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12日,为期三个月之久的淞沪会战以国军的大败退而告终,当天,日军全面进驻上海,上海沦陷。
这一天,上海市内枪声不断,仿佛是在告诉世人,上海,变天了。
和外面的兵荒马乱不同,随着数十万人的涌入,上海公共租界内却是一片车水马龙的繁荣盛景。
李安没有和往常一样下班,买菜,然后回家给老寒腿的母亲做饭,而是破天荒的来到了静安路。
因为就在十分钟前,他受身中枪伤的肉铺老板所托要把一份名单交到静安路钟表店老板的手里。
李安并不想管这些破烂事,他只想偏安在租界让老母安享晚年,可就因为肉铺老板死前说“为了光复河山”,他还是决定冒险一次。
就这一次!
临走进钟表店的时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老板……”
李安向钟表店老板看了一眼,话没说出来就转身向门外走去:“对不起,走错地方了。”
“站住!”
一道冷哼响起,李安微微皱了皱眉头把头转了回来。
当看到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黑衣巡捕带着两个二十岁的巡捕从柜台后走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叹了口气。
就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看到老板僵硬的笑和眼中的惊慌的时候他就断定自己是惹上麻烦了,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可终究是晚了。
“小赤佬,你跑什么跑?”
那三十来岁的巡捕打量了李安几眼轻哼道。
“我没跑。”
李安淡淡的道。
“站好了!搜身!”
话音一落,那两个年轻巡捕就在已经自觉的举起了手的李安身上摸索起来,良久,他们失落的摇了摇头。
“名单呢?”
“什么名单?”李安不卑不亢的道。
“少装蒜!我徐文才可是静安捕房有名的神探,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东西!是不是想跟我回捕房受点皮肉之苦?”
“别,我现写行吗?”
听到皮肉之苦四个字,李安苦笑道。
自从日军在1932年公然侵略上海,在虹口建立司令部,设置实质意义上的日租界开始,表面安静祥和的公共租界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英美的工部局掌控下的法律至上的租界了,如果今天自己不交出一份名单的话,这巡捕绝对敢对自己大刑伺候。
徐文才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写!”
徐文才哈哈一笑从柜台上拿起纸笔递给了李安。
李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一脸不安的钟表店老板,微微一笑拿起笔写了起来,不到两分钟,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
钟表店老板向纸上瞄了一眼,眼中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笑意。
“哼!软骨头!带走!”
徐文才接过名单看了看大手一挥那两个巡捕就冲上来给李安戴上了铐子。
徐文才又转头看向钟表店老板,钟表店老板忽然哈哈一笑,歪头在衣领上一咬,整个人就扑通一下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队长,他咬毒自尽了,咱们……”一个巡捕赶紧过去查看,有些焦急的看向了徐文才。
“出息!自尽就自尽,反正咱们抓到人了,带回去!”
徐文才冷眼瞥了一眼已经断气儿的钟表店老板转身向门外走去。
“哎哟!”
徐文才刚出门,一道娇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安向门口看了一眼,不由一怔:外面有一个身穿旗袍,戴着一顶白色帽子,身材玲珑,长相标致的女人。
女人正弯着腰向钟表店里面张望,二人四目相对,李安的脸莫名一红,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瞎了你的狗……”
正忙着蹲在地上擦鞋的徐文才转头,发现女孩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要进钟表店?”
“哎呀!巡捕大哥!”女人回眸一笑,嗲声嗲气的道:“人家都不认识钟表来钟表店干嘛的啦?这不是被你的肩膀撞到了嘛!你要再用点力,人家就被你撞进去的啦!”
“那进去了没有啊?”徐文才嘿嘿笑着向女人眨了眨眼。
“讨厌的啦!”
女人满脸娇羞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徐文才额头上点了一下,扭着腰身离开了。
“香!够味儿。”徐文才看着女人的背影哈哈笑了起来。
李安出了门,向女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这女人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只是……
“咋?你也觉得这女人好看?”徐文才瞥了一眼李安贼兮兮的笑道。
“好看。”
“好看就多看两眼,你这辈子是没机会再遇上这样够味儿的女人了。”徐文才哈哈笑道。
“不看了,走吧,我还得赶紧回家给我妈做饭呢。”李安转回头淡淡的道。
“有自知之明最好!”徐文才轻哼一声骑上了自行车。
被巡捕用自自行车带回静安捕房之后,李安就被关进了监房。
间房里还有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模样,梳着大背头,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有几分本事的样子。
女的也穿着一身旗袍,虽然不论身段和长相都不如之前李安在钟表店门口见到的那个女人,可浓妆艳抹之下,也算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她的旗袍开口比普通女人的要高不少,大腿都快露完了,倒是有一丝勾人。
“喂,你叫啥?犯了啥事儿?”
李安在打量那一男一女的时候,那一男一女也在打量他,见他不说话,那男人先开了口,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
李安瞥了男人一眼没有话说。
所谓言多必失,他早就养成了沉默的习惯。
“哟!你还不理我,谱儿还挺大!知道我是谁不?”
李安再次转头看了看他,发现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就再次看向了铁门之外。
“行!既然你不认识你彪哥,那不知者不罪,彪哥就不跟你一般见识的啦,”那男人哈哈笑了笑再次打量起李安:“我猜你犯了重罪对不对?要不你鞋尖子上的血是哪来的?”
血?
李安低头一看心里猛的一咯噔,眼前闪过了一个小时之前的情景:肉铺老板趴在地上,用血淋淋的手死死抓住自己长衫的下摆,把一张满是血迹的字条塞进了自己手里。
自己处理衣服的时候天色有些黑,再加上注意力都在衣服上了,还真没注意到自己鞋尖子上有几滴血迹!
他虽然不知道这名单是干什么用的,但牵扯到了光复河山那必然是在跟日本人作对了,那么,指使巡捕抓人的就一定是日本人,他们有一个善良之辈?
一个闹不好,单凭这血滴,自己今晚不但回不了家,甚至小命也得交代在这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