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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八支队 峰海青山 11700 2024-07-06 15:03

  天冷了,但迟迟没下雪,这一年雪下的晚。

  丁子的腿伤好了,人也胖了。他一能下地,就让羊娃带着他去抓野鸭子,他的心早就让小伙伴们去逮鸭子的趣事给撩的坐立不安,羊娃告他说野鸭子已经飞去南方了,丁子不依,直到羊娃带他去了小河村,看着平静的河面,这才死了心。

  都还是孩子。正是玩的年龄,充满活力的年龄,充满好奇的年龄,是个可以把玩发挥到极致且又有创造力的年龄。

  子同几次带人想再炸鬼子的铁路,不但没炸成,还差点吃了鬼子的亏。

  据货郎老孙头讲,现在鬼子是看谁不顺眼就开枪,尤其是铁道两边。老孙头现在也同组织接上了头,八支队还托他送出了一批枪支弹药。各种情报消息也多了起来。

  秋收后,农闲季节到了,各处来上坟的亲友也多了,村里比平时热闹了许多。李子同为了队伍保密,也为了村庄的安全,同如月和有财叔商量后,决定把队伍拉到老窑坡去。

  自从上次老窑坡一战后,民团组织人马来破坏了些窑洞,但总体是完整的,尤其是子同发现那条秘密通道并没有被发现。

  大宝自告奋勇承担了设计任务,他对现场反复勘察了以后,还动手画了张图。他以密道为核心,划分出战斗区,生活区,储雪区,逃生区,同时把原来单一的密道洞口,都改造成进出都有三个洞口,且每个洞口内都有活动挡板和有些小机关,就是外人进了洞,也摸不着北,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当他把图纸向大家展现并说明后,一阵寂静。

  大宝怯生生地看着每一个人的脸。

  “你咋会这个呢?”

  田水首先发话。

  “我以前下过煤窑。推磨和推碾子一回事。”

  “没想到你还会画图。”

  麦子边表扬,边递过一上烤土豆。

  “在矿上见过他们的图纸,也在一旁偷听到他们比划图纸。”

  “好,就照大宝的图纸改造窑洞。在这方面大家都要听大宝的。”李子同一锤定

  音。

  这天下午,李子同他们正在老窑坡忙乎,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马蹄声最后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坡上

  李子同抽出手枪,其他人也握枪在手。

  一个人从窑洞上走了下来。

  “是有财叔。”在洞口了望的田水回头告知。

  李子同也看到了,是李有财,他一人从坡上下来。

  田水把李有财带进窑洞,走到李子同面前。

  “有财叔,你怎么来了?”

  李有财也不答话,递过一个荷包。

  李子同接达细看,突然身上一震。

  “丁子。”

  丁子上前,扫了一眼大哥手中的荷包。

  “这是二掌柜的荷包。”

  “有财叔,你那来的这荷包?”李子同语调急切。

  “他叫我拿给你看。”

  “他,他是谁?”

  “说是国军军官,带着十几号人呢。”

  “他人在哪?”

  “就在坡上。”

  李子同夺门而出,丁子紧跟在后,其余的人正想跟上,上午就给他们送来物资的老孙头用手拦住大家,他掖了掖怀中的手枪,跟着上了坡。

  外面,初冬的阳光,明媚又温暖,一丝风都没有。

  李子同走到坡顶,只见坡上站立着二排国军,前面一排五个人,后面一排六七个人牵着他们骑来的十来匹马。

  李子同立住脚,双方隔着十来米,都在细细打量着对方。

  “大哥。”

  “子同兄弟。”

  “二掌柜。”

  “丁子。”

  两边都冲向对方,拥抱在一起。

  老孙头朝坡下招了招手。

  被李子同称为二掌柜的人,是个年过三十的中年人。他本是个走游四方的江湖艺人,有一年八月十五和妻子去走亲戚,半道遇上鬼子,鬼子说他是抗日分子,把他绑在树上,当他面轮奸了他媳妇,最后一人给了二刺刀。媳妇当场死了,他让一个猎户救了过来。伤好后,就在猎户的指引下,上了山。猎户告诉他,这由上的人名义上是土匪,但干的是打鬼子的营生。

  李子同和丁子同一起从山上下来的兄弟,一一拥抱。

  “弟兄们都好吗?”

  “只剩下三十三人了。”

  “我对不起弟兄们哪。”

  “大掌柜的,你千万别这样说。”

  “把他们带下了山,我却~~~~~~~~”

  “大掌柜的,咱们山上下来的兄弟,没有一个孬货,个个都是好样的。”

  “我想见见他们。”

  “行,明天团部召开军事会议,我把他们都叫来见见。”

  “大哥现在是中校了?”李子同这才发现二掌柜的领章。

  “二掌柜现在是我们团副。”边上一位老兄弟插了一句话。

  “大哥,不简单啊。”

  “虽然我年龄大你不少,可我就是个走江湖的,那会什么排兵布阵。早先跟着你在山上学,招安整编后,又一直在你身边,加上弟兄们用命死扛。”

  “对了,你们怎么到这了?”

  “会战失败了,正在大撤退,鬼子派出山田联队准备在小河村渡过小汾河截击。”

  “山田联队?”

  “对,就是那个在长城脚下一个大队把我们一个师打的七零八落的山田联队。”

  “你们不会是来打山田联队的阻击,掩护大部队撤退吧?”

  “你说对了,我们正是这个任务。”

  “多少部队打阻击?”

  “一个师。我这个团长刚殉国,兵力只有二个营,由我带领布防在小河村桥这头,另外二个团布防在桥对岸。”

  “这是要你们的命啊。”

  “咱们是招安整编的队伍,不受人待见。但只要能打鬼子就成,不就是一条命吗。”二掌柜一副凛然之状。

  “老长官可好?”

  “他现在是副军长了,他对咱们还是挺关照的。子同兄弟,在大战前能让咱们见面,这是天意。只是今日有一事相求。”

  “说。”

  “这次战斗不比以往,怕是挺不过去,还望到时能给兄弟收个尸,就埋在村里的大坟旁,来这之前,我们在村里大坟前上香祭奠了父老乡亲,算是认了祖,也算有了个归宿。”

  “行。”李子同干脆答应。“但胜败难说。有带地图吗?”

  随从赶忙打开地图,子同看了几眼,在图上用手比划几下,抬起了头。

  “来,回村里去,我请大家喝羊汤。”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弟兄们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我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子同兄弟,你的好意我们领下,只是现在军情紧急,我们不能再滞留了。明天在小河村团部开会,希望你能来。”

  “行,明天我和小丁过去。有一事你回去要马上办,就是向上面要求派个工兵連,还有就是要炸药手榴弹地雷,越多越好。战壕按照防空来挖,上面还要有掩盖。”

  “明白。我还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

  “外面相传的八支队是不是你拉的队伍。”

  “不是我拉的队伍,是我们走到一起来了。”

  “能见见队伍?”

  “他们已经在这。”李子同闪开身子。

  “都在这?”

  “都在这。”

  “那么些大动静就你们这几个人干出来的?这老的老小的小。”

  “我们没有干出什么大动静,但八支队就是我们这些人。”

  “还有二个女娃?”

  “是的。她们二个是非常优秀的阻击手。”

  “八支队的阻击手名号我们是听说过,可没想到是二个女娃。”团副突然突然挺直身板,打了个手势。“全体列队。”

  全体官兵闻声迅速列队面对李子同他们。

  “向八支队敬礼。”

  小河村的团部。

  会议室正在召开会议。

  李子同和小丁坐在这群军装人中,显得特别抢眼。

  就在刚才,李子同他们和那三十三个兄弟是又喊又叫,又拥又抱,又哭又笑。

  团部大房间里的参会军官,他的兄弟占了一大半。

  副团长,也就是原来山上的二掌柜,正站在桌前讲话。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阻击山田联队,掩护大部队撤退。情况大家都知道,时间紧迫,下面请我们的老連长李子同讲话,同时我还要给大家说明,他就是外面风传把鬼子搅不得安生的八支队队长。他人是这边的本地人,熟悉这里的情况,很多人都认为这一仗下来,我们这个团就不在了,坦率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们老連长不是这样想的,用他的话来说,这次是我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屋里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一扫室内那沉闷的气氛。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妈的,人家个个都在往后跑,你们却把我拽到最前线,你们跟我到底有多大的仇啊,非要我陪你们上杀场。”随着话音,二人走进了屋子。

  “林連长来啦。快请坐。”团副热情地招呼着。

  “团副,我可跟你先把话说清楚,你要的工兵連我带过来了,但除了工兵的活,别的活我们一律不干。”

  团副知道他是师参谋长的内弟,脸上依然陪着笑。

  “行,只要你布好雷,打好洞,放好炸药,炸响了后,你们就可先撤。”

  “不行,我们放好炸药就撤。就你这个团,还不够由田联队塞牙缝的。我们可不当这炮灰。”

  “林連长,说话可得有分寸。”

  “怎么,我说错了。”这连长仗着有后台,声音不停。“为什么把你们一个团摆在这边,不就是看你们是連杂牌都算不上,是土匪招安的部队,用来消耗敌人。”

  “不管怎么说,我们穿上了军装后,就是国军了,就应当为国家效力。”

  “呸,美的你,谁当你们是国军了,你们骨子里就是土匪。”

  “战斗条例可知道?”

  “什么战斗条例,那是对你们用的。对我算个屁。”

  “看来林連长,真是不想在这呆。”

  “王八蛋才想呆在这。”

  “那好,送林連长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说完手一挥。

  边上二个早已气鼓鼓的兄弟,把他架起来,拖出去。

  “砰砰。”两声枪响。

  那个同林连长一起走进屋子的年轻人一下子站起来。

  团副走上前去。

  “年轻人,有点眼生啊。”

  “我是刚调到工兵連的。”

  “看你戴副眼镜,上过学?”

  “东北大学。”

  “怎么到队伍上了?”

  “国破家亡,参军救国。”

  “当几年兵了?”

  “二年。”

  “打过仗吗?”

  “打过。”

  “怕吗?”

  “不怕。”

  “好样的。现在我任命你为工兵連連长。”

  “谢长官。”

  “坐。”

  “叮铃铃”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一参谋接听后示意是团副的电话,他接过电话后刚报了名号,就“啪”的一个立正,然后就一直没说话,始终在听。

  “是,我复述一遍命令。”团副突然提高了音量。“这次我们要阻击的敌人是山田联队,敌人兵力是一个机械化步兵大队,一个炮兵中队,一个装甲小队。他们于今日晚四点半到达。我团要坚守到明日下午三点后撤出阵地。”

  。。。。。。。

  “报告长官,当年在长城脚下我们师差点让山田联队的一个大队给打殘,现在我这不到二个营的人说是能堵住这山田联队的装甲和大炮,那是大话。但我们全团官兵有与鬼子拼到最后一个人的决心。老长官,当年你上山整编我们时答应带着我们打鬼子,你做到了,我们当时答应你打鬼子决不含糊,也做到了。只是现在是枯水季节,好些地方,水都到不了膝盖,那条小汾河上的桥没什么实际意义,一旦我们阵地失守,敌人沿河摆开,我军将彻底陷入困境。我们的命是小事,不能完成保证集团军的安全撤退是大事,所以,请多调拨炸药地雷和手榴弹。有人笑我们是炮灰,我们就是当炮灰,也要让一些人看看,让鬼子看看,中国的炮灰是个什么样。”

  。。。。。。。

  “好的,军部兵站的地雷炸药手榴弹都调给我们啊,这太好了,谢长官。工兵連已经报到。好的。老长官,谢谢你的关爱,就在昨天,我们把自己的墓地都找好了。我们绝不会给老长官丢脸,决不会给中国军人丢脸,决不会给自己丢脸。誓与阵地共存亡!”

  “誓与阵地共存亡!誓与阵地共存亡!”

  李子同身边的军官们齐身站立,振臂呼喊。

  团副重重放下了电话。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好一会儿,大家情绪安定下来后,团副对大家轻轻地说。

  “明天这一战,关系到我们的存亡。为了明天这一仗,特意请来当年在山上时的大掌柜,整编后我们的老連长,在坐的都是排以上的干部,很多人都认识,就是不认识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他就是我们在山里常听人说起的八支队队长。”

  会场一片骚动,从山上下来的老兄弟却是一脸自豪。

  在一片掌声中,李子同被团副请到了前面。

  “弟兄们。情况紧急,咱们就进入正题。”李子同扫视了会场一圏。“这次我们面对的是鬼子山田联队,鬼子的兵力构成,我们已经知道,我们以前也交过手。如果让鬼子在我们面前摆开,就是再加上五个团,怕也是顶不住。先别说他们的兵员素质,就眼下态势来看,他们是在剩胜追击,我们说是撤退,实则溃败,士气不占优,加上他们有大炮有坦克,可能还会有飞机的支援,我们团連五门迫击炮都没有。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让鬼子顺顺当当摆好阵势,我们的阻击战场不应设在这里,而是要设在对我军最有利还要让鬼子那大炮坦克发挥不了的地方。有没有这地方?有,我老家这块地方,就是沟崖和山坡相連,山峦和丘陵相接,是打鬼子的好地方。现在请大家请看地图。从太平镇到小河村的五十里路,在距我们这十里这外的有座山叫风哨岗,这风哨岗是通往小河村的必经之道,从太平镇到小河村能走坦克炮车的有二条,一条是从崖边走,也就是路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坡,另一条就是风哨岗的大路,这条大路其中有八百米是坡路,两边都是峭壁山崖,在坡顶路中央,还立有一柱十多米高的石柱,每当风过山崖,就会发出声音,所以叫风哨岗。如果我们在这地方打掉鬼子的重武器,我们就成功了一半,如果还能打掉鬼子的队伍,我们就用不着再打艰苦的阻击,而是伏击战。你们也将一战成名。”

  会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一扫刚才那肃穆的气氛。

  “好了,大家静静,听老連长把话说完。”团副也是一脸高兴。

  “为了打好这一仗,我有这样想法。”李子同扭头看着团副。

  “你就大胆安排,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团副掏出手枪摆在桌上。会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太了解这位年龄比他小,却精明能干的人。他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明白,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李子同就是个跑马帮拉货的,什么时候学会了打仗。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子同直起了身子,脸色一下了严肃了起来。“这场战斗成败关键看工兵兄弟。”

  工兵連副站起来。果断应答。

  “请长官下达任务。”

  “明天估计鬼子可能在九点到十点间到达风哨口,因此我们动作要快,第一,工兵連今晚必须在风哨岗靠近石柱两侧石壁和石柱上打洞填埋炸药,尤其是石柱炸药要伪装好。第二,在阵地前沿要密集布雷。第三,对于另外一条靠崖边的道,派出一个班,选择二个点,装上炸药,如果鬼子从这条道上来,就果断炸塌道路,让鬼子的炮车坦克过不去,没有了这些重型武器,就是让鬼子到了河边,想过桥也没那么容易。最后,全体工兵連兄弟,除了引爆的人员外,都跟我到老窑坡以班为单位领取炸药和手榴弹。下半夜,我会指派人员引领你们到埋伏地点。”

  “是。”年青的工兵連副领命坐下。

  “副团长,你要调二个連给我。”

  “可以。”

  “一个連同工兵連一样,领取炸药和手榴弹,潜伏杀敌。另一个連在风哨岗山中设伏。鬼子的战斗意志是很顽强的,他们会拼到最后。我们要防止风哨口的殘敌聚结直冲小河村大桥,另一个是防止鬼子万一走山崖公路,路被炸塌,他们的步兵会穿越小路,直扑小河村。我们不但要利用地形拖延鬼子,还要想办法消灭鬼子。那山崖可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好些地方是一夫把关,万夫难过。同时,小河村的守军要挖好防空战壕,并加以伪装,迷惑敌人,减少损失。”

  第二天,天刚一放亮,太平镇就在马达我轰鸣声中颤抖。大半个镇子都笼罩在那坦克和汽车吐出的烟雾中。

  公路边,清水带着八木井上正在给山田部队送行。对方部队带队的也是一位佩带大佐銜的军官。他们正在相互敬礼告辞,嘴上说着日本传统的辞行语言。

  这时跑过来一位军人,递上一份电文。这是一份由军部转过来的飞机侦察报告。那位大佐顺手把电报交给清水过目。

  小汾河东岸发现构造工事,西岸及公路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我的部队是不可阻挡的。任何反抗都会让我的坦克压的个粉碎。至于你说的风哨岗,你会看到,它是怎么在我强大的机械化部队面前发抖的。出发。”

  他一个利索的动作,跳进了汽车。

  前面二辆坦克开路,跟着坐滿士兵的大卡车,再后面是坐着士兵拖着大炮的卡车,最后是一辆坦克压阵。这时,不知什么地方飞来的一架飞机从他们头上掠过。

  马达轰鸣,尘土飞扬,那车队好象一眼望不到边。这钢铁洪流,真是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

  太平镇上,几乎全体民众都躲在各个角落,观看着一生从未见过雄伟壮观的一幕。

  车队坦克走远了,马达声音也消失了,可清水仍还是站立在路旁,望着车队的方向。

  “司令官阁下,部队已经走远了。”

  “八木。”

  “到。”

  “请何团长过来。”

  “是。”

  一直站在远处的何人地走到了清水面前。

  “何团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清水早就发现在远处何人地一直朝他张望。

  “大佐英明。”何人地满脸敬佩。“接到密报,说昨晚风哨口一带有异动。”

  “八格,怎么不早说?”八木脱口而出。

  “放肆,不准这样对何团长说话。”清水喝断八木,自言自语的说:“早说又能怎么样?”

  远处,火车艰难嘶鸣着,那声音就象一个体弱的老人,一直咳嗽却一直咳不出痰一般。

  “清水。”

  “到。”

  “镇上有几部汽车?”

  “报告大佐,镇上有二部汽车。”

  “八木,二个小时后,全镇戒严,部队进入战斗准备。”

  “何团长。”

  “到。”

  “你知道平阳在什么地方?”

  “就是我们这一带。”

  “何团长,你是个有文化的人啊。我喜欢。”

  “司令官对中国的了解真是比中国人还要中国啊。”

  清水一直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

  “老虎是真老虎啊。”

  在场的人都一脸不明白。

  何人地听的明白,但不敢吭声。

  下午三点了,在掩体里的团副正在接电话。

  “报告军座,你刚才说一直没听见我们这边动静,因为我们把第一阻击战场设在十里外的风哨岗了,刚才发现有不到百来个鬼子到了我们的阵地前沿,没有发现他们有重武器,看来我们一线阻击战打的很漂亮,剩下这些鬼子由我们二线阻击部队来完成。好了,先说到这,鬼子飞机来了,我们要求,等收拾完眼前这些鬼子再撤下去。好的,好的,谢谢长官为我们请功。”

  他放下电话。对身边的参谋说。

  “命令各連,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是。”

  鬼子飞机在天上转了二圈后,直冲到河对岸,对着那二个团的阵地一番滥炸加扫射。

  这边这个团,不但昨晚挖了一晚上防空战壕,而且又全都盖上门板之类,培上土后加以伪装,别说飞机上的鬼子,就是你人不走近,也难发现破绽。

  团副走出壕沟里的团部,发现在这战壕里,却还有人挖出了个不小猫耳洞,二人正叼着烟袋坐在里面下象棋。

  “呵,你们二人倒会享福,还下起棋来。”团副一看就知道这是二个老兵。

  “团副,这的土质真好。”

  “飞机来了你们都不怕?”

  “鬼子嫌咱们瘦,不是都到对岸吃肥肉去了吗?”当兵的一脸些辛灾乐祸。

  “团副你这招真管用。”

  “你们怎么不问问到了撤退的点没?”

  “问啥?要撤时还会撇下我?再说,太阳明晃晃的,这要是撤到半道上,鬼子飞机来了,那可就成了活靶子了。”

  “山田联队已经到了咱们对面坡上了。”

  “就那百来人,还有些是负伤的,还不够前面地雷伺候。”

  “大意不得。走完这局就把棋收了吧。”

  团副嘴里说着,但心里挺高兴。老兵就是老兵,战场上的这些事,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想的明白,这才是战前最好的心态。

  鬼子飞机分成几个批次,把河对岸是炸的个七葷八素,这边步兵组织了几次冲锋,却都让地雷给炸了回去。

  最后,在一长官的指挥下,日军全体人员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唱着军歌,一步步向桥头走来。

  其实,当他们赶到这河边时,已经误过了上级规定的时间,他们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斗。

  他们是在为山田联队的荣誉而战,为军人的荣誉而战。

  有时战斗的胜利构成,时间和地点显得比生命更重要。

  团副在掩体内目睹着这一切,当他看到最后一个日军抬头挺胸端枪高歌孤独向前直到被地雷炸倒时,站立良久后说了四个字。

  “山田联队。”

  风哨岗大㨗,但各方却显的风平浪静。

  战区认为,这只是在大溃败中取的个小胜,更主要是这仗是由一个比杂牌还要杂牌,以整编的土匪为核心的部队打的,说出去不是很长脸的事。但参战部队的团副转成了团长,下面人员都得到了不同的奖赏和提级,上下也都说的过去。

  日军认为,这是一场在会战几乎完胜的情况下一个意外,尤其对手是个只有二个营不足的三流部队,却把自己重装机械部队打的找不着北,实在是丢脸的事,联队长为此整整在床上躺了二天。

  老孙头代表武工队给八支队送来了二瓶老汾酒还有二块花布,八王岭托羊娃给八支队带来了二箱日本香瓜手雷,还有一大箱西药。说是这西药是八王岭的人伏击鬼子时的缴获,因不识上面的文字,也就用不上。

  如月把这一大箱药分了类,然后由她译英文使用说明,是日文的由丁子译,最后留下了一小部份外,包装好再送回。

  最高兴的当属李子同,那天从小河村团部赶回村里,急命羊娃去八王岭,有财去镇上找老孙头,他需要人手给部队当向导。

  天刚擦黒,羊娃带来了七个人,子同知道,八王岭已经尽力了。老孙头却带来了二十多人,李子同担心的事,一下子化为乌有。

  这一夜,老窑坡是热闹紧张有序的。二个連再加上一个連工兵的部队,还有运送物资的车队。很快在李了同的调度下,悄然潜出。负责分配物资的如月和八支队的全体人员,也都累的坐到了地上。

  伏击风哨山岗的部队,是以班为单位,配有大包小包数量不等的军用炸药,余下的是每人一箱手榴弹,連向导都得扛上箱手榴弹。

  那天骄横的山田联队选择风哨岗这条道。

  鬼子进入伏击圈后,李子同一声令下,随着沉闷的爆炸声,风哨口大路当间那圪立的石柱轰然倒下,狠狠砸向行驶在前面的坦克车,接着就是石砫两边石崖的爆炸,顿时,乱石飞滚,几乎与此同时,崖上的伏击人员将炸药和手榴弹倾泻而下,沟里硝烟弥漫,人马嘶人叫,三分钟后,他们顺利撤出。

  这时从公路上传来更大的爆炸声,老兵一听就明白,这是炮弹被引爆了,这可比炸药手榴弹更可怕。

  只是让李了同当时不解的是,那些向导照先前计划把部队撤回到指定地后,打了个招呼,就迅速各自归队,一下子就都没了影。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又冲回了战场。在他们眼里,此时那沟底公路简直就是金山银山。

  当大宝问老孙头武工队捞到啥宝贝时,烟雾后面的老孙头脸上笑成了花。

  “高兴的事还在后头呢。”如月也是一脸喜气。“队长,给大家说说那团副亲自来请你去部队开会的情况。”

  李子同调整了下坐姿,扫了一遍身边的战友。

  “自从打完风哨口后,来了好几回人,说是什么战区来了什么人,长官公署来了什么人,都给挡回去了,他们开他们的庆功会,跟咱没啥关系。那这次为什么要去呢,我那兄弟说,重庆方面来人了,说蒋委员长都过问了这次战役情况,他们好象对这次战斗的结果不太信,还有些烂七八糟的事。别的事咱可以不管,可谎报军情可不是小事,所以我就和丁子去走了一趟。重庆方面来了有十来个人,带队的是个中将,叫什么名字他有说,我都给忘了。他们单独召见了我,问了些事,说了些事,我一一回答,后来我把风哨岗战斗过程说了一遍,他要我带他去风哨口看看。到了地方后,他们是一边对照地图比划着,一边照着相。走了几个山坡后,在一个沟底发现了情况,那一連卫兵把个院子团团围住,院子里有头毛驴,他们冲着破窑洞叫了好一阵子,说是抗日的国军,才从里面走出几个带着枪的老百姓,说是抗日的队伍。其中有一个人走上来,对我说,他们是八王岭的人,我问他们在这干什么,他们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长官发话要把他们带走,这会才说,他们那天参加了风哨口战斗后,缴获了一门山炮藏在这,今天找了头毛驴想把这山炮拉回山去。为了防诈,我问了些八王岭上的情况,特别是上次鬼子要攻打八王岭的事和后来让鬼子伏击的事,他说的清清楚楚。国防部的人听说是参加过风哨口战斗的人,还缴获有山炮,一下子来了精神,叫他们把山炮拖出来。他们从窑洞里还真拖出一门山炮,連炮衣都没脱。那国防部来的见到真有炮,高兴坏了,先是自己跟那炮合影,后又让八王岭的人同炮合影,先是同穿着炮衣的山炮合影,后又同脱去炮衣的山炮合影。回到营地后,晚上国防部的人单独同我聊了聊。仔细问了下八王岭和来原县的抗日情况也问了我们的情况,还问我们是不是同共产党有联系。最后我对他们说,我们就是中国普通的老百姓,党不党的,我们不感兴趣,也不想加入,我们不认党,但认打鬼子的人,谁打鬼子,谁就是我们的朋友。人们叫八王岭上的人是土匪,但他们敢打鬼子,我们就认,鬼子要打他们时,我们就出手帮忙。这次风哨岗战斗,八王岭的人也没少出力。日本鬼子在中国干尽了坏事,只要他们在我们土地上一天,就跟他们拼一天。我们没要过政府一枪一弹一晌,就是战死了也没有政府抚恤,也没有个名头,但我们认了,我们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八王岭的弟兄就在风哨口战役前不久,让鬼子伏击死了二十多人,他们黙黙的把人埋了,照样提枪跟鬼子干。第二天,他们部队上开什么大会,让我午饭后走,说还有事。我就和丁子找老弟兄们说说话,待中午回来吃饭时,那位国防部中将,对我说,重庆方面想收编我们这些抗日武装,看来他们那晚也是忙了一宿。我说关于收编,别的抗日队伍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这八支队收编就不要了,反正都是打鬼子,要说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打走鬼子天下太平后,能给为打鬼子死去的人有个说法,有个名号。还有就是看看能不能分给八王岭和这些抗日组织一些武器。那中将当场表示,名份一定会有,也一定要有。武器的事已经在办,并从兵站再调拨一部份,由我们八支队负责发放给各抗日武装。武器明天就会到。”

  一阵欢呼。

  李子同没有同大家说:

  国防部和他的老长官请他回部队,他拒绝了。

  他要求把他和丁子从逃兵名单中除名,中将答应了。

  说我抗日出力不够,那怕是说我没参加抗日都成,但说在抗日时期当了逃兵这不成。既对不起先人,更是无颜后人,也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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