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那么显眼,任北在上火车之前跑到车站附近的一个服装批发城,花了几十块买了一身衣服,再花十多块买了一个极为廉价的背包,然后把军装一脱,装进背包里,才往车站走回去。
只是买了火车票,再加上这一身行头,任北身上剩下的钱就只有十多块了。
这趟火车到琼海市,幸好是直达,只不过绿皮车,再加上千把公里路程,即使直达也要行驶三十多个小时。
任北买的票当然是硬座,临近春节,大家都往家回了。很多务工者不舍得花费辛苦挣来的钱享受一下卧铺,更愿意忍受一下拥挤的煎熬,而把省下的百十来块钱用来买些小礼物,带回给留在老家,期盼着父母归来的孩子。
再加上时而有查票的,时而有推着售货车往返的列车员,再加上时而有上厕所,每个站到了之后上下车的旅客,整个车厢里显得别外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车厢通道两侧都有座位,一侧是三座的,另一侧是两座的,任北买票的时候运气好,选到了两座这边的,这才坐得没有那么拥挤。
可是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他身旁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那小男孩三岁左右模样,正是调皮捣蛋的最佳时候,时而缠着他母亲向路过卖零食的列车员买东西吃,当他那还年轻的母亲不愿意的时候,这男孩就开始嚎啕大哭,撒起泼来。
任北最开始还觉得有趣,他时不时逗一下那男孩儿,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当任北犯困起来,可那男孩儿还依然精神抖擞,依然高昂着,闹腾着,这个时候任北就觉得真烦了。
任北还算能忍受,可是旁边的一些旅客却受不了,纷纷站起身来指责那少妇,让她把孩子管束好点。
面对大家伙的埋怨,这少妇只得连忙道歉,只是面对孩子的不听招呼,她却又显得无能为力。
“小不点儿,你知道我是干啥的吗?”
任北凑近小男孩面前,砸吧着眼睛,轻声问道。
小男孩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叔叔,摇了摇头。
“你妈妈有没有给你讲过,有的坏叔叔专门拐卖小孩子啊?”
三岁多的小孩子,基本上已经上幼儿园了,而幼儿园的第一课,几乎都是教会小孩儿们防止被坏人拐骗的课程。
再加上平时父母也会讲些防骗防被拐的话语,这小男孩自然是知道的。
可他一听任北此言,倒没有被吓住,反而有些欣喜,激动地问道:
“叔叔,哪里有坏人?”
任北“嘿嘿”一笑,说道:“你看叔叔我像不像坏人啊?”
小男孩愣鼓眼望了任北半天,又摇了摇头,他能分辨出来,面前的叔叔好年轻,再加上之前陪自己玩过,当然不像。
“那叔叔告诉你哦,我就是个拐卖小孩子的人贩子哦!”
任北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笑嘻嘻地讲道。
小男孩一听,本来开心激动的面容立马变得异常惊恐,身子赶紧往他妈怀里缩。
“我这个坏叔叔啊,最喜欢拐走那些不听话,总喜欢吵闹的孩子了,你如果再不听你妈妈的话,我可要把你带走哦。”
小男孩儿赶紧把头埋进他母亲身上,再也不像之前那么闹了,即使再看着有卖货的列车员路过,本想张口喊他妈妈给买东西,可是一瞟眼望着任北,又立马把那心思熄灭,再也敢不折腾了。
眼见自家娃难得的安静下来,少妇虽知道身旁坐着的这位小男生是恶搞,却也透露出一丝感激的眼神。
面对少妇特意的感激眼神,任北和她相视一笑,他这么做,可不是助人为乐,也只是图个耳根干净罢了。
只是相对于有人的感激眼神,任北不经意之间,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眼神时不时瞄向自己。
特别是当他糊弄小男孩,说自己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的时候,就感受到那眼神更浓烈,更带有敌意。
任北座位旁边是带着孩子的少妇,而他们对面则是两个女人。
年龄大的女人大概四十多岁,满脸横肉,一副凶相,坐在靠过道一侧。
任北很确信,他感受到的那股时隐时现的异样眼神就来自这个中年女人。
任北一上火车,对面坐着的这两个女人就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只是一路行来,任北也发现了一丝异状,他发觉对面的那位中年女人总是露出鬼鬼祟祟的眼神,时不时东瞅瞅西瞅瞅,特别是列车员到来的时候,她似乎显得尤为紧张。
而与她完全相反的,则是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女人。
任北不知道那女子长什么模样,唯一的感觉就是她身材显得特别娇小。
因为自打他上车寻着这个座位坐下之后,就发现那个女人躺在车厢和靠座上睡觉,而她的头上被盖了一个帽子,正好把整个头脸遮住了。
经常有很多人乘坐火车的时候,一上车就倒头大睡,如果不是那中年妇女望向任北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恶意,任北也不会太关注这两人。
可是这一关注起来,任北就发觉越来越不正常。
列车员来查票的时候,靠窗户边的女子依然熟睡着,动都没有动一下,车票全在中年妇女身上。
火车一路行来,停停靠靠,十来个小时,那睡觉的女子竟然也没有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甚至厕所都没有去一趟。
这太异常了……任北心里想着,再加上之前中年妇人的神情,让他在心里有些猜测……只是希望是自己猜想错了。
旅客们跟着火车摇啊摇,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夜了。
不同于卧铺车厢一般到了晚上十点钟就会熄灯,硬座车厢是彻夜不会熄灯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任北故意闭上眼睛,靠着座位假装睡着了,只是每隔一小会儿他会悄悄撑开一只眼角,偷偷打量对面。
大概到了晚上十点左右,之前一直睡着觉的女子终于有了一些动作,她时隐时现地发出了一丝呻吟声,身子也在轻微地开始动作起来。
在任北小心翼翼地偷窥之下,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那中年女人发现了女子的异动,她先是四处瞅了瞅,发现没人关注着她,然后赶忙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片橙黄色的药粒,将药粒放入盛了一点水的玻璃杯中,溶化,摇匀。
中年女人伸手将睡着的女子头上的帽子摘下。
透过微睁开的眼角,任北一眼望去,终于看清了隐藏在帽子下面女子的面孔。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容,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模样清秀姣好。
“嗯……,呃……”
女孩儿眉头微蹙,似乎有些难受,似乎正在从深沉的睡眠中逐渐醒来。
“来,喝点水。”
中年女人将溶了药的水杯凑到女孩儿嘴角边,她再次四处打望一番,确信没有人看着的时候,另一只手掰开女孩儿的嘴唇,将杯中的水灌了下去。
女孩儿没有醒过来,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看着面前的景象,中年女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站起身来,朝着厕所方向走去。
任北趁着那女人走开,赶紧坐过去,用力推了推女孩儿。
丝毫反应都没有。
任北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了……和他欺骗闹腾的小男孩时说自己是人贩子不同,那是假的,而刚才坐在这里的中年女人才是真正的人贩子。
这事管不管呢……任北想起曾经听人说起过,一些年轻的女孩被骗去穷山僻壤当别人的老婆,有的被锁一辈子,完全成了生孩子的工具。
任北抬头望了望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里面有一身军装,他想起了班长苟德诺曾说过的那句话:当兵的要有见义勇为的责任和胆气。
对,责任,胆气……任北心里默念了一句……班长说得对,我是个军人了。
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救出这个女孩,可是怎么救?可还要从长计议。
望了望那中年女人离去的方向,任北也起身,跟了上去。
在车厢连接处的厕所外面,任北不出意外的发现了那个女人,她正在打着电话,尚未关紧的厕所门,挡不住她的声音。
“喂,货好着的,你们到车站来接。”
“放心,屁股大,胯宽,保管是能生养的。”
……
中年女人挂了电话,把手机装好,然后从厕所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之前坐在对面的那个小年轻。
只见小年轻对她嚷了一句:“咋这么久,终于轮到我了。”说罢就从她身边一挤,朝着厕所里钻去。
只是来的太快,女人感到那小年轻撞到她的力道比较猛,一下子把她给撞得生疼。
“哎哟,你没长眼啊!”
女人对着小年轻就咆哮了出来。
小年轻抱着肚子,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憋得实在受不了啦。”
“你再不让,我可就拉出来了啊。”
看着他关上厕所门,女人嘴巴不停息,又骂了几句,才转身朝着自己座位走去。
……
厕所里,任北掀开握紧的手一看,小药瓶,正是之前那女人手里那个,刚才特意撞了她,就是为了拿到这个东西。
“嘿嘿。”任北心里想到……还多亏了上学的时候跟刘胜学了偷牌的技术,这偷牌和偷东西其实源出同宗,都是些小心翼翼,见不得人的伎俩,可是要领却是一样的,手要快,还要面不改色,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唉,要是我打靶投弹时候也有这个心态就好了……望着手里的战利品,任北不免自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