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黒了。铁岭村完全隐藏在这厚厚的夜幕里。
在村东头的那个小院里,从窑洞透出了丝丝光亮。
窑洞当间那个火炉上依然坐着那把水壶,壶嘴依然冒着热气。
李子同他们下午回到了村里,倒头就睡,睡醒后,把麦子早已做好的羊肉汤和玉米面窝头就着凉拌萝卜丝,统统一扫而光,吃的麦子和如月半天没缓过神来。如月没缓过神来,是因为看见他们都是一海碗羊汤加上那五六个窝头,麦子没缓过神来,是因为她长期处在饥饿的人群中,就没见过人吃饱是个什么样,原来吃饱肚子是要吃这么多东西。
只见他们睡好吃饱,个个精神十足,两眼放着绿光,跟狼似的。
“今天的仗打的很好,让他们的清乡计划不能顺利得逞。但刚才大家都把各自的情况都说了一下,我老觉的哪有些不对头,上了鬼子的当。”吃完饭,收拾好后,大家围坐一块。如月和子同各自把这二天的情况说了说,大宝也把同丁子打伏击所遇的情况说了说。“从如月在太平镇得到的情报看,太平镇火车站上运来了不少的鬼子,这几天正忙着用汽车向山里运。我想,他们是怕抗日队伍的袭扰,就搞了个什么清乡,用警备团民团什么的当诱弭,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鬼子的车队就这么顺当的进了山,如果是这样,我们还真上了鬼子的这个当。”
“妈的,这鬼子真鬼。”
“不鬼能叫鬼子吗?”
“不过,刚才听麦子说,他们进山的队伍,在半道上让人给打了?”李子同问道。
“是啊。”麦子停止手中正揉着的面,直起身子。“乡亲们说,头天鬼子往山里去,在半道上让人给打了,死伤有十来个,还有辆车还让给打坏了,给拖回了镇上。”
“我说麦子,这刚吃完饭,你咋又揉上面了,要做什么好吃的。”
“你这大宝,就知道吃。队长说过,平时要准备上些干粮,随时有任务好带上。”
“还是队长想的周到。”
“大宝,别打岔,听队长说。”如月在灶边翻烤着土豆。她总觉的这烤土豆要比那窝头好吃。
“打的好。别以为蒙的过我们就行,盯着鬼子的人多着那。如月,你说今晚还会有火车拉着鬼子到太平镇?”子同感觉有些热,解开了外衣的扣子。
“是的。”
“你咋知道?”
“今天他们出来买了不少菜。每次运兵车来,他们就会在镇上买好多菜,镇上的鬼子要负责后勤做饭。”
“嗯,有道理。”
“队长,打他一家伙。”
“是要给他们些苦头吃,咱们就这几个人,要想想怎样才能让鬼子吃到最大的苦头。”
就在这时,小院响起了门口敲门声,窑洞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侧耳细辨。
“是有财叔。”
李子同示意大宝前去开门。丁子跟随而去。
不一会儿,李有财率先进来,转身掀起了帘子,让进了一个人。
“老孙头。”
跟进来的是货郎老孙头,他滿身夹杂着荒原的寒气,让窑洞里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子同,刚才老孙头敲我家院门,,急着要我带他来见你,我这······”
“有财叔,老孙头是自己人,这二天我们反清乡还有过配合。我跟他说过,有事可过来找我们。”
“哦?是这样啊。”
只见边上的老孙头,接过如月递过来的一碗开水,一饮而进。
“还没吃饭吧?麦子,给老孙头做些热乎的。”
“好咧。”
“别忙,事要紧。”
“事在紧,也得吃饭,加上这大冷的天。你说事,待你事说好了,饭也就做好了,两不耽误。”
“子同,今天晌午过后,我在路过羊蹄岭时,突然一颗子弹扔到了路上,我抬头一看,见坡上躺着个人,我上去一看,是那个小羊倌?”
“小羊倌?”
“就是在咱一带放羊的那一老一小谁也不知他们叫什么的爷俩,前阵子有队路过的鬼子抢羊,结果把老羊倌给打死了,那天刚好小羊倌不在,捡了条命。”
“想起来了。你往下说。”子同边说,边让老孙头在炉边坐下。
“我上去时,他昏过去了,看来他刚才是见到我,用最后的劲把子弹扔出来,引起我的注意。”
“老孙头,这有烤好的土豆,你先吃个。”
老孙头一边谢着一边把土豆又放回。
“我上去一看,发现小羊倌肩膀中了枪。我赶忙把他从坡上移到了个破窑洞里。他身子沉,费了好大的劲,也花了不少时间。到了窑洞里,他还是不醒,这下我可没招了,就想到了你们。这大冷的天,如不赶快想办法,怕他是小命难保。”
“他身上带有子弹?”子同边问手上边剥着烤土豆的皮。
“有。”
“有枪吗?”
“没看见。他估计是在羊蹄岭上中枪后滚下来的。”
“明白了。”子同把剥了皮的烤土豆放到老孙头的手上,站起来转过了身。“刚才孙掌柜说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尽管咱们面前要办的事很多,但救人是第一位的。”
“子同,你安排就是了。”
“好的。有财叔,晚上你要辛苦一下。”
“子同,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也是咱八支队的人啊。”
“好,今天,我们八支队的人都到齐了。”子同环视了一下大家。“刚才孙掌柜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原先我计划晚上再次火烧何家宅子和民团的住处,然后上镇上,伺机骚扰敌人,给鬼子一些苦头吃。就咱们这几个人是挡不住鬼子的行动,但不能让鬼子的行动的那么顺溜。”
“队长,你就说咋干,我们都听你的。”
“大宝,别急。今晚首先是要去救小羊倌,看整个救治的情况,如救治顺利,时间允许,那我们袭扰何家村和太平镇的计划不变。有财叔和田水各驾一辆车,有财叔车上多放些棉被,田水车上放些干柴。丁子负责把去何家村和太平镇上的东西备齐。大宝,你把有财叔打造的三钉角带上些。如月和麦子在家做好迎接伤员和后勤准备工作。”
“队长,你们夜袭何家村民团和太平镇活动,我可以不参加,但救人这事,我得参加,这里边只有我学过医。”
“如月,外面太冷。你刚才看到了,老孙头赶来报信给冻的什么样子了。”
“冷只是让人难受,如果耽误了抢救,那就会要人命。”
“子同,让如月姑娘去吧,她学过医,再说咱们不是有大车,车上有棉被,委曲不了她。”
“好吧。有财叔,那就委托你照应。如月,你把医疗用的东西都带上,对了,烧上一壶开水,用你那个保温瓶带上。”
这会,麦子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汤面递给了老孙头。
“麦子,家里就全交给你了。”
“队长,放心吧。”
“好。大家各自抓紧准备。十分钟后出发。”子同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怀表。
近夜半时分,他们一行人在老孙头的引领下,来到了那个破窑洞前。李子同一个手势让大家原地蹲下,侧耳细听,然后对身边的丁子点了点头,丁子带着大宝提枪上前往探路,一会他们转回来,朝大家挥了一下手。
这是一孔荒芜已久的窑洞,没有门窗,洞内的炕也早就塌了。在紧挨着炕头的地面上,隐藏着躺在老孙头平时穿的那件棉大衣上的小羊倌。
马灯下,只见那小羊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如月摸了摸他的手,又抚了下额头后,立起身子。
“有财叔大宝老孙头,把车上的棉被全都取下来,把窗户和门洞挡上,再给小羊倌垫上一床盖上一床。田水抱柴升火。”
很快,田水就把柴火给点着了,窑洞里明亮了起来,。炽热的火苗毫不留情地呑食着阴冷的空气,窑洞内渐渐暖和了。
小羊倌躺在棉被上,仍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
“大宝,我带着包里有个小杯子,你去拿出来,倒些开水。”如月跪在一边,把小羊倌的皮帽摘下来,垫在头下。“队长,来,把他的头往上抬些。”
“怎么样?”子同问道。
“天冷,他体温太低,要先把他身子暖过来。我们如果再迟来二个时辰怕就不行了。”
如月接过大宝递过来冒着热气的杯子,用汤匙搅了搅,然后轻轻喂着小羊倌。
热开水,慢慢从嘴缝中沁入,如月耐心的喂着,小半杯水喂完后,如月示意子同放平小羊倌。
“咋样?”
“他很快就会恢复知觉。我一会就给他检查一下伤口。队长,我来的时候,麦子让我带了些土豆,你去给煨上,饿了也好充饥。”
“这事我来。”田水起身。
“如月姑娘,你看我和老孙头能做点什么?”
“有财叔,你们俩先好好歇会。”
“哎,小羊倌的眉毛动了。”
“大宝就是眼尖。去,再倒上半杯水来。”如月祸轻轻解开小羊倌身上那制作粗糙简单结实的羊皮袄,身上的寒气随之溢出。
温暖的开水顺着他微张的嘴,流入了体内。
窑洞外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窑洞内安静十分,除了那燃烧的干柴了出发出开裂声,大家都静静的看着的小羊倌。
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大家身影在墙上也随着变化。
小羊倌慢慢地睁开了眼。
窑洞里还是一片静寂。
老孙头轻轻蹲到边上。
“娃,认识我吗?”
“老孙头。”声音很小。
“对,我是老孙头。他们是铁岭村的。来救你的。”
“八支队。”吐字很清楚。
大家激动的相互交流了个喜悦的眼神。
“你受伤了,一会我要给你做一下检查,你要配合我。”
可能听出是个女的声音,一种羞涩的表情占据了他的脸部,他闭上了双眼,嘴里轻轻吐出了二个字。
“谢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女性挨的这么近。
如月很快就为小羊倌做完的检查,把李子同拉到了一边。
“咋?”
“他可能是中枪后,从坡上滚下来,摔昏了,还有就是这天气太冷,给冻的。现在他体温恢复,神智也清楚,就是他身上这一枪没有贯通,子弹残留在他身上。”
“刚才看你探了一下伤口,好象不深。”
“是不深。但我们没有专业工具,尤其是没有麻醉药,没办法取这弹头。”
“你现在包里有什么?”
“有棉纱,绷带,镊子,还有这次去镇上搞到消炎粉。”
“成了。”
“成了?”
“你这包就象个大医院。”
“大医院?”
“取子弹的事就交给我。你做好取出子弹后伤口清理和包扎的准备。”
“你会?”
李子同笑了笑,走到小羊倌身边蹲下。
“兄弟,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颗子弹头在你肩膀上,要取出来,但是我们没有麻醉药。”
“麻醉药?”
“麻醉药用上手术就不觉的疼,·······”
“我不怕疼。”
“一看就知道兄弟是个好汉,那我们就开始。”
“嗯。”
“丁子大宝,过来把帮兄弟翻个身。”子同抽出随身带着的小七首。“这会要有白酒就好了。”
“我这还有一点。”老孙头从怀里取出那个小酒壶。
李子同含着一小口酒,手中的刀在火上来回烤着,突然他一把口中的酒喷向刀尖,腾起了一片蓝色火熖,随后在冰冷的空气中挥了几下。
“丁子大宝按住左右胳膊,有财叔和老孙头各按住二条腿。如月准备包扎,田水做预备,听候随时调遣。”
“我不怕疼。”
“兄弟,你忍着点,听话,来把这个毛巾放嘴里咬上。”说完,李子同环视了一下,看到大家已经各就各位。他把小七首咬在嘴里,麻利脱去小羊倌的上衣。突然,他向上伸手一张。
“剪刀。”
丁子象个老练的护士,一下就明白了李子同想要的是什么。
李子同用如月递过来的剪刀,清理除去原先伤口上的包扎。
“除了丁子,你们眼睛都看别处去。”李子同发出简短的命令。
“队长,你要干什么?”
“转过身去!”
“我是护士,在医院什么没见过?你不会是想用你这刀来取子弹吧?”
李子同不在搭话,按了按伤口刀就下去了,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如月却“啊”的一声坐到了地上,她从来没见过有这样手术的,更没想到李子同居然还真是用这把刀来动手术。
这一刻,窑洞时真安静,安静的能听到火苗跳跃的声音。
一会后。
“好了。”
随着子同这一声,知道子弹取出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后面我来处理。”如月早就从地上起身。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如月熟练处理完毕后,轻轻给盖上被子。
“让他休息一下。”
“大侄子,你动作好快啊,一下就把子弹取出来了。”
“有财叔,这不算什么。”
“队长,你以前是不是做过这样的事?”不知是屋里热还是别的,如月的刘海紧贴着额头。
“做过。”
“真下的了手。”
“没办法,要保命啊。”子同看了看刚取出的子弹头。“这是一颗手枪子弹,威力不大,所以伤口不深,费不了什么劲。加上咱们不是还有消炎粉什么的,那就更没问题了。”
“这小羊倌也真够硬气,楞是没啃一声。”
“是条汉子。不过孙掌柜,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他受伤在坡上,这会怕是没命了。”
“那是他命不该绝。”
“先让他休息一下,醒来后再他喂些热水,饿了就给个烤土豆,然后连夜给他运回村去,这里没吃没喝的不行,天亮了运,目标太大。这些事就由如月负责。”
“好的。”
“这边的事基本好了,现在我计划夜袭击何家村,同时,还要赶到太平镇上,今晚不是有鬼子要来吗?那我们就找机会给鬼子一些苦头吃,在咱们的地面上,决不能让鬼子走的那么顺溜。”
“队长,你就下命令吧。”
“有财叔,田水,如月,你们三人负责运送伤员回家。”
“是。”
“丁子,我,大宝,我们一起行动。马上换装。”
“是。”
“我了?”
“孙掌柜,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去向由你自己决定。”
“我想同你们去太平镇,那边地界我熟。”
“孙掌柜,我们说好了,你只负责打探消息传递情报,不要暴露身份。”
“我把你们送进太平镇后就撤。”
“我们想进车站。”
“没问题。”
“你会用枪?”
“会。”
“我这支短枪你拿着用。”
“行。”
“从何家村到太平镇要路过柳树沟,在那三个破窑洞最靠东窗户下面,我藏了三颗手雷,还有一小袋巴豆粉,也许你们能用上。孙掌柜知道那地。”
躺在被子上的放羊娃突然发了声。
“兄弟,人感觉如何?”
“谢谢大哥。”
“时间紧,我们就要出发了,回头在聊。”
“嗯。”
三十一
三个身着日本军服的人跟着老孙头在这茫茫黒夜里,悄悄贴近了太平镇。
“从这上去,就是你们要去的火车站。看这动静,鬼子的兵车还没到。”
“天要亮了。”李子同看了看天。“估计鬼子兵车快到了。”
“兵车一到,你们就从这上去,趁乱混入车站。我在这接应你们。”
“好的。大家检查一下武器,同时,要那巴豆粉分成几份。”
当有了巴豆粉时,一个新的方案在李子同心中形成。
“是。”
“这么多人吃饭,汤一定分别装在几个桶里,大宝负责投放,我和丁子负责掩护。”
“是。”
“行动。”
“是。”
“鬼子食堂的位置记住了吗?”老孙头不放心的又咛了一句。
“车站的右侧,过一小门左转。”
“好。”
“呜······”远处,火车一声嘶鸣。
“鬼子还是这么守时。”
刚才还安静的车站,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灯火通明,人头揣动,步履匆匆。
李子同带着丁子和大宝朝小门方向走去,快要走近那扇小门时,让一个从厕所出来的一个士兵撞了一下。
“八格。”李子同扬手就是一巴掌。
“对不起,长官。”面对身佩少佐肩章的李子同,鬼子兵很自然的连连鞠躬赔礼。
“哪个单位的?”
“报告长官,我是石口大队三中队二小队一班中田。”
“记着,下次不能这么莾撞。”
“是。”
“去吧。”
李子同整了整衣服,带着二人朝食堂走去。
食堂并不在车站内,在车站相邻的鬼子兵营里,中间有一个小门相通,那门平时上着锁,有用时才打开,但设有岗哨。
李子同步伐走的很有力,但脑子却佷费力。除了这身鬼子军装外,身上的证件只能是误事,如何顺利通过这个门?以日本人的认真,想让他不查看证件通过这门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要怎么应对。
李子同走到了小门岗哨边,正想发话,不料,鬼子兵先是来了标准敬礼,然后打开小门。他刚才看到了这位军官和那士兵的一幕,让他认定,他们是一个部队的。加上,这长官的脾气看来不太好,他可不想挨那一大嘴巴。
厨房很好确认,那亮着灯还冒着热气的房子就是。
“石口大队少佐军需官前来检查供餐。”一进门,丁子就用日语大喊了一声。
“报告少佐阁下,供餐全部准备完毕。请检查。”屋里的灯光让那腾腾热气给罩的有些模糊,只能看清人的轮郭。
“很好。你们辛苦了。”
“长官阁下辛苦。”
“哎,听你口音好象是北海道人?”
”是的,阁下。”
“你是北海道人吗?我也是北海道人啊。”丁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子同的用意,马上接上了话。“难怪我一走进来就闻到有家乡的味道。你做的是紫菜萝卜汤吗?太香了。”
“你闻出来了?”
“是啊,在家时妈妈常做,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
“这桶里是汤吗?”李子同立在一排木桶前。
“报告长官阁下,前面三个桶里装的是馒头,后面桶里面装的是汤。”
“很好。我能打开看一看吗?”
“应该的。”
“你们是他乡遇故人,那就给你们二分钟聊一下。”
“谢谢长官阁下。”
李子同和大宝着重检查了那几个汤桶。其中,李子同还用勺起了一小瓢嚐了嚐。什么味?不就是清水煮萝卜加了些紫菜放了些盐,虽有点香味,但远不至于想起来就流口水的水平?这丁子还学的真象那么回事。日本人做吃的实在是不敢恭维,记得当年,下过回日本馆子,后来他就再没吃过日本的饭菜,日本人是猫投的胎,煮条鱼連腥都不会去,还说好吃的不得了,什么口胃?
“你们聊的很亲热啊。”
“是啊是啊。”
“长官的都安排好了吗?”
“长官的都安排好了。主食有馒头和紫菜饭团,菜有牛肉炒土豆和粉丝大白菜,汤在灶上热着。”
“这锅里的汤是给长官的吗?”李子同指了指身边上的一口铝锅。
“是的。”
李子同掀开锅盖,热气带着香味扑面而来。
“好香啊。”
“谢谢长官夸奖。”
“你们工作做的很出色,我们石口大队全体勇士都会感谢你们的辛勤付出。”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时间差不多了吧?”
“按规定,再过十分钟餐我们就开饭。”鬼子看了看手表。
“很好。准备吧。”
“是。”
站台上,虽然挤满了人,但比刚才安静了许多。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活动身体,更多是在抽烟。
李子同带着丁子和田水朝着约定撤离的方向走去,走到地方,发现那地方新增了岗哨。他镇静的转过身子,用余光把车站了扫一眼,尽管没有任何异常,但他从空气中感觉到,被鬼子盯上了。
的确,他们被人盯上了。有时人的感觉是神奇的。
在车站黒黢黢的三楼,来原县的宪兵司令清水正立在窗前,一双眼睛透过镜片,再透过玻璃,注视着下面站台上的亮敞和热闹。他很享受也很习惯这一切。
新增的岗哨并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他感觉要原先的岗哨对今晚来说不够安全。就在李子同感觉不对的时候,清水的眼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其实,清水并没有从他们三人身上看出什么破绽,只是感觉这三人同他所熟悉的日本军人不太一样。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越看越感觉这三人有问题,可越看越看不出这三人有什么问题。
“八木君。”
“到。”
“你看在站台左边第二根柱子边上那三人有什么问题吗?”清水头都没回。
“老师,这三人我刚才就看到了。没感觉他们有什么问题。”
这时,站台上,一个少佐在向李子同要火抽烟,站在边上的丁子利索掏出火柴给点上。那军官在站在边上,同他们聊了起来,也不知说了什么,说的那军官开怀大笑。
“老师,你看,他们很熟,应该是一个部队一起来的。”
“如果说,刚才我只是有疑虑话,这下得到证实,他们不是帝国军人。”
“哦?”
“站内除了我们担任警戒的士兵和他们每个车门口站立的士兵,所有人都没有携带武器,这三人携带了武器,说明他们是在执勤,但帝国军人在执勤时是不会聊天的。他们用聊天来掩饰自己,这恰恰暴露了他们。”
“老师说的对。我带人去把他们抓起来。”八木恍然。
这时,站台内响起了哨音。开饭了。李子同他们朝大口走去。
“他们要撤了。不动还真看不出什么问题,这一动问题就出来了。这三人走路没有帝国军人的味道,特别是后面那个士兵,是个根本没经过训练的人。八木,你带人去,在他们出大门后,就全部逮捕,尽量不要开枪。”
“明白。”
李子同出了车站,迅速向镇外运动,没走出多远,八木就带着人跟上来了。
街上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四下里静悄悄的。
黑暗掩盖了他们的身影,安静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大哥,后面有人跟上来了。”
“甩了他们。”
“队长,跟我来。”
大宝不容分说,带着他们拐进一条巷子。走近一个院落门洞,大宝对着大门,用手比划几下,就轻轻推开了大门,三人闪入。
他们大门还没关严实,鬼子的人就到了。鬼子没有说话,立定了观察辩别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向前跑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大宝带着他们穿过二条巷子,走到一个丁字路口,闪出一个人来。
“别说话,是我。”尽管来人包着头,只露着二个眼睛,但他们听出是老孙头的声音。
他们跟着老孙头很快就到了镇子边,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队人马。
“干什么的?”显然对方也发现他们,尽管天很黑。
“宪兵队。”李子同转身低声说道:“是警备团的人。准备战斗。丁子,三号方案。”
“明白。”
李子同大步迎面而上。
“什么的干活?”
“报告太君,我们是警备团二队三班,现正在巡逻。”三米之外,双方只能看清对方一个轮廓。
“很好。我们刚抓了个抗日分子。”只见二个日本兵押着个穿百姓服装的人。
“太君辛苦。”
李子同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齐刷刷的鞠一躬后,开步走了。
他们各自很快走出视线。
“班长。”一个伪军快步走到前面。
“什么事?”
“刚才过去那几个皇军,好象不太对劲,都没见过。”
带队巡逻的那个班长,步子没停,也不回应。
“他们抓到了抗日分子,怎么往镇子外面走?”
“啪。”班长停下,转身就一个大巴掌甩在那伪军的脸上。
“娘的,就你聪明。你说都没见过?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皇军每天还要跟你报到。不太对劲?如果他们真不是皇军,让你给认出来了,你这会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吗?他们如果真是皇军,你说他们不是,怕是想在床上躺上半个月吧。咱们穿这身狗皮,不就是为了有几晌钱,外带捞些实惠,你抖这机灵是会要了弟兄们的命,知道吗?”
“知道了。”
“为了让你长记性,兄弟们也不为难你,自己给自己来一巴掌。”
“啪”这巴掌打的清脆。
“记住了?”
“记住了。”
“好,这事就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
说完转身,擤了把鼻涕,顺手一甩,这一把透明无色无影无踪的物质,恰好飞到那位正在摸自己挨了自己一巴掌的脸上。
李子同一行在老孙头的带领下来到一崖边,只见他伏身侧耳细听后,对身边的人说:“这有条小路,从这下去就出了镇子。”
“好,大宝带路,我断后。”
他们正欲起身,前面突然亮起了手电光,尽管这这光亮照不了多远,随之响起了生硬的中国话。
“前面的人听着,皇军在这等候你们很久了,你们的去路已经断了,你们被包围了,只有投降,才有活路。”
有埋伏。没想到鬼子会在这设伏。
“大宝,你快带他们走,记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回头,一切照计划。”孙掌柜显得十分沉着。
“手榴弹。”李子同接过大宝递过来的二颗手榴弹,对老孙头说:“这个你留着。”
“快走。”
“走。”李子同一挥手,三人就顺着小路下了崖。
这会,前面又响起那象吃了生芋头嘴皮子给麻的不听使唤一般的声音。
“前面的人听着,你们一共有三人冒充皇军,有一人在外面接应,一切都在皇军的掌握之中,现在你们跑不了了,只有缴枪投降,才有活路。”
“活路活路就会说个活路,还会说点别的吗?”老孙头边嘟着,边从怀里掏出那个早就喝光了的空酒壶,打开往嘴里滴了二滴,满意的咂吧一下。
“缴枪有什么好处吗?”老孙头有意想拖延时间,大声问道。
“好处大大的。”看到有人搭腔,回话的人积极性显然很高。
“什么好处,说说啊?”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鬼子真接不住话,会说的中国话就那么几句。
“金票大大的。”终于憋出来了这么一句
“有金票啊?这个好,这是好事,那容我们商量一下。”
老孙头眼紧盯着前方,悄悄起身,身影一下子淹没在那黎明前的黑暗里。
直到老孙头到了崖底了,才见那崖头上手电光大晃动。
被围住的人了?这人怎么就都不见了?跳崖了?直到反复搜查,才发现崖边有一条好象是路却又不象路的路,望着崖下,象个黑洞,那手电的光亮,照不出二米就让黑暗给吞食了,什么也看不见,没一个人敢走那路,更没一个人敢下去。
最后,为了发泄被愚弄,朝崖下扔了几颗手雷。
烧土坡是太平镇通往山里公路上第一个制高点,天好时,站在上面可看到可看到太平镇方向的公路七八里远。
这并不是他们预先选好的地点,只是走到这,他们真感觉乏了,有些走不动。
他们选了一处破窑洞钻了进去。
天不知不觉的放亮了,山雀出了窝,一会冲向天空,一会窜向谷底,清脆的叫声,交织在这块古老的大地上。
“肚子饿了吧?”
大宝麻利的在窑洞里升起了火,整理了一下火煻,从挎包里掏出了四个大馒头,放到煻边的石板上烤着,又从身上摘下那个日本兵的军用水壶,除去包裹在它身上的一切,打开盖子,也放在炉煻边。
李子同和丁子二人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
大宝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呸了一声后,愤愤骂了句。
“是醋,他娘的,老子还以为是酒。”
“大宝,你什么时候的搞了这么多东西。”
大宝并不理会队长的问话,抬头朝丁子说。
“把你挎包里的东西也全都拿出来。”
丁子看了看队长,又看了看大宝。
“看啥,把包里的东西拿同来啊。”
“我包里就二颗手榴弹啊。”
丁子边说边把手伸进包里。突然,丁子的手象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过了会,才慢慢地从包里取出一听罐头,接着又取出一罐,最后又取出一罐。
李子同看着面前二人的表情和动作,又看看那挎包,一脸不可思义。
大宝拿过三听罐头,抽出他那把不离身的小匕首,打开了一罐,也摆在煻边。
“这要拿回去让大伙尝尝鲜。”大宝把余下的那罐头又放入了挎包,看了看眼前石板上的战利品。
“好了,齐活了。”大宝抬头对着那神情怪异的李子同和丁子笑了笑。“这天太冷,烤热了好吃。”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李子同终于发了话。
“在鬼子的厨房。”
“你胆真大。”
“这算什么。”
“好,这事咱先不说。说正事,那巴豆粉都下了?”
“都下了。”
“军官那有下吗?”
“下了。队长,那放羊的怎么藏的又是手雷又是大黄粉?”
“量够吗?”李子同没有回答大宝的问题。
“那大桶我不敢说量够不够,咱也不懂这药性有多大,反正全下了。”
大宝翻了一下面前那正在烤着的馒头。
“队长,鬼子会今早就往山里吗?”
“鬼子的计划是很仔细和有效的。这批鬼子饭后一定会赶往山里的。”
“咱们给他们来这么一下,会不会改变计划?”
“你放心,如果闹个肚子就调整计划,那就不是鬼子了。”
“这我就放心啦。”
“一会望见鬼子汽车队,你们二人各分南北三百米处埋上那铁三角,埋完咱们就跑到对面坡上隐蔽起来,见机行事。哎,你这馒头烤糊了。”
大宝赶忙拿起馒头,一阵拍打,最后,他把那个糊了的留给自己。三个人,一人一个大馒头,面前摆着一盒日本牛肉罐头,那军用水壶里的水也冒热气了。
饿坏了,三人什么也不说,对着馒头就是一阵猛啃,都啃了小半个馒头后,才啥得喘一口气。
“这馒头一个有半斤重吧?”
“这馒头真白,是鬼子专供的军粉。”
“哎,光顾着啃馒头了,这罐头都没动。”
“对,吃罐头。”
突然,大宝又想起了什么,把手又伸进那个挎包,取出了一把筷子,他很认真的给每人分了一双。
三个年轻人,围着米火煻,就着罐头,啃着馒头,边上那铝壶里的水也向外冒着热气。
大宝用刀从中切开馒头,夹上罐头里的牛肉,大口咀嚼着。这大宝,吃个馒头都同别人不一样。
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大宝摘下头上的鬼子军帽,垫在手上,取过水壶,边往那二个空罐头盒中倒水嘴中边念道:“来来来,喝点牛肉汤,原汤化原食。”
一个晚上冒着严寒,在这黄土高坡坡上沟下奔袭,救伤员,动手术,烧何府,炸民团,闯车站,打堵截,高度的紧张让他们暂时忘记了疲劳,但疲劳不会忘记他们,这会让上门来了。
吃饱喝足了,窑洞里让火煻烤的暖洋洋,松开领口,解下皮带,身体彻底放松了,这会才感觉腿有些沉,他们各自靠着墙,向着火,揉着腿。
“大宝,你说昨晚咱们走了多少路?”
“怎么说也有三四十里吧。”
“有那么多路吗?不觉的啊。”
“那是你有没时间去感觉。”李子同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对了,昨晚那我把那何家大院点着了后,见你们那的火势不对啊?”
“二个燃烧瓶只烧了一个,后面大宝連着二个手榴弹,把那个没响但瓶破泻了一地汽油给引的烧了起来。”丁子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难怪。当时我的第二颗手榴弹一响,那火苗就一下子窜的比墙还高,把我都给吓了一跳,心想这手榴弹怎么跟别的不一样呢。”大宝说的是眉飞色午。“当时那墙里面是一片鬼哭狼嚎,没炸死,也让那火给吓死。”
“子同哥。”
“嗯。”
“不知那孙掌柜的怎样了?”
“你放心,他安全撤离了。”
“你咋知道他安全了呢?后面可是响了好几声爆炸。”靠墙的大宝坐直了身子。
“那几声,都是手雷爆炸声音,没听见枪声响,说明鬼子根本就没找到目标。”
“哦,是这样啊。”大宝佩服的点了点头
“队长,昨晚看你给羊娃取子弹,那一刀子下去,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那不算什么。”子同挥了挥手。
这边子同的手还没落下,边上的丁子举起了手,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窑洞里很安静,只有火煻里那燃烧的玉米杆发出的“哔叭”声音。窑洞外也很安静,除了鸟叫声,没有别的声音。
“我刚才好象听到汽车马达声。”
丁子转过脸对子同说。
“准备战斗。”
李子同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
出了窑洞,天已经微亮。他们走到坡顶,躬身向太平镇方向的公路瞭望着,终于,看到了鬼子的车队。
“马上行动。”
丁子和大宝二话不说,分头一南一北扑向公路。
丁子很快公路上置放好了三角钉,回头和李子同一起向大宝汇合。
他们走到公路上见到大宝时,相距有三百多米,正在招手,他们跑上前去,合成一处。
“安放好了?”
“好了。”
“这么远。”
“我有四颗钉子,埋放了二个地方。”
“就你点子多。”
“这有条小路,可以走到对面断崖上,找个地方,一会好看戏。”
“快走。”
晋东南地区好多地形在雨水的冲刷下,刀劈斧砍一般,林立在这黄土高原上。
当李子同一行登上对面的断崖,这边公路上的一切尽收眼里。别看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二三百米,可他们使足了劲,也走了有半个多时辰才走到这。
他们选了个破院落做为观察点,只是那院子不是砌出来的,而是生生的从土坡上扣出来的,里面的二孔窑洞不知何年早已经塌了。
李子同他们气喘匀了,鬼子的车队就出现在对面的公路上了。
“哇,这么多汽车。”
“怕有一个大队的人马。”李子同边盯着边说:“大家听着,没我命令,不准开枪。”
“是。”大宝应声回答,收回了枪。
鬼子的汽车开的很快,就是上坡也没有减速。
丁子紧盯着他埋放钉子的区域。
第一辆车过去了,第二辆车过去了,第三辆车也过去了,后面有车一辆跟着一辆都过去了。没撞上。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那第三辆车,身子一歪,停了下来,后面的车队停了下来,前面的二辆车也停了下来。
“丁子,你的雷响了。”
丁子两眼看着公路,抿了抿嘴。
几个鬼子围着车子看了看,就搬出工具,看样子准备换轮胎。
随着一声哨音,纪律严明的鬼子纷纷从车上下来。,让李子同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那从车上下来的鬼子,不是警戒,不是隐蔽,更不是放松腿脚,却是一个个跑到路边,面朝公路,脱了裤子,就蹲下,公路边上,白花花的屁股一片,就那个吹哨子的指挥官,也顾什么体面,同鬼子兵一样,脱去了裤子。
“晦气。这鬼子怎么这么不要脸,真想给他们一枪。”大宝恨恨的骂了句,收回清水光,转身就在墙根蹲下。
“好事。”李子同和丁子也都在大宝身边蹲了下来。
“好事?”
“好事,羊娃的雷响了。”
“羊娃的雷?”大宝毕竟是大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直起身子,朝对面扫了一眼。“那巴豆粉可真不的了,鬼子放倒了一片。”
“是啊,这样的部队上前线,别说什么战斗力,不成为累赘就不错了。”
“有这么利害吗?”
“你想,这些鬼子怕是早都拉了一裤子了,那臭味不说,就这天寒地冻的,裤挡里怕都快结冰了。拉虚了身子再加挡上还冰凉,这再好的身体也顶不,到了战场,别说冲锋了,能站起来就不错了。”
丁子笑的露出了白牙。
一声哨音传来,马达声响,鬼子车队要走了。
“他娘的,这鬼子这么快就换好轮胎了。”
李子同他们起身,伏在墙上,观察对面鬼子的车队。
车队按照规定的车距,一辆跟着一辆,有序的前进,很快汽车就越过了坡顶。
“下面就该我的雷响了。”大宝有些兴奋,更有些期盼。
的确,大宝的雷很快就响了。
汽车刚下坡才走了二百多米,就又有汽车歪在道上了。
“这鬼子车开的真有技术,咋就不撞上呢?”大宝愤愤的鸣着不平。
只见对面坡上车队跳出个鬼子军官,走到那车面前转了一圈,突然抽刀出鞘,用力挥舞,对着山谷,大声嘶叫。
“哈哈,这鬼子急眼了。”李子同兴灾乐祸。“吼什么,受气啦,跳崖去啊。”
“队长,这鬼子太讨厌。我想打他一枪。”大宝说着就把枪伸出来。
“不准打枪。”口气的严历,吓了边上人一跳。
大宝看了看队长那脸色,黙黙的把枪收了起来。
对面,在那个指挥官下,有一队鬼子顺着公路向前面走去,检查路面,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在那辆中招的车边上,几个鬼子开始动手换胎,这次坏了的是后轮。车上的鬼子都下了车,路边又是一片白花花的屁股。
“这鬼子不是刚才提起裤子,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换了批人。”丁子也让眼前这场景给逗笑了。
“你大宝又不是没有闹过肚子,这窜稀不就是你蹲下了没有,提起裤子就又来了。”
“队长,为啥不让打枪啊?”
“你想啊,这些鬼子让咱给闹的,身上臭哄哄,肚子又难受,这路上一会又一会汽车轮胎都给扎破了,那边任务又紧,这会鬼子气的就象个炸药桶,你一开枪,就等于把这炸药给点着了,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哦。”大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糟了。”丁子轻轻说了声。
只见对面鬼子派出检查路面的鬼子兵,发现了大宝布下第二道的钉子。
“娘的,老子的雷让鬼子给起了。”
“没关系,已经够本了。”李子同盯着对面公路。“鬼子的车胎就要换好了,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大宝有点蒙。
“听我命令,准备开枪。”
“是。”
鬼子驾驶员真是熟练,一会就把轮胎给换好了。几声哨音,鬼子的车队开动了。
“鬼子要走了。”
“开枪。”
丁子和大宝两杆长枪对着鬼子车队乒乓乱响,子同手上只有把短枪,使不上劲,只能扒在墙上观察车队。
枪声是越响越密,鬼子车队是毫不理会,反倒越开越快,眼见鬼子的车队就快要到坡底了。突然,正常行驶的车队,其中几辆突然相撞在一起,李子同定睛一看,只见鬼子车队的第五辆汽车不知怎么一头栽到路面上,象掉进了陷井,整个车头都看不见,那车厢里的鬼子全部都越过驾驶室甩到路面上,就象从簸箕中扇出的瘪谷子。
“快撤。”
李子同看到此景,大喊一声,带头跑出院子,也顾不上走道,出了院子就顺着坡滑下去,到了坡底,起身就跑,刚绕过一个崖,后面就响起了炮声。
密集的炮声,把紧跟在后面的大宝吓了个踉跄在地,他是第一次看到炮弹离着他那么近爆炸,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响的炮声。
正如李了同说的那样,鬼子这个桶炸药让前面的那个陷坑给点着了,自下火车后这一路上给折腾的不说,还造成了战斗减员,这一肚子的气啊,现在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野战部队的凶悍顿时就显现出来了,劈头盖脑的炮火一下就把那破院子炸成了土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