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回到铁岭村后,李子同他们又整整忙乎了一天。
战争使原先就十分贫脊的晋东南地区更是雪上加霜,现有这么一辆汽车突然落在村民手里,岂能放过,光汽车上的铁就让人眼红了。
全村出动,大御八块,肩扛车拉,最后除了地上有一片机油印子,連个镙丝钉都没留下,就是那片机油渗透了的地面上,让大风一刮,也给遮的个干干净净,整辆汽车就象幽灵一样,消失在这黄土高坡上。
当夜,何人地他们回到太平镇后,也整整忙乎了一天。
战斗让原先就十分狂妄的日军宪兵队长八木更加暴跳如雷,一场在他看来几乎称不上战斗的战斗,带去的二辆汽车一辆让人开跑了一辆让人给烧了,手下的人衣服都让人扒了,連派出去合围土地庙的三名士兵居然失去了联系。
何人地一回到驻地,就让人给暂时安置在破窑洞里的马久仁他们送去了衣服鞋子。第二天,又派兵在一面山坡上找到那失踪的三个日本兵。后来据那日本兵讲,他们当时走着走着就感觉离枪声越远,没有枪声后,他们在远处也看到了那燃烧汽车的大火,可就是走不回来,不是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就是走着走着就走到断崖边,后来合议还是先找个窑洞度一夜,要不这黒天大风的,一失脚非摔死在山崖下。
三天后一大早,子同派田水赶上大车带着如月和麦子到太平集探听一情况。路上如月就那天晚上对大宝的态度做了道歉,田水厚道的笑了笑。按计划,当天在镇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晌午就回到了铁岭村。
李子同他家老宅子,一个院子里,三孔老窑洞,一排平房。院门外是坡,窑洞顶上是梁,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同庄上相通着。自从铁岭村让鬼子祸害后,他就把队伍安置在这里。这三孔窑洞让李子同他们改造成相連相通,西窑住着如月和麦子,东窑是厨房,中间那孔窑洞成了他们议事的地方,男队员全都住在那一排平房里。
待如月和麦子收拾了一下走进中间窑洞时,子同他们已经都在那了,田水正坐在桌子边上喝着水。
“哎呀呀,人家田水早就给马车御了套,给马上了料,我还以为你们二位大姑娘在打扮要上花轿了,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
“你这死猴子,狗嘴吐不出象牙。”麦子说着就要上去打大宝。大宝一闪身就躲到子同身后了。
大伙都乐了。
“好了。”李子同笑着对正红着脸的如月说道:“大家静静。下面听如月说一下去镇上打探的消息。”
“这次羊蹄岭战斗,敌人领头的是警备团的何怪和鬼子宪兵队长八木。这次他们损失了二部汽车,还死了鬼子一名伤了一名。”
“不对啊,我瞅着打死了二名鬼子啊?”
“其中一名鬼子没打死,让给救活了。同时,还冻伤了几名警备团的人,有一名冻伤后发病死亡。这次战斗,在精神上对鬼子汉奸打击很大,老乡们传的可是眉飞色舞的,連长治那边的人都听说了这事。可解气了。”
“现在警备团的人都叫八支队是扒支队,是专们扒衣服的队伍。”田水兴奋的插了句话。
“瞧你那点出息。”
田水让麦子呛了一句,讷讷的低下了头,表情也收了回来。
子同笑了笑,对着如月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昨天,镇上里的又召开维持会长会议,要他们加强对村民的监视,发现任何异常情况情况都要马上报告。”
“何怪还在镇上?”
“在。那个维持会长开会,就是他召集的,何怪的父亲何雨之也来了,他现在是县维持会长,在这次会上,他出了三百元,用来今后奖励告密有功的人。”
“这父子二人真是有种,铁心当汉奸,有机会一定要除掉他。”
“有一个重要情报,大家还记得大闹来原城时带我们从地道撤的小伙子吗?”
“咋能不记的,咋啦?”
“前些日子,他娘病逝后,就地拉起了一支队伍,在公路上偷袭过几次鬼子的车队。”
“好样的。现鬼子正在大扫荡,在这个时候敢拉队伍,了不起。麦子,你也说说。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可以说。”
麦子红着脸,摇了摇头。当这么多人发言,她还真有些心虚。
“田水,你也说说。”
田水偷瞄了麦子一眼。
“我在骡马店里,听车把式们说,在城里和镇上时不时都会发现抗日传单,有时村里的维持会长和警备团家人的门上贴着警告信,他们说是共产党干的。”
“田水,你刚才说那个扒衣队,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能再给说说不。”
看着大宝一脸坏笑,如月和麦子红了脸,丁子浅浅的笑着,田水窘迫的用手拍了一下大宝的腿。
子同笑着站起来。
“这次如月麦子大宝上镇上打探消息,任务完成的很好。根据她们刚才说的情况,目前敌人对我们还是不摸底细。敌人越想找到我们,我们就越不能让他们轻松找到。大家要时刻记着这是战争,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凡是能让敌人死的招都可以用。特别是你们二位姑娘,要根据任务的不同,做出不同打扮,必要时要穿男装,不能让人认出你们是女的。我们认的敌人,敌人认不出我们,就多一分胜敌的把握。象上次我们进城打何怪,要不是在街上让他家丁认出我们,何怪怕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至于扒衣的事,我是这样想的。这些警备人,其中不少是流氓痞子,但也有些是为生活所迫,在战场上,子弹金贵,先找鬼子打,但你要冒头,我也一样打你,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为鬼子卖力,是汉奸。那天他们虽然放下了枪,死罪可免,但活罪要受。这大冷的天,扒了你的衣服,这几十里的路,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他自个造化,能活着回去的人,一定会到处诉说这生不如死的感觉,在敌人内部起着瓦解敌人战斗意志作用。还有就是,我一直想给每人弄一套鬼子的军装,也许什么时候用的着。上次炸鬼子仓库,我和丁子就是穿着鬼子军装才混进去的。现有的这些服装,每人先挑一下,看有合身的没有,咱们装敌人就要装的象,衣服不合身,穿着不自在,一下子就会让敌人发现。现鬼子虽然用重兵对咱们晋东南地区进行扫荡,但抗日的队伍是越来越多,抗日的力量是越来越大,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那怕是土匪,只要是抗日,就是我们的朋友。现在可是不一九三八年,几个鬼子就敢走出据点横行乡里。那晚上咱们炸鬼子车队时,大家也都看到了,在我们前面,就有人袭击鬼子的车队,那怕没有打死鬼子,但只要让鬼子车队停下一分钟就是胜利。总之,怎么能让鬼子不舒服,咱们就怎么打。同时,我们也要认真对待每一场战斗,从这次羊蹄岭战斗看,鬼子事先识破了我们的计划,我们想伏击敌人,结果却让鬼子给包围了,这种事已经发生二次了,很危险,老天是不会给我们第三次的运气了。这说明鬼子对我们兵力人员、武器配备、伏击地点的选择判断是相当准确的,尤其是,我的作战想法他们也相当了解,这几天我一直在反思这个问题,大家也一起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看看如何能更好的消灭敌人,让敌人不舒服,同时我们也要重视对手。鬼子敢从一个小岛冲杀到我中华大地上,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没有二下子是不敢的。”
“难怪上回劫鬼子汽车进城时,你不让开枪打鬼子。敢情是你们要队们那身皮啊。”大宝恍然。
“队长,你这一说,我和麦子心里就透亮了。那天晚上看到田水兄弟从车上下来时,把我吓了一跳,我还说了他,这是我不对,我在这向田水兄弟道歉。”
“如月姐,这事你不是说过了吗?”
“说是说过了,但没在大伙面前说过,错了,就要认错,在大伙面前认错,好让大伙一起帮我改掉这毛病。”如月站了起来。“我家在铁岭村,但从小在城里长大,对乡村生活习俗很多事都不太明白,大家在这方面要帮助我,我做的有什么不对的,要大胆向我指出来。我有什么不理解的,也会向你们请教。其实在咱们这寒冷的冬天把头包上,不但可以隐蔽自己,还可以让裸露外面的皮肤得到保护,减少了痛苦,同时,还能使自己体温不会快速下降导致体力下降,从而,保证了在战斗力。”
一阵子寂静。
“怎么,是不是我什么地方说的不对?”
“不是说的不对,是说的太对了。”李子同也站起来。“在东北,冬天外出时,穷人家时常就是用个大围巾把脑袋一裹就出门,只觉的这样舒坦。不想这围巾裹头的平常事,让咱们副队长讲出了这么多道道,同战斗力都能联系上,上过学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刚才副队长说了说,小岭村的那小伙子也拉起了队伍,不简单。我想送他十块大洋,表一下心意,你们看如何?”
“队长小气。就给个十大洋。”
“那照副队长的意思给多少?”
“大洋给的再多有什么用?也打不了鬼子。”
“啊哈哈。你们这些读书人啊,脑袋转的就是快,但也有个毛病,有话不直说。”
众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位队长这一来一去的。什么意思啊?
“大宝。”
“在。”
“咱们闲置的枪支有多少?”
“长枪十支。”
“行,明天你和大宝一起把这些枪支送到小岭村。”
“是。”
“咱们队长真是做生意的人,就是扣门。”
“又咋啦?”李子同一脸不解的望着如月。
“你说哩。”
“你们二人打啥哑迷,把人都给说糊涂了。”
麦子迷糊的瞪着他二人。丁子嘴挂笑意。大宝望着窗外。田水看着子同。
“你呀,刚批评你毛病,马上就犯。”子同笑着用手指了指如月。“大宝。”
“在。”
“匀出些子弹,一起送过去。”
“是。”大宝立走身,走到子同面前。“队长,这些武器早一天送出去,就早一天发挥作用,鬼子汉奸就早一天麻烦。所以,建议我和田水马上出发,这会路面上要比上午人少,相对安全些。明天就可回来。”
“呵,今天水平是个个见长啊。你个大宝,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呆不住想出去蹓跶。你那些土地雷整的咋样了啊?”
“天女散花做了有十二个了,现关键是要找个机会试用一下,才好评估它的爆炸力量。上回匆匆忙忙的炸了就跑,都没来得及品味。”
“说的有道理。你放心,我们一定找个机会让鬼子享受一下你的天女散花。今天田水刚回来,让他缓一下劲,明天下午你们出发,把东西送过去,如何?”
“队长,我不累。”
“队长,你看田水自己都说不累。上午从镇上回来的这几十里路,别说是坐车,就是走路,对田水兄弟来说也不是回事。”
“大宝,你是不是連怎么运送都想好了?”
“报告队长,我想把枪放到麻袋里,然后装上米糠,有人问起,就说上城里卖糠。”
“你这鬼灵精。想得还很周到。如月你看呢?”
“这会路上人是会少些,安全些,就是田水要辛苦些,我同意大宝的建议,但有一条,这次你们二人的行动,田水负责,他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大宝,你要配合田水完成好这次任务。”
“队长,还是叫大宝负责吧,我不行。”
“报告二位队长,我一定服从田水指挥,坚决完成任务。”
“好,大家一起分头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当他们走出窑洞时,见有财叔乐呵呵的走进了院子。
“都在哪。”
“有财叔,啥事,看你乐的。”
有财走到院中的桌子边,从手中拎着的小袋子中倒出了七八个黒不溜湫锻打的小铁件,只见每铁件都是呈正三角形体。
“这是啥啊?”
“子同不是说了,鬼子怎么不舒服,咱们就怎么折腾他。我看鬼子汽车在公路上跑的哧蹓哧蹓的就来气,这不,咱们拆了鬼子的汽车后,我就老琢磨着汽车上那些东西有哪些能用到鬼子的身上,就打了这几个小物件,汽车咱不懂,但我看汽车轮子和咱们的胶轮大车的轮子差不多,大伙看,这小物件,只要往地上一扔,不管那一面朝下,都有一面刺楞朝上,汽车碾过,那轮胎就会刺破,轮胎破了,汽车就走不了,待他换轮胎,那就得费功夫。反正,不能让鬼子的汽车跑的那么顺溜。”
“有财叔,这太好了。想的就是比我们深。”李子同边赞赏着边端详着这铁三角小物件。“没想到有财叔还有这手艺。”
“咱们庄上的老周家,早年在外学过几年铁匠,后因病了一场,身体就没以前利索了,干脆就回家种田了。每年春秋时节,他都会开炉帮乡亲们修整一下镰刀镢头啊啥的,常常是我给他打下手。好人啊。让狗日的鬼子给祸害了。”
“咱们用老周叔家的家伙什打造出这些铁三角,一是为老周叔一家人报仇雪恨,二也是老叔家对抗日的贡献。”
“如月姑娘说的对。”有财对着子同说:“只是还没试过,还不知中不中用。”
“队长,这些让我带上,一会我和田水去执行任务,要穿过公路,说不定刚好能遇上鬼子汽车,正好试试。”
“不行。你们要集中精神完成任务,不要三心二意,别的以后再说。”子同一口回绝了大宝。然后转身对有财说:“叔,有件事要拜托你。”
“瞧你说的。啥事?”
“我以前在国军,跟鬼子对阵常常是打不过他们。除了武器什么的不如鬼子外,咱们军队的体力跟不上是一大原因,冲不上,撤不下,跑不动,你说这仗怎么打。平时一个月都不见荤腥,常常是連饭都吃不饱,身上没力气。现在,咱们这边除了敌在明处外,其余是什么也不占先,所以咱们一定要能跑,要有力气跑,有力气跑,才能保护好自己,打的了鬼子。”
有财看了看周围这几个半大孩子,滿眼怜爱。
“如果每次上镇里割肉,这不是长远之计,也容易暴露,我同如月商量过,想让你出面买上几只羊养着,全由你费心,让队员们一个礼拜至少要吃上一次羊肉,这是五块大洋,你先用着。”
“行,这事我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