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晚上西北风,今天出了个大太阳。
大会会场设在镇小学,太平镇小学是镇上最好的建筑。
为了表示诚意,更是为了保证会议出席人员,在开会通知书上特意写明,开会当日午餐免费吃拉面。一大早,在学校的操场上就架起了三口大锅,不知请什么地方请来了十余人做厨事,宰羊切菜捞豆腐,和面打桌拉长面,香油香醋加大蒜,长筷铜勺大海碗。这才上半半晌,开会的人就陆陆续续到了,他们蹲在墙根,盯着那三口大锅,闻着那香气,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不注意,那不争气的口水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们虽然在这乡里也算是有头有脸面的的人,可这敞开肚子吃拉面,别说有过,就是听也是没听说过的,还是白菜豆腐羊肉的臊子。一直到半信半疑的走进这学校,看到操场上那热气腾腾的三口大铁锅才略为安定,看来白吃这事是真的。为了这一餐,有些人可是早饭都没吃就来了,甚至連昨天晚饭都没吃,好空出肚子装今天白菜豆腐羊肉臊子拉面。
一个上午的忙活,不到一个时辰让这几十位汉子风卷殘云般一扫而光,要是能供下去,他们可能会一直吃下去。他们中有吃的敞着怀,顶着圆圆的肚子,眼睛还直直瞅着那光溜溜的灶台,有吃的坐在墙根起不来,有吃的打着嗝说出的话都不成句,有吃的在墙角直着身子吐了二回。尽管他们饭后形状各不相同,但脸上的表情都是幸福着。敞开来吃,还不要钱,白吃谁不吃,就是吃撑死了,这肚子里装着也是白菜豆腐羊肉臊子拉面,这可是过年都吃不上的。
“铛、铛、铛。”这时镇四周响起了锣声。
“老少爷们,各位老少爷们,全部都到小学操场上开大会喽。”随着锣声,街面集市上的吆喝声音也响起。
“各位老少爷们,全部都到小学操场上开大全喽。这次大会,皇军不要粮,不派款,不抓夫,不纳税。”铛、铛、铛。“这次大会,是大日本皇军来维护太平镇共荣,让大伙今后的日子,象今天的维持会长和货郎一样好吃好喝,共同东亚。”
“开会喽,老少爷们开会喽。这次大日本皇军说了,咱太平镇的土地是最好的土地,是叫乐土,说咱太平镇的道是最好的道,是叫王道,今天是要来给大伙说说乐土王道的事。大家都去小学操场看稀罕听稀罕。”
顿时,太平镇上锣声吆喝声响成了一片。
这次大会,早在前几日,白吃白喝的消息一传出,就引起不少人的好奇,刚才要不是门口有警备团的人站岗把守,还不知要冲进来多少人看新鲜。这会闸门一开,外边看热闹的加上区公所打锣通知开会说的那不着四六的宣传詞所影响,連集市上做买卖的都让赶到了会场,操场上一下子站满了人,如月和麦子也在其中。特别是那些从集市被赶来开会的,有的拉着羊有的牵着驴有的赶着猪有的拎着兔,各种声音彼起此落,整个会场显的热闹起来。
这会从学校操场外传来整齐的步伐和口令声,镇上的人知道,这是鬼子兵的队伍来了。他们虽然不知鬼子嚎的是什么内容,但常见鬼子兵出操时一定要嚎那么几嗓子着。
首先进来的是穿着黑衣服警备团的人,接着就是身着土鳖黄的鬼子兵。他们一进来,就在操场四周面布了岗,連台上也站了四个的鬼子兵。操场上除了畜牲的叫唤声外,人们的议论声也逐渐大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开会吗,这到底开的是什么会啊?不会是枪毙人大会吧?就連刚才正在向乡民炫耀吃拉面的维持会长,这会也不打嗝了,伸长了脖子不安的四处张望。
“铛、铛、铛。”台上传来三声锣响。
“开会啦,开会啦。大家肃静,肃静。”不知什么时候马久仁站在了台上,提着锣,挥着棒,冒着青筋,扯起了嗓子。“吃拉面的站前面,拉驴赶猪的站后面。好了好了,都站好了,现在有请皇军井上队长阁下和警备团何团长,大家欢迎。鼓掌,鼓掌,大家鼓掌。妈的,吃拉面的劲都上哪去了,鼓掌啊。”
掌声还是热烈的。掌声从吃拉面当中那些维持会长响起后向外漫延。这突起的掌声,让后面的驴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阵子嘶叫,引起会场一阵子轰笑。惹的連站在台上的日军井上队长都笑了起来,还向台下挥了挥手。
“妈的,这是那家的驴,咋連个驴都管不好,再叫,小心让老子抓去拉煤。好了,下面请皇军井上队长训话。鼓掌。”马久仁在台上指手划脚連喊带叫,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头小帽大,那帽沿转向了脑袋一侧。
井上大刺刺的向前跨了一步。
“中日亲善,抗日分子统统······统统·····”只会听些,不太会说中国话的井上,说了二句中国话就憋不出来词了,涨着个脸红脖子粗,最后他一下拔出军刀,脱口冲出了来到中国最常用的几个字。“统统枪毙。”
刚才还朝大伙露牙笑脸,这还没一会功夫就朝大伙呲牙咬人,这鬼子就是鬼子,说变就变,真不是个人。
“下面请何团长讲话。”井上知道这不是他的长项,向身边的何人地友善的点了点头。
何人地谦卑的向井上欠了欠身,一转过身,虽然眼珠不知飞向何方,可面部的微笑还是让人感觉到友善。
“各位乡亲,今天开这个大会,一来是为了犒赏一下各村的维持会长和货郎们,他们辛苦啊。长期以前,组织村民给皇军缴粮派夫,接待到村里维持治安的皇军和警备团的人吃喝。这次为什么也请货郎们吃拉面啊,因为大家伙都很忙,皇军啊警备团啊区公所啊有什么消息要传达下去,常常是麻烦人家货郎。这次大会,有的乡村维持会长起个大早,从从二十多里外赶来,到了这镇上肚子也饿了。所以皇军说什么都要给他们一餐饱饭。各位会长和货郎吃饱了没有啊?”
“吃饱咧。”
“吃饱咧。”会长们連連应答。
“他们都吃撑咧,俺们还肚饥着哩。”人群中不知哪个肚大的吼了一声。
“吃饱就好吃饱就好,老话说咧,好懒得吃饱。刚才那位乡亲说还肚饥着咧,今天开这个大会就是给大家伙解决肚饥的问题。只要大家听皇军的话,办皇军的事,做皇军的好良民,不但可解决肚饥的问题,还可以发财。大家伙想不想发财啊?”
“想。”台下异口同声回答的倒十分干脆。
站在一边的井上对这大会的气氛也满意的点点头。
“好好好,想发财就好。下面我就说说发财的事。大家知道,最近我们太平镇不太平啊,以前虽然有时不时打皇军和警备团的冷枪,可现在发展到绑架勒索,袭击据点,还打伤了我们大日本皇军清水队长阁下,更为严重的是,前些日子还炸了城里皇军的仓库,接着又二话不说烧了何家大院。这是土匪啊,是連土匪都不如,土匪还是只是勒些财物,有个商量,他们可是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啊。这伙人可能是被皇军打散了的国军部队所为,也可能是几个土八路干的,总之,他们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为了消灭这伙反日分子,清除不良分子,保证乡亲们的平安,皇军特发出悬疑赏通告。凡是有遇下列情况的,举报者有奖,一、听到有关外口音的;二、发现有带枪支的;三、发现邻里有陌生人出入;四、形迹可疑的,违反良民行为的,就是你觉的他不正常的人,看到他干坏事的。大家记好了,一经发现,马上报告,重重有赏。大家伙听明白了吗?”
台上何人地说的口沬四溅,井上在一边听的是频频点头。台下却一片静悄悄的。这兵荒马乱的,又是要人命的事,谁也不敢乱说。
“大家不要怕,有皇军给咱们撑腰,大家都别错过发财的机会,我们这位马班副。”说到此,何人地指了指站在台边上的马久仁。“他发现了反日分子活动,报告后皇军奖励了大洋五元。”
五块大洋。人群一阵骚动。
“大家不要怕,刚才说了,国军啊八路什么的都让皇军给打跨了,有也就是些殘兵流寇和一些土匪盗贼。刚才我说的通告内容记住了吗?没记住也没关系,我们会在各乡村张贴公告的。下面请各村维持会长和货郎站一边,其余的人站到另一边。快。”
院子的大门关上了。台下的人很快就分成了二边。中间站了一排荷枪实弹的鬼子兵,他们面向人群,虎视耽耽。
“现在由各村维持会长和货郎把在院子里本村的人领回去。如果谁错领误领冒领就地枪毙,大家听明白了吗?”
一片寂静。
何人地在台上躬着腰向井上说着些什么,清水连连点头。
“大家不要乱,下面念到哪个村,就由哪个村维持会长过去领人,会长领完人后再由货郎领,这是皇军为大家伙着想,怕有漏下的,一时看不清的。只要是认识的都可领,但谁错领误领冒领就地枪毙。”
台上何人地的话音一落,台下村民的呼声骤起。他们这会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命的事。
很快人就被领的只剩下九个人了,就在也没人领,他们都靠在墙角边上。
“罗队长。”何人地声音格外刺耳。
“到。”
“把这几个人绑了。”
“是。”
“等一下。”站在一旁的井指着那几个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家在认真看看,有没有认识他们的,只要有人认识,就可以领走。”
天上的太阳虽然明晃晃的,可是北风吹的人直发颤,連驴都时不时抖一抖那发紧的身子。会场上静的能听得见猪的喘气声。
没有一个人动,没有一个人吱声。
何人地扫了会场一圈,从台上走下来,向被警备团的人围住没认领低着头的九个人走过去。
九个人,都是男性,除了二个年岁大些,其余还都是年轻人。
何人地围着他个挨个看了一遍,指着一年轻人问道。
“哪的人?”
“小河村?”年轻人怯生生的回答。
“有认识这儿的人吗?”
“不认识。就俺一个人来。”
“小河村离这可有三十多里路。”
“是。”
“来太平镇做什么来了?”
“坐火车。”
“上哪?”
“长治。”
“干什么去。”
“去吊孝。”
“给谁吊孝?”
“俺大娘。”
“她住在长治那条路上?”
“羊角路。”
“哦。”
“长官,放了我吧。”
“弄清楚了会放。”
何人地向前踱了二步,把目光移向一个显的壮实的汉子。
“你是哪个村的?”
汉子低着头。
“来太平镇做什么?”
汉子不语。
“长官问你话哪?”
站在一边的罗东山边说边伸出手板过那汉子的肩头,一把扯开他身上的棉袄,露出了肩上的长期背枪烙下的印记。
“团长,这是个当兵的。”
罗东山话音未落,却让那汉子一个反手推出二三步远。何人地一下子抽出手枪,和边上的二个伪军用枪逼住那汉子。
罗东山稳住的了脚步后,上来就是一拳一肘加一脚,把那汉子打倒在地。这些伪军别看在战场上不怎么样,但干这些以多打少,墙倒众踩的事却十分利索。待井上跑到他们面前高声阻止时,那汉子早让枪托拳脚伺候的躺在地上满脸是血。
“报告井上队长,这人是个当兵的。”何人地手里仍提着手枪。
“是的,他是个当兵的。他是我们大日本皇军。”
“啊,是皇军?何团长····这····这事咱们可是不知道啊。”罗东山惶恐的对何人求救。
“井上队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其实当井上一说这人是日本皇军时,何人地就知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不能说破。
井上没理何人地,他朝那群人里挥了挥手,又走出了三个汉子。
啊,这三个人也是日本人,人群一阵骚动。
他们把被打倒地上的人扶起来。刚才可能是被打晕了,这会清醒了过来,他一张眼看到罗东山,一声“八格”就扑了上来,但被清水喝止了。
“何团长罗队长他们做的没错,你们表现的也很好,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满脸是血的鬼子,用手一抺,昂首挺胸的回答:“没有问题。”
“好,好,很好。你让这些支那人看到了什么是帝国的军人。现在你们四个人先把这几个没人认领的人都押回车站红楼,我要亲自审问他们。”
“井上队长,这是····?”
“何团长,你不要误会。罗队长,你表现我很满意。走,回到台上去,我有话要说。”
他们又重新走到了台上。在台上一角,井上和何人地二人嘀咕了一会后,何人地走到台中央。
“各位乡亲,刚才发生点小误会。现在说正事,为了证明对大日本的忠诚,这次在人群里安插了皇军的人,通过认领,大家表现都很好,皇军说了,是大大的良民。但是,通过这次认领,也发现了对日本皇军不忠的人,在认领前,反复说谁如果错领误领冒领就地枪毙,我们是说破了嘴皮,可就是有人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啊,这就怨不得皇军了。”说到这,何人地故意停了下来,下面泛起一片议论。
这是什么意思?有的在低声询问,有的用眼光交流,有的打量着边上的人。
“一共五个皇军,有一个被认领了。”井上结结巴巴边喊边挥着手中的军刀。
会场顿时静了下来,这会儿西北风也不刮了,空气好象凝固了一般,事太大,大的要人命。好像这会儿喘口气,换个站姿都有可能惹来横祸。
“对,有一个皇军假扮成乡民让人给认领了。认识吗你就敢领,胆也太大了。”何人地的声音越加显的刺耳。
突然,井上一声高呼一挥手,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不高身着破衣的年轻人。
“你还记的认领你那个人的模样吗?”
“记的。”
“能认的出来吗?”
“可以。”
“你现在把他指认出来。”
“是。”
他转过身去,扫视着众人。突然,他快步走进人群,当胸揪出一个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汉子。
“枪毙。”
随着井上的命令,几个日本兵上去架起那汉子就走向墙边。
“不能枪毙,不能在学校杀人啊。”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老者,跑上前挡住了那几个日本兵。只见一日本兵抬起穿着大皮鞋脚,一下子把他踢翻在地。老者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擦试嘴角上流出的血,跌跌撞撞冲到台上。
“太君,不能枪毙,不能在这杀人那,这是学校啊。”
“何团长,你给说说,这可是学校,不能在这杀人啊。”
“你再胡闹,一起枪毙。”井上抽出指挥刀,在老者面前比划着。
“放肆。”随着一声断喝,清水和八木登上了台。
“报告大佐司令官。”
清水没理井上,径直走向跌倒在地的老者,并将他扶了起来,边上的八木弯腰检起破碎的眼镜。
“太君,不能在学校杀人啊。不能随便枪毙人啊。”老者虽看不清面前的人,但他感觉到来的人管的住刚才那个日本军官。
“这里是学校?”
“是太平镇小学。”
“你是·····?”
“我是学校的校长。”
“是校长先生。”
“不敢不敢。”
“在日本,我也是教书的老师。”
“你也是教书的?”
“是的,我们都是孔夫子的学生。”
“你们也知道孔夫子?”
“下属的不礼貌行为,我向你道歉。”
“不敢不敢。”
“学校放假了吗?”
“没有。前几天通知说要开会征用。”
“为什么要征用学校当会场。学生的课程是不能耽误的。”清水转过身体,严厉呵斥着何人地和井上。
“是是是。”
“校长先生,我看你这学校,窗户上的玻璃都是破的,教室里也没有火炉,这么冷的天,学生上课能受的了吗?”
“原先还好,可现在,唉,没办法啊。”
“何团长。”
“到。”
“你是不是应该为你的家乡做点事啊?”
“何人地忠于天皇,时刻为大日本皇军效力。”
“何团长。”
“到。”
“我希望你能够在三天内,给学校破损的窗户全部装上玻璃,教室内配上火炉,并要保证煤碳的供应。”
“太君,太君,不行啊,不行啊。”校长苦着个脸叫着。
“校长先生,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可学校付不起钱啊。”
“哦,学校不要付钱,统统由何团长负责。你看这样行吗?”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谢谢何团长。”
台下一片议论,纷纷说好点头,几个维持会长带头鼓起了掌。
“各位良民,我们大日本皇军来到中国是为了*****,就是日本中国一家人,大家合伙一起过好日子的意思,我清水是来原县宪兵司令,负有保境安民的责任,以前,有一些国民党共产党的武装,抓丁派粮,滋扰乡民,针对这些情况,军部专们派出了大日本皇军部队,在强大的皇军面前,这些反日武装全部被打跨了,现在大家都过上了太平的日子了。但是,近来发现有一小股自称是八支队的反日武装在我县活动,根据可靠情报,他们由八路的殘部所组成,主要活动地区就在太平镇区域,为了大家的安全,为了过上太平的日子,大家一发现他们的踪迹,就要马上报告,重重有赏。八支队这个队伍名称就是由警备团马久仁打听出来的,何团长奖励了他五块大洋,提拔为副班长。我们认为不够,宪兵队司令部决定再将奖马久仁十块大洋,任命他为警备团太平镇小队副队长。请马久仁上来领奖。”
一共奖励十五块大洋。台下下子时热闹了起来,有的羡慕有妒忌还有鄙视,各种表情和议论相互交织。
清水环视着会场,会场的气氛显然达到了他预期的目的。
“请马队副上台领赏。”
台下人们伸长了脖子张望着,都想见见这中大奖的人物,在台上一角的马久仁也是伸长了脖子向下寻视着。
“马队副,还不赶快到清水大佐那领赏去,在看什么哪?”何人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冲他喊了一声。
“啊。领赏?哦,是。”马久仁这会才回过神来。
“你就是马久仁?”清水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报告太君,我就是马久仁。”
“很好,你的情报很重要。”清水看着面前这位尖嘴猴腮一手提锣一手握锤帽大头小衣袖发亮一脸无赖象的领赏人,并不象别人那样谁见了都讨厌他,反而心中暗暗高兴,这是个看过去是个头脑不太傻混混,想在皇军的地盘上混,他一定知道怎么混。
“为皇军效力,理所应当,在所不辞。”
尽管马久仁回答的不伦不类,但那意思清水还是听的很明白。
“八木。”
“到。”一直站在边上的八木向前一步应到。
“给马副队长奖赏。”
“是。”
八木拿出了十块银元,可马久仁一手锣一手锤不知怎么来接,后来灵机一动,他翻过锣来,双手捧起。一块一块银元撞击铜锣的清脆声音,传遍了整个操场。
清水很满意看着这一切,他对静静的人群说道:“只要大家为皇军办事,按照公告上的要求去办,我们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不但会请你们吃拉面,还有奖励。”
“冤枉啊。我冤枉啊。”一声呼叫,让操场上的人一下子回到现实之中。这里是个随时会让人拖出枪毙的地方,是个要人命的地方。
“冤枉啊,救命啊。老校长救命啊。”刚才差一点被枪毙的货郎,扭动着被捆绑着的身体大声叫。
“带回宪兵队。”
“长官。”
“老校长有话要说?”
“叫我老校长不敢当。”
“你认识台下的这个人?”
“不认识。”
“他认领了他不认识的人。”
“刚才有听说。”
“认领前何团长是宣佈了认领规则。”
“是。”
“在场的应该都听的清楚。”
“是。”
“既然他违反了规则,那就应该受到规则的罚处。”
“是。”
“那老校长的意思是。。。。。?”
“刚才太君说的是句句在理,我也看到了太君的奖罚分明。只是我想,他既然喊叫冤枉,不妨当众听听他有何之冤枉。就是死也要让他死的个心服口服,也能让在场的乡亲作个目证,以便四乡传颂皇军美德。”
“好,很好,那就看在老校长的面子上,我们当众审问。”清水说完朝鬼子一招手。“把他押上来。”
五大花绑的货郎被二个日本兵推到了台上。
“你是做什么的?”
“货郎。”
“住在哪里?”
“就在这太平镇上,好多人都认识我。”
“刚才何团长宣佈的认领人规则你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哪认识这个人吗?”清水指了指那个穿便装的日本兵。
“认识。”
“认识?”
“是啊,我认识他。”
“你认识他。”
“他不就是后弯村西头梨树沟的冯家老二吗?”
“冯家老二?”
“对啊。冯家老二。”
“不对,他是我们大日本皇军。”
“皇军?不可能,哪怎么长的同冯家老二一个样。”
“八格,你胡说。”井上抽出战刀架在货郎的脖子上。
“太君,他是不是冯家老二,请后弯村的维持会长出来认一下不就行了。”在人群中的孙掌柜喊了一嗓子。
“对啊,叫后弯村的维持会长出来认一下啊。”台下的人们一片应和声。
“后弯村维持会长来了吗?”
“来了来了。”后弯村维持会长关大户在人群中举起了手。
“到台上来。”
关大户走出人群,也站到了台上。
“你是后弯村维持会长?”
“是是是。”关大户点着头哈着腰。
“这个人你认识。”井上指着那个着便装冒充乡民的日本兵。
“太君,你中国话说的这么好,你一定知道,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不好过,流浪的人也多。象我们这村里前后坡上沟里的,有的挖上个洞就住上了,有的連洞都不挖,住在那些人家不住的破窑洞,这些人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时间长短也不一定,有的都没照过面。不过这冯家我还是有印象的,因他家人会编篮子,常会拿到村里镇上卖,我也有去买过,听说去年秋天他们就搬走了······”
“这个人你认识?”井上有些不耐烦了。
“这眉眼和身架势倒是同冯家老二有那么几分象。”
“说谎要一起枪毙。”井上手中的战刀在关大户面前闪了闪。
“我是良民,不敢说谎,不敢说谎。”
“太君,关会长的孩子以前在日本留学过。”老校长在清水边上低声说道。“现在太原铁路工作。”
“太原铁路工作?”
“是的。他是我学生,每次回来都会来看我。”
“你知道他在太原铁路什么部门工作?”
“太原铁路二所。说有事写信到这个地址他就能收到。”
二所。清水听校长这一说,心中一怔,他知道这个名义上是叫太原铁路二所的单位,实际上是日本在山西境内级别最高的特务组织。
“井上君,不得无礼。”
清水大声喝住井上后,走到关大户的面前。
“关会长,你是皇军大大的良民。”
“良民,大大的良民。”关大户点着头。
“关会长,你说这位皇军同你们村里的冯家老二长的很象?”
“很象,的确很象。”
“看来有点小小的误会。”
“误会误会。”
“放人。”
“放人?”井上的不解的看着清水。
“放人。”
“是。放人。”
啪啪啪,就在这时,从镇西头火车站方向传来三声枪响。
“什么地方打枪?”
噼噼啪啪,又是一阵枪响,接着机枪声也响起来。
“报告大佐,是火车站方向枪响。”
“带路。”
“是。”罗东山抽出手枪带着伪军冲出了校门,井上和日本兵跟着他鱼贯而出。
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人都来不及反应。
“快跑啊。”不知谁叫了一声,醒悟过来的人们顿时争先恐后的向大门涌去,操场上人喊声猪叫声驴嘶声汇成一片。
天黑了。太平镇火车站边上鬼子部队的据点里。
“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清水环视站在面前的八木、井上、何人地、罗东山。
窗外,一列火车开过,发出有节奏的轰轰声音。
“大家有情绪不高啊。其实今天我们收获很大。由何团长建议召开的这个拉面大会是很有成效的。”他为自己的幽默微微笑了笑。他面前的几个人脸部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这次大会开的很好,通过这次大会,将大大压缩反日活动的空间,会使他们的反日活动收敛一些。不要相信什么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中国军民一家人的宣传。当年八国联军打入BJ,给联军带路,到处杀人放火强奸抢劫的事,中国人没少干。何团长,你在BJ上过学,我说的对不对啊?”
“大佐说的很对。”
“关于押解着七个无人认领的嫌疑人到车站据点途中,遭遇袭击,押解的三个皇军全部受伤,七个嫌疑人全部逃脱。我同意何团长的分析,是山灵的偷袭,这应该是次偶然事件,但是,山灵敢在车站据点边上设伏,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很不满意,不满意。”
“是。”
“何团长。”
“到。”
“那个马久仁让他负责搞治安情报工作,给他配上几个人,再加上区公所,加强同各村维持会的联系。还有,今天那个错认人的货郎,先不要惊动他,派人对他进行监控和调查,如有异常情况,要立即报告,如果没有任何异常,那就找个合适的地方送他上路。”
“报告太君,那个货郎没有回家,估计已经跑了。”
“跑了?”
“是的,会后罗队长一直守候在他家门口,后来进他屋搜查发现短枪一支。”
一阵子难堪的沉默
“罗队长。”
“到。”
“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八木少佐。”
“到。”
“赏罗队长十块大洋。”
“是。”
“谢大佐赏赐。”罗东山一个直腰敬礼。
“晚上十二点,你要配合井上少尉,在太平镇开展大搜查,凡遇可疑的人一律逮捕。”
“是。”
“八木。”
“到。”
“今晚镇里抓的可疑人员,明天中午十二点统统公开枪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