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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八支队 峰海青山 11200 2024-07-06 15:03

  初冬的太阳,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太平镇火车站静悄悄的。太平镇火火车站四周也是静悄悄的。人们走到这周围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就是说要紧的事,也是放低了声音,仿佛这车站是个火药桶,只要有点声音就会爆炸似的。

  清水这下他刚刚劝住要剖腹尽忠的山地特战队长,习惯的立在窗边,眺望着远方。

  宪兵队长八木悄悄地进推门进了屋,来到他老师身边。

  “安置好了?”清水头也不回。

  “都安置好了。老师,他不会再要尽忠吧?”

  “不会了。我没想到这特战队长是这么有责任心的人,要汇报完情况再尽忠。”清水长长叹了口气。“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啊。他的战功,就象太阳一样辉煌耀眼,他的军功章可以装满一背囊,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啊,更何况,他也收到了军部要他协助我们整肃治安的命令。”

  “这支山地特战队配置真高,每个队员都是中尉以上的军官,队长居然是个中佐。”八木伸了伸脖子。“只是刚才会上他说,炸桥的是八支队的人。这和我们原先判断是有出入的。”

  “我让他说服了。我们判断是国军所为,是根据炸桥所用是国军专用的十一号炸药,还有就是在炸桥的那一天,我们有二辆军车在开往太平镇的路上受袭,人员二死一伤,遇袭一侧轮胎全部被打爆,从地点时间手法习惯上看应该是八支队的人干的,他们的阻击手水平我们在夏天是领教过的,所以把他们给排除在炸桥嫌疑之外。中佐的判断是来源于现场实践,是比我们更接近真象。不管是八支队还是国军八路,他们都是我们的共同敌人,在这个前提下,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

  “看来八支队的队伍壮大了,不但有了阻击手,而且还有了爆破手。”

  “一般的爆破手,只要一二天的培训即可,但要培训出一名出色的阻击手,那就不一样了,但有种人是天生具备阻击手的潜质,只要一经教导稍加训练,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阻击手,这种天才型的阻击手常常是女性。”

  “八支队里有女性?”

  “原来只是怀疑,现在可经肯定。还记的刚入秋他们被我们围在烧土坡那一役吗?五枪打伤我迫击炮手五人,同时还有一阵乱枪,我相信其中也有一名阻击手,打死了我们三名机枪手,然后趁机突围,一想起就心痛,真可惜啊。”

  “那次老师袖子也被打穿了二个洞。八支队的整体射击水平很高。”

  “当时,我们如果架起了炮,敌人就没有了还手之力,但我小看了他们,炮兵阵地太靠前,炮还没架起,炮兵就让他们打残了。在当时那个紧要关头,連发了五枪,但从五枪相距时间来看,对方是个女性,男人操枪的速度应该更快,间隔时间更短。”

  “这次八支队是用枪手迷惑我们,吸引我们注意力,实施炸桥计划。”

  “是这样。”

  “老师,学生明白了。”

  “你还记的刚才在会上中佐队长描述他的战士和对手过招情况?”

  “记的。”

  一个小时前。

  就在这简陋的办公室里,几个日本军人围桌而坐,一个身材精瘦挂中佐衔的军人立在桌旁正在发言。

  “在太平镇一带铁路接连发生情况后,我受军部的指派和清水大佐的要求,潜入太平镇,根据情况分析,我们一致认为抗日分子有可能对铁路桥进行破坏。鉴此,我率队根据地形分别在桥两岸设伏。白天我们各自拢作一处,晚上潜入各自伏击点。在我们潜伏的第三天,也就是昨晚下半夜一点三十九分,在我们的潜伏区发现从坡上方向过来的一个黑影,他步子很轻,身形敏捷,随身带着根棍子,没有发现武器。当我们发出战斗信号时,他伏地不动,足足呆了一分钟后,起身沿着河边小路返回。很显然,这是一个探路者,而且发现了我们的存在,这时我命令一号位潜伏者出击,生擒此人。他是我们这支队伍中最优秀的队员,识图能力无人可比,他只要扫一眼地图,可在沙盤上建造一个不差分毫的模型,体能极强,擅长奔跑突袭,尤其是精通徒手格斗,平时训练时,都是按照三比一进行,可惜,他这次一去不返。”

  一阵沉默后,中佐继续接着说。

  “今天上午,我又去了现场,但仍不能解我心中疑团。当时他们的距离,以我队员的能力,应该在一百米内就能擒获此人,但事实是他们发生交手之地在三百米之远。这说明对手不但熟悉地形而且身体素质超过常人。他们交手的现场是在一个离小路有二十米远一个破窑顶上,显然是对手选择了这里,双方都知道这里有孔窑洞塌了个破洞,但对方知道这个破洞里是个狼窝,而我方不知。窑洞顶上的现场来看,他们交战应该在二分钟之内就结束了,通过观察对方脚印,可以看出有发力动作,也就是说,是他把我们的武士打入狼穴中。一个经过三年专业训练三年实战,立功无数的优秀军人,却在这平原不象平原,山区不象山区的地方让人给打入狼窝,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还真想会会他。”中佐抬起了头。“这一定是本地人所为,外地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而且这个本地人,不是一般的本地人,一是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本地人,这才能做到在黑夜里对地形还如此熟悉,二是个习武之人,在不知对方底细,也敢上阵进行空手格斗,这自信不是人人都有的。我认为,炸桥的人很可能就是你们说的八支队。”

  又是一阵沉默。

  “至于警备团对潜伏点进行攻击,我想说明的是,皇军始终没有还击一枪,也无一伤亡,我们在潜入时,就对那些破窑洞进行了适当改造。整个过程中,严守潜伏纪律,没有主动暴露自己,虽然铁路桥被炸,但完成了潜伏任务。”

  “老师,在想什么呢?”

  “哦。”清水拉回了思绪。“我在想八支队的战斗力超过我的想象。八木。”

  “到。”

  “你要负责落实今天的部署。警备团和民团的清乡工作要加大力度,你要全力配合。千万不以掉以轻心,他们前天不是还在下马村歼灭了八路的一个排吗,虽说是由伤兵所组成,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二十一个人。至于特战队,就不要管他,要什么就给什么,负责好后勤就行。”

  “是。”八木挺直腰杆应了一声音后,又躬身凑到清水耳边。“司令官阁下,刚才得报告,经铁路会社调查太平镇火车站副站长是八路分子。”

  “抓到了?”清水口气一点没变,好象早就知道那副站长是八路似的。

  “跑了。难怪铁路老出事。”

  “但我们有毕竟有守护之责,检讨是一定要,处分一定有。”清水心中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但嘴上却是另外一副说辞。

  “是,老师说的对。”八木満脸敬佩。“学生还有一事不明白。”

  “嗯?”

  “你今天对何人地说要给守桥的罗东山奖励?”

  “罗无论于公于私他做的都没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尽职责。我们很需要这样的人。把他调回太平镇,消灭八支队。”清水转过身子,面对学生教导说:“何氏父子和罗东山是愿意为我们大日本效力的,要想维护来原县的治安,没有他们是不行的。”

  “老师高明。”

  “要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明白。”

  都喝醉了,如月和麦子也喝的脸红二天才退。倒是李有财那天不怎么喝,笑呵呵的看着高兴的后生们。他们说着战斗,说着胜利,说着喝着,喝着说着,一个一个相继喝高了。連货郎老孙头都喝迷糊了。

  太高兴了。

  李有财大二天都没合眼,也不敢合眼,乡亲们放哨的放哨,做饭的做饭。

  他们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们。孩子们醉了。孩子们累了。孩子们睡了。

  尽管外面的天都快塌了。

  日本人南下的计划要重新调整,阎锡山部明显感到战场上的鬼子部队攻势减弱了,八路也得以喘息转移。

  李子同他们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更是无法知,只顾着酣畅睡着大觉。

  最后一个醒来的是大宝,整整睡了三天。

  初冬季节,是农民最闲的时节。一年忙下来,地里的作物都收上来了,该交租的交了,该入仓的入了。汉子们叼着个烟锅,说着今年的收成,展望着明年的光景,女人们串着门,比划着花布,低声说着自家里关上门的事,娃们更是欢快蹦跳着,毕竟偶尔能吃上顿饱饭了。連褪去了青纱裸出的黄色土地上,那野兔子都显的圆滚滚的。

  但今年的初冬不比往年的初冬。

  这一天,在何家庄的何家大宅里,何雨之率家人在香堂中举行年关祭祀活动,事毕,何家父子走进书房。

  “年景不好,可老天爷还是给了口饭吃,比往年多收了二成租子,托老祖宗的福啊。”何雨之呷了口佣人送进的热茶。

  “还是爹理财有方,治理有序。”何人地双手着膝,端坐一旁。

  他今天一身长袍马褂,头上戴着瓜皮帽,那脑袋就象个大紫茄子。

  “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孩儿本当效力。”

  “听说你前天上了趟八王岭?”

  “代表清水大佐去了一趟,送上了十支枪,二百发子弹。牛天王还让我代问你好。”

  “咱们同天王岭是多少年的交道了,问好归问好,规矩是规矩。抽个空陪爹走一趟。”

  “好的。”

  “人儿?”

  “在。”

  “我有一事一直解不开,你说年初时节,八王岭为何袭击了日本人的运输队,还連打了二次,这日本人不知?”

  “谁说日本人不知道,只是眼下腾不出手,加上也没证据。还有日本人也知道,那八王岭易守难攻,是个有上百年的土匪老窝。加上,就算打下了天王岭,没把人给堵住,让那近百十号人跑出来,那日本人就麻烦大了。”

  “日本人可真够精的。可我就不明白,八王岭怎么就突然打了日本人,不是都说好了的吗?”

  “这次我上山,话里话外打听了一番也没个底,好在他们打了二次就收手了。”

  “他们在县城里和镇上那二个货栈都没事吧?”

  “生意好着那。”

  “牛天王可是个有脑子的人,他们敢打日本人,一定是有原由的。”

  “那是他和日本人的事,跟咱们无关。”

  “对,不关咱的事,不管他。”

  “爹,这年关就要到了,你可得多注意。”

  “是啊,现在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这八支队。”何雨之挺起了身子。

  “这次铁路桥八成也是他们炸的。”

  “不是说是国军炸的吗?”何雨之一下子站起来。

  “那是日本人说的,我看不象。”

  “这八支队能耐是越来越大,机关枪都用上了,枪还打的特别准,几次都差点把我这老命给搭上。特别是他们那土炸药,虽然不容易炸死人,可让那里面的铁片什么划破了皮肤,那伤口没个一二个月就好不了,有的还会要命,日本大夫说是什么破伤风,都没听说过,真邪性。今年几次把他们给围住了,可又都给溜了,死伤了不少兄弟,日本人也损失不少,我说,他们会不会是八路的那个武工队?”

  “我看也象。要不咱们又是清乡又是扫荡,怎么就不见他们的踪影。单单几个外地人,没有本地人的掩护,能躲到那去?”

  “要说是武工队,好象又有点不对。去年,在绑我之后,有二人跑到城南王老财家,那王家大院家丁可有十几人,怎么说进就进了。说他勾结日本人,是汉奸,逼着他拿出二支短枪和二百大洋,王老财不从就生生被剁下了他三个手指,接着还要砍他脚指头,他婆娘当场就吓的翻了眼,好在那管家见过点世面,奉上了短枪和大洋,才保住了宋财主的命。这就是八王岭的土匪已不敢这么干啊,那武工队敢这么干,八路不是有政策吗?”

  “是啊,八王岭上的土匪叫他开枪杀个人眼都不带眨的,要叫他剁人指头,怕是没几人下的了手。不过那武工队的人没个准,八路那个破庙,是什么鬼都敢收留。政策,那是宣传。他们是比土匪还要土匪。”

  “我有时寻思,这些人会不会是铁岭村的啊。日本人把村给灭了,他们来报仇。”

  “爹,那村不是去查过几回了吗?只剩下三户人家,老的老小的小,路都走不稳,拿什么报仇,再说,他们有那胆吗。”

  “我怎么老有这么个感觉,不行,有机会要再突袭一下铁岭村。”

  “行,听爹的。”

  这天晌午刚过,何雨之率着民团直赴铁岭村。照计划堵住所有的进出口后,熟门熟路地带人直接进了村。

  村西头的赵家大院,如今是巨大的坟茔。何雨之同赵秀才相识,也曾来过赵家做客,这次来,他还专们带了祭祀之物。

  赵家大院的大坟前,正有人在上供烧香磕头,其中一女边放声嚎啕边述说着什么。风吹起烧过的纸钱,盘旋在坟头,久久不散,不远处的乌鸦,有一声没一声叫着。

  何雨之走进赵秀才院子,大坟前哭嚎的女子见进来一群端着枪的人,立马停止了声音,带着二孩子和男人朝着大坟磕了三个头后走出院子。

  摆上供品,插上了香。何雨之凝视大坟良久,脱帽躬身,整整齐齐的三个鞠躬后,面有悲戚,走出院子。

  在村里那条唯一的道路边,站着李有财夫妇和一对老人家,只见那老汉,双眼直视前方,但眼帘紧垂,他双目失明。花白的胡子,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边上的老妇人扶着他。在他们边上,还有刚才上坟的一家四口人,他们是不铁岭村的人,只是来给亲人上坟,被堵在村里不让出了。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几分好奇好分害怕打量着朝他们走来的挎枪人。

  “这是咱们县维持会的何会长。”

  李有财听人介绍后,向何雨之欠了欠身子。

  “你们都是这村里的?”

  李有财面对何雨之的发问,没有回答,点了点头。他感觉,这何雨之是搞不清楚村里有多少人。

  “我同你们村上的赵秀才相识,还到过他家做客,不想~~~~~~~,唉。”何雨之沉痛的低下了头。“本该早来给他和众乡亲上坟,可是老是让公务緾的脱不开身,还望乡亲们体谅。”何雨之抬起了头,满脸关切地问道:“如今村上就剩你们这些人了?”

  “白天差不多就这些人。”边上的老者开了口。

  “白天差不多就这些人,什么意思?”何雨之边上的人上了嘴。

  “白天差不多就这些人,晚上这道上来来往往就热闹些?”老者身子不动,头也不动,眼睛更是不动,面对着旷野。

  “晚上?晚上这边会热闹些?”

  “是啊。”

  “都会来些什么人?”

  “也就是些老街坊邻居,串个门,拉个话。赵秀才也时不时会来。”

  老者一出这话,何雨之一下子瞪大了眼,边上那人的枪差点没掉地上,其余的人面面相觑,就連刚才嚎声哭坟的妇人,也紧紧地搂着孩子。

  “你这老东西,瞎说甚了。”边上民团的人朝老人吼了句。

  “屈死的人,是要索了命,魂才能安啊。”老者抬头直腰,西北风掦起那髯白色的胡子。

  “你。。。。。。”

  “住嘴。”何雨之喝断民团,对老者欠了欠身。“老人家,你说的没错啊。冤魂难安啊。这兵荒马乱的,我这维持会长没照应好乡亲,心中有愧啊。”

  何雨之人小也上过个私塾,自个也看些个书,鬼神文化对他的浸淫更甚于一般村民。在他宅院里,建的最讲究的就是香堂。他始终相信何家的发达有祖蔭的庇护。更何况民间一直有着瞎子通灵之说,不能不信啊。

  “唉,我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听不见啊。”

  一阵西北风呼啸而过,何雨之不由打了个寒噤。

  “债有头,冤有主。铁岭村的事,都是那日本人,是日本鬼子干的。我们这维持会是为乡亲们说话办事的,老神仙若遇见冤屈的众乡亲,千万多多美言啊。”

  “路窄人多,都掉到沟里去了。”老者说了句没有由来没有去处的话。

  “何雨之拜托老神仙了。”

  何雨之一个深深的鞠躬。

  “会长。”

  何雨之刚直起身,只见一个民团跑了过来。

  “会长,在村东头小院内发现了一个年青人。”

  “一个年轻人?”

  “是啊。他一人光着个身子,趴在院当间那石桌上睡觉。”

  “在院里睡觉,还光着身子?”

  “可不是。叫他也不起。”

  “哦。有这怪事。”他转向对李有财说道:“这位乡贤,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言毕,对老者抱拳作别。

  短短百来米的路上,李有财心中暗暗叫苦。

  这天晌午饭后,老者二个八九岁的孙子,张腿就往窑洞背后的山崖跑去,崖上的二棵老酸枣树上的酸枣,让他们惦记的可不是一天二天了。

  乡下的孩子,平日里大人们那有空闲看管他们,只要天黑了炕上人头数对就行。

  俩孩子刚上了崖,就看见从对面走过一队人马,那条道只通铁岭村的。二个小人是掉转屁股就往家跑,一路上連滚带爬回到家,爷爷忙叫他们去向有财爷爷报告。

  孙儿刚出门,老伴走了进来。五十多岁的人,整理的是上下干净利索,脸上布滿了皱纹,但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让人一下子就会去猜度年轻时的美丽。

  “鬼又来了。”大爷朝着门口说了一句。他知道老伴进来了。虽然看不见。“我去会会他们。你在家别出来。”

  老伴一声不吭,把老人拉到院中,用笤帚给老人上下扫了扫,把一粒没扣上的扣子扣好,回身放好笤帚,转身柱着手扙,迈着小脚,牵着老人的衣袖,坚定地朝门外走去。

  她是个聋哑人。

  有财一接到消息,抬腿就往外走。刚到院门口,就见到村东西两头都有人影晃动。他低头向边上的娃说了二句,那娃象只小猎犬,贴着墙边溜向李子同他们住的地方。

  路上,李有财边走边想,娃的信一定是送到了,要不发现的就不是一个人了。可是在村东头发现的年轻人是谁呢?这大冷天,谁会光着个身子在露天睡觉呢。

  走过了李子同他们住的地方,门是大开着,看来是有人进去搜查过,走过了村东头,带路的还没停下来,李子同一下子明白了,村东尽头,只有一家,就是大宝家,那个光膀子在院里睡觉的八成是大宝,也只有他才会常常做出一些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李有财判断是对的,在院子里光膀子睡觉的就是大宝。

  这天晌午饭后,大宝一人走回老居处,这里是他加工制作土炸药的地方。不知是吃的太饱还是怎么了,人有些发困,他干脆从窑洞取出被子,平铺在院中的石板桌上,人就躺上去,这天中午阳光是少见温暖,天上不见一片云彩,加上院中石桌处于院中风道死角,躺了会儿的大宝,嫌热又起身把衣服全脱了,就剩下个裤头。

  当维持会的人把他围住,一惊一怍的叫唤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偏的地方也能找的到,听声音好象是维持会那帮人,没有鬼子。妈的,也只有这帮孙子才能找到这。他闭着眼,头脑在飞快地转着。看来队长他们没被发现,没有听到枪声响。

  一会儿,听见众人说。

  “会长来了。”

  “叫了好一阵子了,这小子死不吭声。”

  “瞧那身子,三根筋骨架着个头。”

  “不会是个死人吧?”

  何雨之围着石桌转了一圈,朝李有财问道。

  “是你村的人吗?”

  李有财认真低下身来看了看。

  “像是这东头家的孩子大宝。可他一直在外学手艺啊。”

  “你把叫他叫起来。”

  “大宝大宝,是你吗?啥时回的啊?”

  没有反应。

  “大宝大宝,我是你有财叔啊,你醒醒啊。”

  “不会真是个死人吧?”边上的人嘀咕起来。

  “不会,,刚才我还看到他动了一下。”

  “大宝大宝,你醒醒啊。”

  这会大宝才缓缓起身,光着个身子坐在石桌的棉被上。

  “有财叔。”

  “是你啊,大宝。你不是在外学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二天了。这不是老人的忌日快到了吗?娘托梦给我说,在那边冷,让我给捎上床被子。”

  “捎被子就捎被子,你咋还睡在上面了呢?”

  “爹娘走时,也没见上面,如今想要个被子,我这当儿的,想用身体把被子捂一捂,尽孝心,也好让爹娘知道,孩儿还活着。”

  “是你村上的?”何雨之盯着李有财。

  “是。”

  “你在外学的是什么手艺?”何雨之突然抓起大宝的手。

  “修钟修锁糊纸人。”

  “学的还不少。”

  “会长。”这会从窑洞里传出了声音。“这里有火药。”

  一阵枪械操作的声音。几支枪对准了大宝和有财。

  好一会儿,何雨之走出窑洞,后面跟着个人,手棒着个瓷罐子。

  “这罐子你认识?”

  何雨之握着一支小手枪,边说边指着大宝。

  “认识。”

  “里面装的东西是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知道。是土硝。”

  “干什么用?”

  “爹托梦给我,说是那边路不好走,各色的鬼很难緾,要我在上坟时,放上几铳,吓唬他们一下,让它们离的远一点。”

  放响清路,向来是乡村百姓上坟时祭祀活动中的程序之一,只不过有的是燃鞭有的是放铳。

  何雨之当然也了解此民俗。

  “放响用的着这么多药吗?”

  “老人在那边不好走,不定是遇上了什么不一般的鬼,加上一年才回来这么一遭,不多放些响,怕镇不住那鬼。”

  “你胡咧咧甚了?你这家有炸药,老子给你绑了去宪兵队。”何雨之边上的那人嚷开了。

  “不放响,路就不好走,走不到地府,就在外面游荡,特别是冤死的,如遇上了那个害人的主,还有那不顺眼的,说不定就把他带走了。大伙都知道,去年,镇上那个杀猪的林屠夫,不就是让猪给咬死了。命啊。”李有财突然冒出了一番话,说的在场的是个个心惊肉跳。

  镇上林屠夫的事,谁又不知。那天有一村庄大户人家办事,请他去杀猪,他刚摆开架势,那猪挣扎开来,冲着他张嘴就是一口,咬断了大腿血管,当场死亡,顿时四邻八乡就说开了,说那猪就是来索他命的。

  “这位乡贤既然说这位后生是本村人,那就没事。村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些想法做法,正常,很正常。”何雨之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缠。“内外都看过了吗?”

  “都搜过了,没啥东西。”

  “没啥可疑的?”

  “会长,都看过了,没啥不对头的。”

  “都看过了?”何雨之沉着个脸。

  一阵安静。谁也不敢说话。

  “这口大缸检查过了吗?”何雨之手握着枪,指着院角落。只见那大缸一半埋在土里,缸盖上面还压着块大石头。其实一进院他就注意上了这口大缸。

  “那缸以前是我爹腌咸菜用的?”

  “你说腌咸菜就是腌咸菜的?打开看看。”

  听到主人一声吆喝,三个民团的人连忙跑上去,抱下了那块石头,掀起了缸盖。

  “里面有什么?”何雨之紧握着手枪,光怕从里面冒出一个来,打他一枪。

  “大半缸水,黑呼呼的。”

  “嗯?”何雨之大步上前。

  边上一个长相有点机灵的民团,顺手抄起边上的木棍,伸到缸里搅了搅。除了些烂树叶树根之类的外,别的也看不出有啥东西。

  何雨之站到缸边,看真没什么东西,刚转身,一阵轻风佛过,那个用木棍撑搅缸的民团突然仰面倒下,何雨之也像中了什么邪,只见他手捂肚子,两眼上翻,嘴巴大张,边上的民团全部吓的个目瞪口呆。好一会,只见何雨之口吐白练,連昨晚吃的羊肉萝卜馅饺子都喷了出来,吐的他跟前正在端详他表情的二个民团一脸,接着他的嘴是一张一合,可就是出不了声音。

  “老爷你这是咋了,老爷你说话啊。”

  “何会长这是怎么了?”

  “老爷中邪了,赶快吹哨子集合回去。”一直跟在何雨之边上的那个民团尖声叫道。转身对李有财叫道:“你快去把那边二架马车都赶过来,耽误了要你的命。”

  大缸边上一人倒下,一人弓着腰豉着双眼在大口喘气,看到这一幕,民团的人吓住了,李有财惊呆了,就連大宝也傻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这缸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大宝还是清楚的。

  可再怎么也不至于这样啊。

  这缸以前家里就是用来腌咸菜用的。自从大宝回来,有一天在这院里研究如何发挥土炸药的威力时,突发奇想。炸药里的铁片之类的东西,虽然有一定的威力,但杀伤力不大,如果能在铁片上面煨上毒啊什么的,说不定就更能伤敌,以前在城里听武侠评书都是这么说的。于是他把平时捉到蝎子长虫死耗子什么的,都扔到这缸里,反正什么恶心的东西都扔在里面,后来羊娃知道这事,特意在山上找了些枯肠滕,断命根,七步倒之类的草药,也都扔到这缸里沤着。这风里雨里,一年四季,那缸里早不知串成什么味了,的确是让人受不了。每次大宝开缸,都包上脸,还要看好风向。有回麦子来看大宝做土地雷,没注意,一阵风过来,让麦子差点没吐出来,恶心的整整三天没吃饭。现在大宝要制作土地雷时,都是把收集来的破旧铁片,用袋子装好,放在这缸里浸泡三天三夜,然后晾干,反复三次,才同火药混装一起。至于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只是觉这样炸起鬼子来心里舒坦。

  其实,老孙头倒是同李有财说过几回,说是鬼子警备团还有民团的人有时挨炸了之后,并没有伤到什么致命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大伤口,可是常常是回到了驻地不久,有的人就不行了,有的人是伤口越治直烂,就連日本医院的大夫也搞不明白是咋会事,倒是民团和警备团的人日本医院不给看,只好找中医,反倒好的快些。

  但他们谁也不会把这同大宝炸药制做配制过程联系起来,更是不会想到。

  加上老孙头也就边抽着旱烟边那么随口一说,李有财也就当个新觧一听而已。

  可眼下,面对面前发生的一切,大宝也只有眨眼的份。民团的人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木木回话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咱们快回去吧。一进这村就让人觉的怪怪的,心里直窜凉气。村里的人个个都神神叨叨的,你看咱们穿的这么厚还冷,他却光着个膀子在院里睡觉。”

  “住嘴。”被叫作大哥的人,走到大宝面前,双手一揖。“师傅,有没什么办法让何会长恢复正常。”

  大宝摇了摇头。

  “师傅摇头的意思是不行呢,还是没关系?”

  大宝还是摇了摇头。

  “明白了”

  队伍立马开拔回营。

  回到何家村后,何雨人吃了三天的药才理顺了呼吸,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扶进府中香堂,诵了三天的经。

  民团进铁岭村遇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越传越邪,说是铁岭村冤魂不散,并附着在村里各种器物上面,只要是带枪的人进村,谁碰上就索谁的命。有的传说,村上的人受到神灵保护,大冬天光着身子在院子里睡觉,根本不怕冷。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有时乡下人上太平镇,路过关卡,问从那来,说是路过铁岭村来的,警备团的人都不搜查就让过了,光怕沾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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