太平镇是来原县所辖的最大的据点。
经过上次侦察,李子同对太平镇上的敌情有个基本的了解。镇上住有二拨人马。一拨负责铁路车站,有一小队鬼子和二十个伪军看守。另一拨是设在离太平镇公路边的据点,主要负责镇上的治安和公路检查。公路炮楼对面二百米外就是一片不高的小土坡。据点里有一座炮楼二排平房,驻有十个鬼子十二个警备团的人,警备团是由小队长罗东山管着,整个镇上的日伪部队是个名叫井上的鬼子小队长统一指挥。
鬼子常常对周边村子进行骚扰,警备人也常出来征粮抓夫。特别是在前次赶集时,鬼子捉了一对姑嫂,硬说是八路的探子,被关在炮楼里,二天二夜后姑嫂二人赤身裸体的从炮楼上跳下自尽。
自从上次五里坡袭击鬼子的通讯兵后,大家士气高涨,当太平村据点里鬼子的暴行传铁岭村,大家更是求战心切。李子同知道,他们确实需要在战场上锻炼,战斗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训练,敌人是他们最好的教练,同时也要让鬼子吃些苦头。
李子同让如月潜回太平镇侦察情况,自己带着人连续二个晚上,一次上在上半夜,一次是在下半夜,躲在炮楼对面的小坡上,对太平村据点开枪袭扰,这相距二三百米,别说新手,就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也打不着目标。他是为了让队员们尽快熟悉手中的武器,不让鬼子汉奸安生睡觉,他知道这些鬼子汉奸夜间一般是不敢走出据点的。
这天还不到晌午,警备团小队长罗东山就晃到小饭店上来了。
“宋掌柜,打壶好酒。”人还没进门那嗓门就嚎开了。
“哟,是马队长来了啊。快请快请。”如月的姨夫迎了出来。
“整二个葷菜。”
“刚好有二个猪耳朶给你都切上,来碟花生米,再烫壶好酒。”
这酒和菜都是现成的,一会功夫,就都摆上了。
“好酒。”菜还没动,酒先三盅下肚了。
“马队长,你有阵子没过来了。”
“唉,妈的个巴子,别提了。”又是一盅酒下肚。
“咋?又受气了。”
“那日本人真不是人养的。抓了二个小娘们,说是通八路,关在那炮楼上,让那几个日本人,折腾的没个人样,跳了楼。”罗东山喝了口酒。“这下人家找上门了,連着二个晚上,对着炮楼打枪。还打伤了个日本人。”
“弟兄们没事吧?“
“弟兄们倒是没事。日本人挨了打,那狗日的,把我们警备团骂了一通。现在日本人怕挨打,也不站岗了上哨了,全躲到炮楼里了。还说我们通八路,我倒是想通,可通的上吗?”
“是八路打的枪?”
“我看不是,我估计是让皇军打散了的八路那一帮人。听枪声,一共也就四五把枪,打了二排子弹就撤了。就是让你不安生。”
“马队长,能耐,光听个枪声,就知对方有几杆枪。”
“这几天,那日本人要我们同他们一起去埋伏,要消灭那帮打枪的人。”罗东山又夹了一大块肉送入嘴里。“这冰天雪地的,連趴了二个晚上,那北风吹的,連个鬼都没遇上。你看我。”他指着自己那厚厚的腮帮子。“还有人的颜色吗?”
“马队长可是瘦多了。趴一整晚吗?”
“那可不。弟兄们病了好几个,日本人说他们是装的,一人还给了二鞭子。妈的个巴子”
“那日本人能扛的住?”
“日本人吃的是啥,他们吃的是牛肉罐头大米饭,咱们吃的是稀菜汤玉米饼。他们穿的是呢子大衣,咱们穿的是布衣,这能一样吗?”
“是啊是啊,不一样啊。”
“这不,说今天歇一晚,明晚还要去。”
“还要去啊?”
“咱就这命。认了。孙掌柜,你把那酒葫芦灌満,还有这剩菜,都给我装上,我带回给弟兄们。”
“好勒。弟兄们遇上马队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当大宝从如月姨夫那把消息带回来后,李子同“唰”地站了起来,大家一下子把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片刻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子同,你有什么想法?”
转过身来对赵有财说:“有财叔,我刚才想利用这个好机会,打敌人个反伏击。可是敌人比我们强大好多,咱们这支队伍,就这几个人,大多才刚刚会打枪,那些日本人可是一路打过来的,还不算那些警备团的人,打仗是要死人的,只要有一点大意,可能我们这几个人就一仗打没了。”
“子同,你说的对,你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大伙合计合计。”赵有财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咱们达到了让鬼子不得安生的目的,敌人躲在炮楼里,咱是没办法,他出了炮楼,就由不的他了。消耗敌人的体力,就是消耗敌人的战斗能力。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尽量的多消灭敌人。今天晚上,我们再去给他们加加油。他们不是要休息一晚吗?咱偏不让他休息好了。咱们在晚饭时间就埋伏上,继续扰敌,但只要达到能刺激鬼子目的就行。”
“行。子同,今晚我同你们一起去。”赵有财立了起来。
“明天下午,田水和丁子先去埋伏观察,摸清敌人的具体设伏地点和人数。有机会咱们就打他一家伙。”
“丁子有打仗的经验,我对地形熟。一定能把这事办好。”田水看了眼坐在一边的丁子。
丁子对田水的笑了笑。
“我负责同如月的联络。”大宝坐在角落说道。
“呵,才几天功夫,都大有长进啊。”
“有财叔。”田水有点不好意思。
“我是真誇你们的”
“大伙说的好。咱们现在吃好睡好,晚上行动。”子同说道:“先耗着他们,耗累了他们,再狠狠打他们。”
几天后的三更天后,子同带着他的队伍悄悄的出发了。
自从那晚他们远远对着那炮楼一阵乱枪后,惹的炮楼里机枪都打个不停。此后几天,他们有一阵没一阵的打着冷枪,但炮楼里的敌人好象也明白了什么,不搭理他们,该吃吃,该睡睡。
没有风,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到了约定的地点,早就埋伏于此的田水和丁子把他们迎进一孔破窑洞里。
“情况如何?”子同问道。
“鬼子就埋伏在坡后面的沟底那三个破窑洞里。天快亮了,差不多再过一个多时辰他们就会返回据点。”田水束着腰,显的精神。
“总共有六个鬼子,六个伪军。连续三天都是据点里的那个鬼子小队长带队。其中还有个伪军小队长。有一明一暗二个哨。”丁子轻松的说出敌人的兵力和配备,显的十分老道。
“没有机枪吗?”
“没有。”
“走,先去看看。”
他们出了窑洞,趴在坡顶看下去,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子同看了一会,转过身子蹲在地上对大伙说。“鬼子真会选地方。如果我们去袭扰炮楼,那他们就在坡下等着我们,待我们返回时好在半道上打我们伏击。这会,我们如从这下去,这夜深人静的他们可能会发现我们,就是不发现我们,我们可以把他们堵在里面,但也伤不到他们,因为那窑洞我们也打不进去。我们还是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伏击他们。”
黑暗隐退,天色渐明,勤劳的鸟儿不时会发出一二声鸣叫。
守候一夜又是无果的鬼子和伪军从沟底走了出来。连续几天的守候消耗着他们身体的元气,那几个伪军让这凌晨的风一吹,早缩成了一团,走的跌跌撞撞的,几个身穿大衣的鬼子,倒是全部端着枪,还显的有些精神,鬼子小队长清水警觉的观察着四方。真正的战士知道,这个时间是最危险的时间,也是最有可能打响战斗。
敌人越来越近。六个伪军,六个鬼子,一个也没少。
“准备战斗。只打鬼子。”子同一边瞄准一边下达命令。
“叭。”这枪声在这静静的拂晓显的十分清脆。随着这声枪响,鬼子小队长身体一个趔趄,这一枪显然是冲他去的。但没有打他打倒。他那嘶叫声,子同他们听的很清楚。
一排枪响之后,鬼子倒了二个。到第二排枪响,那训练有素的鬼子都找好了隐蔽处并进行还击。直到三排枪响,那伪军才擦去了那清水鼻涕,拉开枪栓,打起了枪。
一阵子对射。
“叭”从李子同左侧山坡传来一声枪响,子弹从队们头上划过。这一枪没有具体目标,是告知,是提醒。对战场上的各种枪声他太熟悉,甚至連转头看一下的动作都没有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们撤离伏击点,刚刚转过小山坡,背后就响起了歪把子机枪声。敌人上来了。
“丁子,你和我留下掩护。其余都先撤回。”子同明白,沟里的敌人是诱耳,他们还有一支伏兵。他们遇上了劲敌。
鬼子小队长那督战的叫喊声慢慢近了,看来那一枪,伤他不重。
子同和丁子对视一眼,分别选了个位置。这是个要阻敌杀敌的位置。
敌人来了,日本鬼子端着枪跑在前面。
“子同哥。”
“你们怎么还没走?”李子同转身见田水他们又回来了。
“后山也发现有敌人。”
“多少?”李子同不由心头一沉。
“有十来个。”
“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没有。”
“趁天还没亮,赶快行动。”李子同起身。“田水。”
“在。”
“还有别的路吗?”
“有。”
“你带路。”
“是。”
“跟上。”
坡上的枪声也渐渐冷落了下来,但可感觉到敌人离他们并不远。一行人迅速地向坡底转移,走了小道,又回归到了大道,又走进了小路上。就在他们快到坡底,一拐弯,看到有人正在沿着他们大路走来。李子同一挥手,大家都贴在小路边不吱声。
“班长,队长不是说了叫咱们死守在这吗?”大路上面传下来了声音。
“你懂个屁。上面都没了枪声,战斗结束了,说不定人都回据点了,你还在这傻等,这西北风你还喝的不够啊?死等!”
“还是班长能耐。班长说的对。”
脚步声渐行渐远。
田水带着大家,直扑坡底。就象鱼儿游入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