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晌午刚过,老孙头挑着担子匆匆走进关家大院。
关大户听到下人的通报,汲着个鞋就出来了。
“孙掌柜,有消息了?”
老孙头朝边上的厢房呶了呶嘴。
“关会长。”一进屋,老孙头就小声说道:“你发财了。我刚才路过村西梨树沟,看见沟里那破窑里有人,身上还背着枪。”
“有枪?”
“有枪。”
“共有几个人?”
“我见窑洞外二人背着枪,把我吓了一大跳,那洞里不有几个人就不知道了。哪敢细看。”
“那赶快去报告。”
“要不先一起去梨树沟看一下?”
“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是看见了,可你没看见啊。去报告时,万一细问起来,你啥都不说不出,人家说不定就把赏金给了我。”
“瞧你说的,什么赏金不赏金的。不过你说的对,还是去看一看踏实。”
说走就走,关大户呼人牵马架车,直奔梨树沟。
梨树沟里静悄悄的。老孙头和关大户扒在坡边。
“他们在哪个窑洞?”关大户望着坡下那零零落落的破窑洞。
“就是小路边上那二个破窑洞。”
“哦,可没见有人啊。”
“会不会歇晌了。”
“晌前你到底有没看见人啊?”
“有啊。”
“不会走了吧?”
“这就说不准了。要不你下去看看。”
“还是等等看吧,说不定一会就出来了。”
“那就等等看。哎呀,今天可就耽误了我做生意了。”老孙头一翻身,仰面朝天躺这黄土高坡上。
“你哪是啥生意,三瓜二核桃的,这边如果皇军赏下了,那可比你那破生意强多了。”
“你不是说没人吗?要不,咱们走吧。”
“你这人咋这么没有耐心呢,等会能缺了你啥?”
“听你的。等等就等等。关会长,为了你我可是尽心了啊。”
“我心里有数。哎哎哎,你快起来,窑洞里出来人了。”
“我没瞎说吧。你看还背着枪。”老孙头一翻身眯着眼望着。
“又出来了一个。”
“看来一共就二人。老孙头,你在这看着,我坐车去报告。”
“他们如果跑了怎么办?”
“跑了,跑了我就找你要。”
“关会长,他们可是身上长腿,手上有枪,我能拦的住?”
“你不会跟着他们啊?笨蛋。”
太平镇上,马久仁带着他那拨人刚走进区公所,关大户就跟了进来。当报告说到看见二个背枪的人时,正在仰头喝水的马久仁给呛的一口腔水喷在关大户的脸上。
“你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的。”
“就二个人?”
“只见有二个人走出窑洞,里面还有没有人,就不知道了。”
“背的是枪?”
“是枪。我同货郎老孙头都看的真真的。我让在那盯着呢。”
“好,这事你办的好。”
“队副。”马久仁一手下凑上来说:“咱们这可是刚刚跑了二十里路的来回,就是想走,也走不动啊。这次可是有枪的主,咱们到了那地,怕也是累的趴下了,那可只有他们收拾咱们的份。”
“院里集合。”马久仁放下手的喝水的碗,走出了屋子。
“大家伙刚才都听到了,后弯村的关会长来报告,说在梨树沟破窑洞外发现了二个背枪的人,这是拉面大会以来,最重要的报告,我们如果不去看看,这事让皇军知道了,什么后果你们也知道。今天一早,何团长就和皇军去镇西一带扫荡搜索,也指望不上他们,如果这二人是八支队的,那我们可是大功一件。弟兄们也是一早就跑了十多里路刚回来,妈的,耍猴也不是这样玩的,现在去梨树沟至少还有个八里路。现在我决定。”他转过身对站在一边区公所的人说:“你们立刻到警备团去候着何团长,就说在后弯村梨树沟发现二个带枪的人,我马久仁先带人过去了。”
“是是是”
“我说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去吧。如果误了事,小心让皇军给劈了。”
“不敢不敢。”说完一溜小跑出了门。
“弟兄们,现在我安排一下。你你二人,去车马店征二辆大车过来,你你二人去镇上给弟兄们搞三十个热包子,烧饼也行。你你二人去弄几瓶酒来,再弄点熟肉来,如果遇到不从的,就给我押到区公所来。去办吧。要快。”
警备团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那么无精打采的。很快,三辆马车就疾驶在通往后弯村梨树沟的路上。
第一辆车上坐着是带路的关大户和马久仁。车罩里坐着马久仁,他面前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几个热包子,一只烧鸡,他手握着一瓶酒。车子的颠簸丝毫不影响他把食品准确的送入口中。他刚喝了一口酒,就抓起一个包子,一口下去,那馅汁溅了坐在对面的关大户一脸。
“这镇上老林家的包子,名不虚传啊。你也来一个。”
关大户边擦试着脸上的馅汁边陪着笑脸推辞着。
当马久仁认真的吃了三个包子,半只烧鸡,半瓶酒后,不知是累了还是醉了,终于嘴里还咬着个烧鸡翅膀,就歪在车上发出了鼾声。
一直到梨树沟还没醒。
一路上是马蹄声嫉,呼声阵阵。偶尔,也会从车里传出一二声本地戏曲的洋歌调,不知后面的车上谁喝高了。
“队长,队长,醒醒。”
“嗯。”
“队长,前面就是梨树沟了。”
“梨树沟?”
“对,梨树沟。”
“到梨树沟来做什么?”
“队长,你不记的啦。在梨树沟里发现了二个背枪的人。”
马久仁一个激灵,用袖口一擦嘴边的垂涎,就从车上滚了下来,抽出手枪,躲在车轮子后面。
“人在哪?”
“在这个坡后头的破窑洞里。”
“叫他们都给我下车。”马久仁这才立起身子,四下张望。
关大户好不容易把那六个人从另二辆车上叫下来。
“你们都给我听好喽,坡那头就是梨树沟,有二个不知什么来路背着枪的人,如果你们明天还想喝酒,就都精神点,别让人把你喝酒的家伙打碎喽。关会长,带路。”
“是。”
到了坡顶,见着了老孙头。
“关会长,你们总算来了。”
“人在?”
“在。”
“没走眼吧?”
“关会长,我連眼都不敢眨一下。”
“下边有二个窑洞,他们在哪个洞里?”马久仁趴在地上,两眼直盯着坡下。
“左边那个。”
“没动静啊?”
“刚才有一个出来撒了泡尿,又回去了。”
“看来今天还真碰上了个硬茬。”说完打开机头,探出身子,对坡下喊道:“窑洞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只要你们缴枪~~~~~~”
“砰。”一声枪响,子弹从马久仁头上飞过,吓的他一个身子全扑在地上,顿时枪声大起。
“俺娘吔,真打起来了。”关大户和老孙头一缩脑袋,一溜烟的跑了。
打了一阵枪,不见下面窑洞有反应。
“停止射击。”
随着马久仁的一声令下,旷野里除了弥漫着硝烟味外,一下子显的静悄悄。他支楞的个耳朶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出来。
“妈的,什么也听不到。里面的人会不会给打死了?下去个人看看。”
一听说要下去个人,这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会只见最边上的一位蹲在地上,显的十分痛苦。
“你怎么回事?”
不想那人用袖子一抺大嘴,倒大大咧咧的站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些什么。
”可惜了烧鸡和肉包,吃了半天,全都吐出来了。”
“你,下去看看。”
“队长,下去看什么?”
“看看那窑洞里有人不?”
“哪个窑洞?”
“坡下面那不是有二个破窑洞吗?”
“行。”
这下又是让这几个警备团的人面面相觑,这个平时胆小如鼠的人,今天怎么变的勇敢起来,真是酒壮怂人胆啊。
“你是不是醉了?”
“没醉。来的路上我们吃的不是烧鸡肉包还有酒吗?我没说错吧?醉了还能记着这?”
他扶着枪,眯着眼,对那二孔破窑洞看了一会。
“就是那二窑洞?”
“是。你倒是快去啊。”
“行。”他刚柱着枪往前走了二步,身子一歪就倒下了。
“关会长。”
没人应。
“老孙头。”
还是没人应。
“妈的,一有事跑的比兔子还快,你们去个人看看。”
“是找我吗?”
“你他妈.~~~~~~。”
马久仁一转身,只见一支黒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统统不准动,谁动打死谁。”在这支黒洞洞的枪口边,还站着一个端枪的人。他接着打了个呼哨,从窑洞里跑上来了二个人。
这四个人,一色的打扮,身上穿着黒衣黒裤,头上包着黒头布,脸上围着黒面巾,只露着二只眼睛在外面。
“都举起双手,站到一边去。”
“好汉好汉,请问你们是~~~~?”
“你们不是在到处找我们吗?”
“你是八支队,是八爷,是八大爷。”
“队长,怎么处理这些汉奸?。”这时一黒衣人上来问道。
“这还要问吗?统统枪毙。”
“是。”
“大爷饶命啊。”
“八大爷饶命啊。”
一片求饶声。
“八爷,八大爷。我们也是让皇军,呸,我们也是让鬼子给逼的啊,谁愿意给鬼子那龟孙子卖命啊。大爷饶命,我马久仁永生不忘啊。”
“你就叫马久仁啊?”
“是,小的叫马久仁。”马久仁这会才梦醒了一般,左右一顾,上前一步,压低的声音说道:“我上回还让人给八爷捎过西药。”
“有这事?”
“托一个买卖老物件的。”
“很象是有这么回事。”
“今后八爷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办的到,决不二话。”
“队长,这个马久仁干了不少坏事,把他交给我,我一刀捅了他。”边上一黒衣人,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八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啦。”
这位被叫做队长的黒衣人,打了个手势,止住了手握匕首的黒衣人动作。
“你们都听好了,今后不许祸害百姓,怎么应付鬼子,怎么对付抗日队伍,你们心中要有个数。”
“明白明白,哎,不敢不敢。”
“今天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谢八爷不杀之恩,谢不杀之恩。”
“除了裤头,全都脱了。”
“嗯?”
“怎么,没听明白?”
“明白明白明白。”马久仁转过身对手下的喊道:“除了裤头,全都脱了。”这会他才看见,刚才那个呕吐醉酒走路都不稳的人,已经脱的光光的,站在坡边,連个裤头也没穿。
“把鞋子也都给脱了。”
这时,听见边上山丘传来一阵哨音,只见有人朝这边挥着手。
“都滚吧。”
听到赦令,他们个个争先恐后撒开腿就跑,在下山的路上遇上一群上山的羊,那羊不知从山上冲下来了的是什么怪物,顿时炸了营,就是俩放羊人也被这几个突然冒出来赤身裸体的人吓了一大跳,过了好一阵子放羊人才把羊群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