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坡如同这黄土高原上别的山峦一样,相连相接,连绵远方。一定要她说有什么特点,除了比别的山峰在高出那些许外,坡的上上下下有不少树,可能是先前青草坡的住民栽的。坡底和坡上零零散散的有地十多个小院落,好多的院落里的窑洞塌了,墙也倒了。大概是因为朝向,有院落这一侧坡势却有些徒峭,站在坡顶看不到村落,另一侧反倒平缓伸向另一山坡,还可隐约看出有一条先前的车道。坡了东侧,却与对面的山坡相距有三百米,两这之间有一块罕见的小平原,上面的庄稼收净,連玉米杆都放倒收回了,黄色的土地裸露在苍穹之下。
李子同在坡上,选择了一隐蔽处,掏出那单筒望远镜,把上下左右细细看了几个来回。
丁子坐在一旁,黙黙地望着远方。
在下坡的路上,丁子突然问了句。
“大哥,你说咱们的队伍到哪了,二掌柜他们都还好吧?”
李子同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着连绵不断的山峦。
“我也想他们啊。”李子同面北长叹。“丁子,今天这场战下来,如果都还活着,你就去寻找二掌柜他们,你有文化人,好有个前程。”
“不了,我这辈子跟定大哥了,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村里的大坟边上。”
“丁子,我的好兄弟。”李子同无限感动。“咱们谁也不能死,都要活着。”
“对,咱们都要活着。
“大哥,你是不是觉的今天这仗很凶险。”
“是啊,到现在还不知敌人在那?太平镇早几天就放出要打八王岭的风声是为什么?是不是想钓鱼?我们是不是上钩了?我们又如何挫败鬼子攻打八王岭。我们怎么能打了鬼子后安全撤离,那可是三十五里路啊,原计划撤离时在外过一夜,敌人会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这次打八王岭的是临时抽调进山的鬼子野战部队,那可是一个大队就能把我们一个师打的七零八落的,这些咱们都经历过。我不敢把队伍拉到对面上头,就是怕万一鬼子把对面山头做为进攻阵地,我们是跑不出中间这二百米的开阔地,如果在此等待,又怕离敌太远,打不痛敌人,达不到解救八王岭目的。”
丁子点了点头,黙黙望着前面的三百米开阔地。过了好一会,说了句:“大哥,你一定想好了办法。”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了。”
“鬼子想要打下八王岭,一定带有炮兵。从图上看,对面坡是敌人可选择的两个进攻阵地之一,但下面这三百米开阔地,却是最佳炮兵阵地。我们只要能打殘了鬼子炮兵,八王岭他们就打不下。”
又是一阵沉默。
风起了,太阳出来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丁子,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回去,把这想法同如月他们说说。”
李子同把队伍分为二组,他带着如月和羊娃在坡上,任务是猎杀重要目标,丁子带着大宝田水麦子在坡下,任务是杀伤鬼子炮兵。
太阳升的很高了,负责警戒的羊娃,听到了坡上有动静。一会他回来,对在窑洞里的李子同说:“队长,背后坡上和咱们坡顶上都发现了警备团的人。”
“咱们坡顶上有多少人?”
“我听到他们说话了,有七八个人。”
“背后坡上有多少人?”
“看到有四五个,究竟多少不知道。”
“好,你仍然负责警戒,注意隐藏。坡上的人没下来,就不准开枪,背后坡上的敌人先不要理他。”
“行。”羊娃转身出去。
“敌情比我们原先想的要严重?”如月想从队长的脸上找到答案。
“不。比预计的要好。看来鬼子很可能要把对面山坡做为进攻阵地,指挥部有可能设在山头。做好战斗准备。”
“队长,对面山头上有鬼子。”
“看到了。”
李子同一直用望远镜看着对面山头。当他看到鬼子出现是,心中是有惊有喜。喜的是鬼子的行动在他的计划之内,惊的是对手是百战强敌,稍有不慎怕是无一归还,更何况背后山上和自己的头顶上都有数目不详的敌人。
“做好射击准备。”
“是。”
李子同现在的这个窑洞是最靠外侧的一个破窑洞,可能是荒废太久了,窑洞当中裂了很大的一个缝,后经雨水冲刷,边上豁开一个大口子,正对着三百米开外的山头。
如月趴在破窑洞里的地上,枪架在由几块土坯垒起的台子。这会,她取出一个象中医诊脉的手垫,垫到枪下。
李子同知道,这枪垫是麦子做的,里面包着是绿豆,为了在不好架枪的地方用,提高枪的稳定性。
“对面坡上鬼子有个少佐有个上尉。”如月通过瞄准镜看的清清楚楚。
“目标少佐。”
“他们全都戴着钢盔。”
“打到人就行。”
他们都过各自镜面望着对面山头,有一搭没一搭交流着情报。
“你可以射击。”
如月把子弹推上膛。
山下,鬼子四辆车拉着山炮缓缓移动着。
“啪”一声枪响。对面山头一人应声倒下。
“击中目标。”
如月冷静且迅速换弹。
经过近一年的磨练,她和这枪朝夕相伴,在战斗中,加深了了解,人枪合一,几乎是弹无虚发。这也是李子同敢打这一仗的重要因素之一。
“啪”又一枪,这下鬼子不敢再露头张望了。
“一个上尉。”
由于如月那支枪配有消音器,对面那么远跟本听不到枪声音。
“打炮兵。”
“明白。”
当如月这一枪打倒了坡底的鬼子炮兵时,顿时枪声大起,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潜伏在坡下窑洞的大宝丁麦子田水,看到信号后,立即朝着汽车的油箱开火。
“注意,一点钟方向,有个鬼子用望远镜看山下。”
“只露了半个脸,看不见军衔。”
“消灭。”
“目标击中。”
干脆利索。
李子同看了一眼如月,真是天生的枪手。
“撤。”
李子同带着如月羊娃下坡。
沟里,汽车被打停了,但不见起火。田水换了弹匣,跃起照准中间那辆车就是一通猛打,打的那车身是火星闪闪,终于火光腾起。
“撤。”丁子冷静发出命令。
人汇合一处,撤出了战场。
这时,身后响起了重机枪声音。
从如月的第一声枪响到汽车着火,时间总共不到二分钟。
羊娃说的真没错。当李子同他们在坡下面时,在坡顶上的确有六个人,他们都是从北坡上去的,由于另一面坡峭,站在坡上是看不到坡底下的,带队的是马久仁。
当他们到了坡顶时,马久仁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娘的,太累人了。
“队付,你看,皇军在对面坡上。”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皇军。”说着从怀里掏出烧鸡和老酒,自顾自的喝起来。“早上吃的饭,早让这一路汽车给颠空了。”
经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人也感觉到饿了,各自掏出火烧啊馍啊啥的。马久仁破例让他们一人就着酒瓶子喝上一口,马上获得一片赞誉之声。
“队付,你看何团长他们到了对面坡上了。”
“跟团长他们打个招呼,挥个手。我们已经到了指定位置了。”
两边都挥着手,倒也十分亲热。
突然,一个队员神情古怪,打了个安静的手势。
“怎么了?”
“我好象听到了枪声。”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呢?”
边上的人起哄。
“那有什么枪声,是你听岔了吧?”
大家又开始啃自己手中的食物。
就在这时,他们清楚听到了声音。象是枪响,又不象枪响。
如月开枪了,虽然枪上有消音,对面坡上人听不见,但在她坡顶上的人,还是能听的见。
他们齐聚山头朝下看,什么也看不见。只见山下鬼子的汽车拉着炮来了。
“好家伙,四门大炮~~~~~~~”
话音未落,坡底枪声骤响,接着就起火了。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快,以致山上这些看热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对面鬼子的重机枪就打过来了。一下子撂倒了他们二个,把马久仁手中的酒瓶子也给打碎了。
“队付,有一小队皇军赶朝咱这过来了,他们可能认为是咱们开的枪。”
“快跑。”马久仁说着抬腿向坡后跑去。
何人地听到前面枪声响,也看到对面坡上机枪打的尘土飞掦,马久仁連滚带爬的下了坡。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隔了一座山。
这到底是咋回事。
“报告团长,发现坡下有一小队带枪的人。”罗东山手提着支步枪。
“是什么人?”
“不知道。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
“开枪,射击。”
“是。”
何人地接到的任务是,负责核心阵地东面二道坡梁的警备。一是防止有人偷袭接应土匪,二是消灭皇军攻破老巢后四处逃窜的土匪。这些人会不会就是跑出来的土匪,可战斗还没打响啊。
一阵枪响后,罗东山回过头来,高兴的对他的上司报功。
“何团长,我打中了一个。”
“好样的,走,下去。”
警备团的人看坡下的人只顾着跑不还击,就越发大胆,边射击边往坡下走。在杂乱的枪声中,谁也没注意到罗东山倒下了。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何人地的手枪在冒烟。
“罗队长,你中枪了?”何人地跪地抱起罗东山。
“何团长~~~~?”
“四姨太的奶软吗?”
罗东山脑袋一歪,蹬了腿。
“罗队长让土匪给打死了,弟兄们要为罗队长报仇啊。”
何人地一行人冲下了山坡,遇上了马久仁。
马久仁简要地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何人地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日本兵冲上来把他们围住。何人地赶忙上前用日语同带队的少尉一阵沟通后,日本兵闪开向前追击。何人地带人紧跟在后面。
后面传来轰轰的爆炸声音。鬼子汽车上的炮弹大火给烧炸了。
“队长,鬼子追上来了。”
“鬼子的动作好快啊。”李子同朝后看了一眼。“大宝。”
“在。”
“把你的天女散花给安上。”
“是。”
李子同明知有警备团的人在这山上,但这绕不过去,只能硬冲。乱枪中,丁子让罗东山击中在地。李子同背起就走,走了一段,在路边如月检查了下伤口,包扎好后,羊娃抢背在肩上,但整个队伍速度明显降下来了。
鬼子的野战部队就是猛,奔跑速度很快,把警备团的拉下了一节。
突然路上响起了爆炸,大宝的天女散花炸响了。只见前面几个鬼子没事,后面五六个鬼子的脸倒是有黑有红,黑的是黑硝炸药崩的,红的是脸被炸药中铁片划破流出来的血。其中有个鬼子被炸伤了腿起不来,他们有点莫名的相互看着。这是什么炸药,把人炸成这个样子。
“八支队。”何人地赶上来一看叫了一声。鬼子少尉并不知道什么八支队,也不搭理这个长相怪异的人,指挥刀一举,大叫一声,带领着鬼子又都冲上去了。
鬼子兵的强悍是李子同预料到了,但想不到警备团的人二道布防,让他们的撤退动作受到影响,加上丁子负伤。这一切让他们和鬼子队伍过早的纠缠到一起,这后面还有三十多里路,目前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队伍上了一坡面,李子同叫停了队伍。
“羊娃,背上丁子到三岔口那等我们,麦子随同警卫。立即出发。”
羊娃背着丁子,麦子提着枪,立即起身。
李子同看了大家一眼。
“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鬼子对我们穷追不舍,而且动作很快。不打掉鬼子,我们很难脱身,好在鬼子没几个人,现在大家各自找好位置,准备阻击敌人。”
田水选好了位置,架好了机枪,如月黙黙地把那个小绿豆袋垫到枪下,大宝把枪放在一边,仰面朝天,嘴里嚼着根枯草,不知在想什么。
李子同双眼注视着前方,这是个打阻击的好地形。他手握着枪都出了汗。一定要把这支队伍带回去。
不一会,鬼子就冲上来了,这是上坡的路,速度都不见减。这时如月“朴吃”笑了出声,惹的边上的人都看了她一眼。她通过瞄准镜是第一个看到鬼子那乱七八糟的嘴脸,待鬼子跑近了,能看清嘴脸时,大宝例开了嘴,田水也笑了,連李子同都表情都放松了。
如月首先开了枪,鬼子少尉应声倒下,几乎是同时,田水的机枪向敌人拦腰扫去。田水没人教过他打机枪,也没人会教,丁子只是教过他怎么操作。这大半年下来,参加战斗无数次,加上八支队从不缺子弹,生生把田水练成了一个优秀机枪手。他所有打机枪的体会都是从战场上来的,都是子弹喂出来的。
机枪把敌人压的抬不起头。
“大宝。”
“在。”
“把雷布上。”
“好咧。”
前面鬼子紧紧贴在地上,后面的何人地部倒是有一枪没一枪的放着。田水突然移动枪身,向后面警备团扫了一梭子,顿时一阵叫喊,有的把枪都扔了,就在这当眼,一直被压制的鬼子趁机抬头伸出长枪,但还没等他们找到目标,如月的枪响了,这个小战术,他们是玩的默契。
“队长,好了。”大宝从身后传过话来。
“撤。”
山谷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刚才的激烈枪声让现在的安静更加让人有些不安。路边枯黄的草随风摇曳。
第一个从卧倒在地处站起来的是那个少尉,尽管他站的很困难,以致需要用那把军刀支撑才不倒下。
平安无事。何人地他赶忙跑上前去。
只剩下四个鬼子已经围在他们的长官边上,其余的非死即伤。少尉拒绝他们的急救,喘着粗气,说着话。
“皇军在说什么哪?”
“他在说,不要管他,赶快追击。他会和伤员互相包扎伤口。”
“真硬气。”马久仁不由自主地伸出大姆指。
突然,那少尉对何人地说了几。何人地連連点头。
带着人就跟着那四个鬼子向前冲去。
李子同他们跑了好远,才听到后面地雷爆炸声,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一炸,追击他们的四个鬼子只剩下两了。
一次天女散花爆炸,一次阻击点杀,一次地雷发威,彻底打灭了鬼子的锐气。警备团的人更是,他们除了抢粮牵牛,抓伕派款,人多起哄外,那见过这阵势,二支队伍,共同的心思,步伐渐渐同一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上还有什么情况。
李子同追上了羊娃他们,接过丁子,低头赶路。
“队长,到了岔道囗了。”
李子同放下丁子,掏出地图看了一下,又四周打量了一眼。
“对,这儿是三道岔。大家歇会,我有些事说一下。”李子同坐要地上。“原计划我们是要从走进山的道,然后找机会穿过公路。现在丁子受伤了,背着走肯定速度是不行,加上丁子受伤一直在流血。我决定,改变计划,我们走秋店据点。这样一是可以少走十多里路,二是可以保障丁子的生命安全,三是可以出其不意,让鬼子想不到,也让据点的人想不到。最后一点就是从昨晚大宝喊话的效果来看,从秋店据点穿过公路是可行的。”
“队长,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如月脸色红润,头发让汗水粘在脸颊上。
“为了能摆脱鬼子的追击,我们要有一人诱敌,把鬼子引到山里的那条路上。这个任务很危险。”
“队长,我去。”羊娃站起来。“我道熟能跑。加上远我可打枪,近我有羊铲和手枪。”
“羊娃,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注意安全,我在村里等你回来。”
“别,队长,你们该干啥干啥,千万别等我,这会还不到晌,说不定我晚上才回去。”羊娃说的好象是去赶集一样。
“你可别有什么其它的想法?”
“现在没有。”
“单兵作战,多加小心。”
“队长,你放心。对了,我有一事不明,想问一下。”
“说。”
“鬼子还会攻打八王岭吗?”
“鬼子的炮兵让你们给打没了,就是想打,也是攻不上去。这么久了,也没听到老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过二天还会来打吗?”
“这次打八王岭的部队是清水向上面申请,借路过的野战部队。野战部队作战任务重,一般不会为几个土匪忱搁上几天。”
羊娃露出了可爱的虎牙。
麦子走前去,把个挎包背到羊娃身上。
“这里面有些烙饼和二个水萝卜。”
大宝走上前去,掏出枚手雷。田水走上前,送上了二排子弹。
他们没有说话。
羊娃后退二步,一鞠躬后转身跑去。
阳光下,只见羊娃左边挎包,右边手枪,腰背别着羊铲,手上提着三八大盖,奔跑着扑向这山谷的怀抱。
阳光下,大地发出的阵阵沁人芳香,就象是母亲身上溢出的奶香。
他是大山的孩子。
天黑早就了,李子同又到院子外面,四下张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队长,你休息一下吧,羊娃一定能安全回来的。”
如月也走出来。
“丁子的伤势如何?”
“小腿子弹贯通,从弹孔位置来看,估计伤及骨头,只是没有X光,不能确定,观察二天看看。”
“我看他腿肿了。”
“是的,我给他上了消炎药。问题不是很大。”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队长,你晚饭吃的太少了。”
说着,递过一个烤的热呼呼的玉米窝头。
“他同我说过,天黑后回来。”
李子同接过窝头,没有吃。
“听这他话音,还有别的事?”
“是啊。当时情况紧,也来不及多问。”
“放心,他是山灵,不会有事的。”
“他毕竟没有同鬼子野战部队交过手啊。”
“我们今天不是交过手了吗?”
“今天这批鬼子挨了二次炸,中间那次阻击应该算我们偷袭,还没等他们展开,我们就撤了。”
“你老说鬼子野战部队不一般,究竟怎么个不一般。”
“拼刺刀,一般三个人拼不过他一人,论枪法,十个人里面,有七个可以达到我这水平。”
“这样啊?”
“是的。所以千万不能大意啊。尤其是咱们当队长的。”
“知道了。”
“鬼子没点能耐,就那么个小岛国,敢打咱中国,而且占领了大半个中国。”
“我错了,子同哥。”
“这也不怪你。我也是同鬼子多次交过手,倒下了许多兄弟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如月正想说些什么,大宝和田水也走出来了。
“队长,你们都进去吧,外面起风了。我和田水在这候着。”
“不,在等等。感觉羊娃离咱不远了。”
“呜~~~~~~”田水一声长啸。这是山里人常用的一种联络方式,不指专人,谁都可应答,也可不应答,不过听到叫声的人大都会应上一声。有时是干活累了,会抬头叫上一声,有时是一人赶路走累了,就仰头喊上一嗓子。是会排闷解乏还是为了提精神,因人而异,没个确实的说法。
过了一会,从远处也传来一声回应。人们一下子振奋起来。
田水又叫了两声。声声有回应。
“怎么样?是羊娃吗?”大宝有些着急。
“是他。队长,我去迎迎他。”田水兴奋地说。
田水人已飞身在外。
“如月,给羊娃做上碗面片,他爱吃。多做点。”
“你也饿了吧。”
“这不,我有这窝头。”
“都凉了,还怎么吃。顺手多擀些面就是了。”
“大宝,去烧点热水。”
“好嘞。”
李子同激动的在原地走了个来回。
远处的狼嚎,崖上的鹰啸,树上的鸟啼,地上的虫鸣。
好一会了,还不见羊娃踪影,連田水也不见归。
“队长,他们还没回吗?热水都烧成开水了。”大宝来到子同身旁。
李了同一声不吭。突然回头穿过院子,走进窑洞。
“他们回来了?”如月停下手中的活。
“没有。”
“这可好一会了呀。”
“有点不对劲,我想去看看。”
“让大宝陪你一起去。”
“我一人去就行。”扭头叫道:“大宝。”
“在。”
“你到院门外负责警戒。”
“是。”
“麦子你负责院内。”
“好的。”
“如月,负责丁子安全。但别惊动他。”
“是。”
“检查武器,马上行动。”
就在这时,院子时传过了声音。
“队长,我们回来了。”
是田水。窑洞内的人一下子都冲出来。
在麦子马灯的照耀下,只见田水肩上扛着枪,枪上不知挂着什么,沉甸甸的。羊娃跟在后面,只见他伸长个脖子,柱着个羊铲,一小步一小步走着,走近了才看清楚,有个挎包吊在他那伸长的脖子上。
走进窑洞,羊娃轻轻从脖子上取下挎包,放到桌上。
“总算到家了。”羊娃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是野鸭子蛋。”
“还有三只野鸭子,给丁子哥补身子。”田水从枪上取下鸭子。
“这是从那弄的?”
“小河村边上的河里。”
“小河村?那可离咱这有三十多里路,从三道岔到小河村怕也的有近十多里路,你可真能走。”大宝一脸佩服。
“好了,有话后面再说,先让人歇会。来,羊娃,到院里,给你扫一下身上这尘土,平房那边大宝给你烧好了热水,好好洗一下,然后过来吃面片。”如月手拿笤帚。
“我洗过澡了?”
“你还洗过澡了?在什么地方?”
“在小河村啊。下河抓这野鸭子时候。”
“这些野鸭子你是下河里抓的?”
“是啊。抓这些鸭子可费劲了。它们会游会走还会飞。”
“好了,不管咋样,这身上的土总是要扫一下,脸总是要擦洗一把,还有要把内外衣服都换上。”
“丁子哥怎么样了?我先看看丁子哥。”
“你先去洗涮一下,话一会说。”如月边说边把羊娃推到院里。
小河村沿着小汾河而建,也因此河得名。此处河面宽广,水流平缓,岸边长滿了芦苇,每年春夏就会飞来大量野鸭子,生长繁殖。到了天冷上冻季节,它们就飞到南方去了。
尤其是,这晋东南的人,除了羊肉猪肉外,其它的肉几乎是不吃。有时牛摔到沟里死了,也就把四肢的肉剐些,膛都不开就埋了。鸡鸭更是不吃。养鸡就是为了下蛋。
这些地理条件和人们的饮食习惯,让野鸭子有了生存发展的有利条件。
李子同在窑洞内一直没说上话,当他听到羊娃说在小河村下河里捉野鸭子时,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能在河里抓野鸭子,这水上功夫不浅,要知道,这野鸭子不但能在河面上游,遇上危险时能从河里起飞,这羊娃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耐。他那打狼系列的棒法拳法之类的,动作怪异,却十分凶猛。他虽然看不出功夫的来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功夫是有渊源的,决不是为打狼而独创出来的。还会把脉看病识字开方子。他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子同正在胡思乱想,边上的对话吸引了他。
“这野鸭子能吃吗?瞧它一身花里胡哨的,不会有毒吧?。”田水轻抚着羽毛。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着野鸭子这么近。
“没毒。明天先炖一只吃。”大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会炖这鸭子?”麦子对这鸭子还真有点束手无策。从小到大不但没吃过,也没见人吃过,更谈不上炖这鸭子。
“我不知怎么炖这鸭子,但我吃过,可香了,可好吃了。”大宝盯着鸭子,两眼放光。
“你就会个吃。”
“我想这同炖羊汤差不多。放上生姜大料辣椒萝卜土豆,煮上一锅就成。”大宝不在意麦子对他的揶揄。
李子同笑了。
“明天我来给大家炖鸭汤。”
“你会做?”
“在东北时,见过姑姑做过。”
“好的,我负责杀鸭拔毛。”大宝大包大揽。
“队长。”洗涮一把,换了干净衣服的羊娃,走进来。“我想去看看丁子哥。”
李子同点了点头。
“田水。”
“啥事?”
“你到外面转转。”
“明白。”
田水抽出手枪,子弹上膛,闪出门去。
丁子躺在东边窑洞的炕上,头上正敷着毛巾。见人进来,想坐起来。羊娃赶忙上前扶着
“丁子正在发烧。”。如月在他身后垫上衣物,让他能舒服些。
“羊娃。”丁子开心的笑了。
“丁子哥,你受苦了。”
“没啥。”
“你坐着别动,让我看看。”
羊娃先是诊脉,后看眼白,再瞧舌苔,最后手抚了下额头。然后掀起被子,在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如月轻轻解开腿上的绷带。中弹的小腿肿胀着。
“下面我检查一下伤口,感觉到痛时一定要说出来,别忍着。”羊娃伏下身子,一双手用中指和食指沿着小腿由远处向弹孔交替移动着,边移动嘴里边念着:“一二三四五~~~~~~~~”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以弹孔为中心,反复这样游走了二遍,并用鼻子闻了闻弹孔后,立起了身子。
羊娃示意如月重新上药打上绷带。
大家目光都集中在那张有着老中医的神情,却长的一副娃娃的脸上。他还真是个娃娃,还不滿十五岁。
“丁子哥,子弹打穿了小腿,擦伤了你的骨头,骨折了但没有移位。一会我找三根木板给你固定一下。另外由于受伤失血,身体虚弱,加上伤口有些炎症,这一二天会有发烧。如月姐已经给你上了消炎药,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保证你十天下床,二十天后跟正常人一样。”
窑洞里静悄悄的。
羊娃抬头环视,只见大家都注视着他。
他一下子从医生角色回到那个牧羊少年,脸红了。
“瞧瞧你们这些当哥姐的,也不心疼我弟弟。来,羊娃,先把这碗面片趁热给吃了。别的事都先搁一下。”麦子端着一海碗,一进门就嚷开了。
羊娃注定是今夜的主角。
吃完面,他本想告辞退出,好让正在发烧的丁子哥好好休息,不想丁子先开了口。
“羊娃,你是怎么摆脱鬼子的。”
“摆脱鬼子?”
“是啊,你不是去诱敌了吗?”
“诱敌?”羊娃一脸茫然,好象李子同给他的任务不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去诱敌,掩护大家脱险,而是叫他去抓野鸭子一般。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那个没啥好说的啊。打死了几个打伤了几个,还有三个骑兵。我就跳崖跑了。”
“你跳崖了?”如月瞪大双眼上下打量。
“还有骑兵?”田水那表情,就象是他的好菜让别人吃了一般。
“羊娃,坐下,从头慢慢说,越详细越好。”
李子同终于开口了。
每一次战斗后的总结,这比战斗本身还重要。李子同始终是这样认为。
“我离开你们后,就到离岔道口东边七八十米的地方等鬼子,等了好一阵子他们才来。
他们共有十二人,二个让大宝哥炸的一脸黑的鬼子和十六个警备团的人。他们在岔道口停下来比划时,我打了一枪,没打中人,只是把个人的帽子打飞了。鬼子带头就冲过来,二个鬼子跑的很快,警备团的人走的慢。要下坡时,打倒了一个鬼子,另一个躲着不出。这时候,来了三个鬼子骑兵。那骑兵好快,我才听到马蹄声,一探身子,鬼子就到了我面前的小坡下面,鬼子照着坡就冲上来,我对着马打了一枪,打中了,可马没倒下。那时我真有点慌,从坡的另一面跳下来,可惜那坡不高,鬼子骑着马也跳了下来,这时我抽出匣子枪,照着马就扫过去,这次把三匹马都给打倒了。二鬼子大叫一声,挥着刀就上来了,他们好象都不爱用枪。我扔下枪,抽出羊铲把他们铲倒,奇怪的是最后那个鬼子骑兵,对我说了句中国话,你是什么人?我也不理他,上去就打,一交手就感觉这鬼子不一样,差点让他伤了我,后来我握着羊铲,混合用上棍的路数,这才伤了他的手臂,把他挑下了坡。那十几个警备团的人在远远看着,对了,还有那个黑脸个日本兵。后来,我提枪就跑,他们就在远处跟着。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时不时放两枪,有时想走小路,可老远他们就大声叫喊,说小路的埋伏,要我放下武器,象是给我通风报信,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让他们这么纠缠着,气死我了。最后我让他们给堵在了老鹰崖。”
“老鹰崖。”田水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我回头年看了看那些鬼子汉奸,就下了崖。”
“啊。”田水这下彻底没控制住,叫出了声。“那可有五六丈高。”
“老鹰崖虽然徒峭,但不是没有立足的地方。我在那放过羊,羊能走的地方,我就能走。脚不落空就没事,脚一落空就会要命。我从那崖壁上往下走时,心里直想笑,他们怕是当我跳崖了,他们在崖顶上是看不见崖下面的,也没听到崖顶上有什么动静。到了崖底,一看日头,就连忙往小何村赶,路上真担心野鸭子飞去去南方过冬了。到了地一看,水里游动的鸭子,高兴坏了,吃了三张饼和一个萝卜,藏好武器,嘴咬着卢苇杆,从远处下了河。我在河底下抓住正在河面上游着的鸭子,用草绳绑上,但只抓了三只,还是让别的鸭子发现了,全飞走了。然后上岸找了些野鸭蛋。现在是今年鸭子最后的下蛋期。在回来的路上,还破了二个,好心疼,实在不好拿,我就把挎包吊在脖子上。”
“这三十多里路,你就一直这么吊着走回来?”
“是啊,要不天黑前就能到家。”
“羊娃~~~~~~~”丁子握着羊娃的手,说不出话来。
“丁子,你放心,我师父说过,这鸭肉炖汤大补,尤其是对枪伤的人。只是三只少了点,以前我用网一下子能逮上五六只。过二天,我再去一趟,用网。”
“我跟你一起去。”大宝眼都直了。
“我也去。”田水也跟了一句。
这么好玩的事,对这些半大的孩诱惑是巨大的。
在太平镇等待剿匪胜利消息的清水,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战果,更不相信何人地把八支队的人逼的跳崖,直到参加的日军证实,他才相信。
八王岭的匪患未清,甚至都没交上火,就让人打死一名少佐重伤二名尉官,四辆汽车以及车上的炮弹全部报销,連那炮兵也全部炸死。一支十人追击的小分队被打殘,只余下一人是还能站着走路。增援的三名骑兵,二死一伤,有阻击手有炸药有地雷还有格斗高手,难怪那山地特战队不是对手,告诫不可轻敌。还是何人地能够审时度势,面对强敌,改变战术,你走我走,你动我动,利用时间和空间的优势,把敌人逼跳山崖。如果此役把这个八支队消灭了,那也是件了不起的战果。打中国人还是中国人有优势啊。
外面天已经黑了,清水在办公室灯下仔细研究地图。
“报告。”
“进来。”
八木走进办公室。
“报告司令官阁下,事情完全按照你预计的那样。八王岭的二号情报员已经出了镇子,往八王岭方向去了。”
“嗯。”清水抬起了头。
“老师太英明了,没有动八王岭的二号情报员。”
“清除八王岭情报员,这是一种态度,大日本皇军不是好欺骗的,对大日本不敬者,是要付出代价的。但不能全清完,这个你明白。”
“老师太伟大了。”
“其余的工作安排的如何了?”
“我遵照老师的安排,让人在外面发出明天上午有三部汽车运军粮进山的消息,并让劳工公开装车大米白面,半夜我们再换成沙袋,一车配置一挺机枪,一个掷弹筒,明天一早出发,我亲自带队,井上骑兵做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
“估计战场在什么地方?”
“请老师明示。”
清水用看了一眼这个学生,用手指向地图一处。“这。”
“啊,这边?”八木一脸不解。“记得老师说过,这个地方是八王岭伏击公路的最隹处,可他们为了避免抗日的嫌疑,是不会再此下手,再说也从来没有在此有过战斗。”
“此处离八王岭距离近,地势平坦,便于伏击后抢运物资,别忘了他们是土匪。”清水转过身,看着了八木。“过去不在这下手,并不意味着明天不在这下手。早上那么大的动静后,他们还会去避嫌吗?”
“学生明白。”
“去准备吧,我在这等你胜利的消息。”
第二天还不到午饭时间,八木挎着受伤的胳膊,却面带喜悦之形,在向他的司令官报告。“一切如老师所料的那样,时间地点人员无一偏差。全歼敌人二十人。”
“你怎么也受伤了?”清水就象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考生,对考试结果也就不太关心。
“清理战场时让人打了冷枪。”
“有俘虏吗?”
“没死的让我全部就地枪决了。”
“有牛大天吗?”
“他这次没下山。”八木挺胸请战。“老师,我们是不是一鼓作气,扫平八王岭。”
“你刚把他们下山所有的人全部打死了,山上的人势必跟你拼命到底。八王岭可是百年匪巢,上面地形复杂,暗道纵横,就是打上去了,代价也太大。”
“学生鲁莾了。只是学生担心他们下山来报复。”
“今天这一打,至少让他老实半年,山上那二三十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牛大天最大的本钱就是人,没了人还怎么占山为王。现在不是担心他下山,而是他担心我们上山。”
“老师说的太好了。”
“桌上有一封信,是我写给牛大天的,叫何团长的父亲何雨之会长明天送上山去。把今天收缴的武器再加上些粮食一起送上去。”
“我们刚刚打死他那么么多人,这能接受吗?”
“中国土匪有义气,但他们讲的是小义,至于大义,几乎不知。我们要在实力上让他不敢动手,在道义上让他不忍动手。即使敌人不屈从,但对我们不构成威胁,目的也就达到了。”
“老师,学生有一事不明。”
“说。”
“老师是怎么知道今天八王岭的人一定地下山劫车呢?”
“谋划一场战斗,除了军事力量的对比外,还有地形天气等等,要把每一项能影响战斗的因素都考虑在内。对于今天这场战斗而言,没有昨天的失败,就没有今天的胜利。中国有句俗语,失败是成功之母。”
“失败是成功之母?”八木歪着个脑袋,始终没有想明白。
当天下午,何人地就把那封信交给了他父亲。
何雨之听完儿子的陈述,又打开看了看要转交的信,深深叹了口气。
“日本人就是日本人啊。”
“爹,这趟差事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有事。清水都替我们考虑的很周到了。攻打八王岭,是太原军部的命令,部队也是军部直接派遣的。上午的伏击,皇军还以为是八支队和武工队的人,是个误会。事情已经发生了,清水大佐亲笔写信道谦,并归还武器还赠送弹药,牛大天应该说不出什么。”
“不管怎么说,牛大天部毕竟让日本人打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可是土匪,道理不一定讲的通。牛大天惹不起日本人,最多也就是偷鸡摸狗的,可对咱们就难说了。他俩较劲,别把咱给赔上。”
“人儿说的是。明天的礼物很重要。我刚才看了一下礼单,除了武器和粮食猪肉老酒外,怕是还要加上一样。”
“女人?”
“是。牛大天虽然不抢民女,但他们毕竟都是男人。咱们给他送。”
“这事我想过,只是这一时半会上那去弄这些女人?”
“你在太平镇上不是有个关人的号子,看看里面有没有女人?”
“爹,你说的对。有办法了,那号子里好象有那么二三个女人。还有就是这几天火车通了,镇上的客栈生意好象不错。晚上去查房,有女眷的全部以通抗日分子名义带走,男的全部送去下煤窑,女的全都送上山。”
“好,就这么办。”
谁第二天何雨之上山后,本计划是当天去当天回,可没想到是上山后三天都还没回,也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第四天傍晚,何人地得知父亲回到家中,匆忙赶到何家村。到了何家大院,已是掌灯时分。
书房里,何雨之正在灯下边对着帐薄,边拨打着算盘。管家垂立于一旁。这会谁也不能也不敢打搅他算帐,这是何家的一条规矩。何人地从小没少为此规矩挨过家法。
“我算了三遍,我不在家的这几天的帐,少算了一块钱。”
“是,老爷。”
“你也是老人了,怎么还这么粗心。不应该啊。”
“我这去改过来。”
“对了,我见院子里的太太们个个都面带喜气,是有什么事?”
“老爷没回来时,太太们天天在香堂里念经礼佛,如今老爷平安回来,当然个个高兴。”
“哦,好好好,这个月例钱,院里的人加倍。”
“谢谢老爷。老爷我先去办事,少爷来了。”
“哦,人儿来啦。”何雨之这才抬起头来。顺手把那金丝楠木小算盘揣入怀里。“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何人地赶忙上前扶起父亲,让他坐在太师极椅上。
这时他才发现父亲脸色蜡黄。
“父亲辛苦了。”
“还好。”突然何雨之一阵咳嗽。
“明天我叫郎中来给父亲号号脉。”
“不碍事。”
“你在山上这几天,让孩儿急坏了,不知出了啥事。”
“山上正忙着办丧事,牛大天今天中午见了我,说了二句客气话,给了一封信,就让我下山了。”
“一封信?”
“信也没封口,在回来的路上我看了。里面啥也没有,就写了牛大天三字。”
“啥意思?”
“我在寻思了一路也没弄清是啥意思,不去费那个劲,你拿去交差吧,信就在桌上。”
“那牛大天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只是晚上那炕真冷,吃的是玉米糊糊。咳,那土匪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说完又是一阵咳。何人地赶忙把桌上的参汤端上让父亲喝二口。
“明天还是叫个郎中来看看吧?”
何雨之没说话,躺下闭眼。
“父亲,有件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
“在你上山的当晚,城里的宅子失火烧毁了,人一个也没跑出来。”
“什么?”何雨之一下子坐起来。“那院子可是你爷爷置下的”
“是啊。清水司令官说了,马上重建,地盘要大一倍。”
“四姨太她~~~~~~~?”何雨之这下才提起住在院中的人。
“院子里的人都没跑出来。”
“可惜了,她的曲子。”
“孩儿再给父亲物色个会唱曲的。”
何雨之挥了挥手,重重躺下。怀里的小算盘滑落地上,声音清脆,框裂珠散。
父子二人看着滿地的珠子,呆住了。好一会儿,何雨之喃喃。
“何家要败了。”
第二天,何人地还没起床,就听见从父亲房里传出尖厉的哭叫声。
何雨之去世了。
后来经日本军医检查说是得了急性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