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前方有一千名突厥骑兵拦住去路?”
刚一听到这一消息,李靖的身子猛地一激灵。
“怎么前方突然冒出了突厥士兵?你们探听清楚了吗,确认是突厥士兵?”
“大帅,准确无误,确实是突厥士兵!”
实际上这些负责侦察的斥候本来就是李靖自己训练出来的,李靖平时对他们要求非常严格。
李靖知道这些斥候几乎是不可能犯哨探不清这样的低级错误的。李靖之所以不敢相信,是因为这一千名突厥士兵的出现,对这一次战役的胜利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怎么办?
这一千突厥士兵对于自己一万精兵来说不算多,要是采取突然袭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消灭。但是现在有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保证这一千个突厥士兵一个也不漏网,被悉数全歼!
如果有一人漏网的话,稍微有一点点消息走漏出去,那么这一场对颉利可汗的长途突袭就将成为泡影。到时颉利不仅能顺利脱逃,而且肯定还会在李世民面前告上一状,指责大唐朝廷不守信用,大唐皇帝不能做到令行禁止。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仅突厥大军不能消灭,可能还要搭上唐俭大人和安修仁将军的性命。甚至还要连带赔上自己还有李勣、张公瑾等人的政治前途。
所以这一仗虽然不大,但带来的压力却是非常的大!
李靖知道自己这一次出击必须要全心全意。
因为这一仗,对于现在的李靖来说,他完全输不起!
李靖已经自己把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里了。这一仗他本可以不打,然后安安稳稳地凯旋,这样就可以稳稳当当地成为突厥大军的征服者。而他现在却不顾一切地选择了冒险突袭这条路,而且还是在李世民已经答应接受突厥投降的情况下。
现在退回去还赶上,只当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但这绝不是李靖做事的风格。他宁愿即使搭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彻底解除突厥对大唐的威胁。多少年来,突厥给大唐,给中原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不消灭突厥,李靖觉得自己作为大唐的一位将军就是失责,就愧对那些饱受突厥铁蹄的大唐边民们。
可现在……
10000对1000,这么悬殊的兵力对比,本来是最好打的一仗。现在却成了摆在李靖面前最难打的一仗了!
怎么办?
李靖的大脑在极速地转动着。一次小小的遭遇战,却要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在李靖的从军史上还真是平生第一次。
“老师,怎么办?”
这时,苏定方也从前面匆匆骑马奔过来。他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没敢贸然出击,而是回来征求李靖的意见。
“前锋部队隐蔽好了吗?可千万不要露出行藏,以免打草惊蛇!”
“老师放心,前锋将士此时都偃旗息鼓,隐藏的好好的。”
“好!”
经过一些大战的历练,苏定方现在已看出能独挡一面了。李靖心中对苏定方的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
“定方,我们此战,意在出其不意。所以必须要高度保密,千万不能让颉利知道。一旦他们得知消息,既不利于唐大人和安将军的安全,更不利于全歼突厥。你现在立即带本部三千羽林军,悄无声息地摸过去。迅速地解决掉这一千突厥士兵,决不能使一人漏网。”
“遵命!”
“回来!”
苏定方正准备领命率兵冒雪潜行前去,李靖突然又叫住了他。
苏定方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地望着李靖。
“老师,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先给我说一说,你打算怎么消灭这群敌人?”
“我……我打算带三千人过去,留二千人在外围包围,防止有人漏网。然后带领一千人马过去,趁突厥士兵不备,来个突然袭击,将其全数歼灭。”
李靖听了点点头,“嗯,这样很好。就是有一点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能让任何一个敌人漏网!”
“这一战你必须不仅要做到不能让一个敌人漏网,还要做到不能让一只飞鸟上天,一匹战马脱逃!”
“老师,要这么严格,连一只鸟儿都不许飞出去?”
“对,就是要这么严格!走漏了一点风声,我们这一战就等于是彻底输了!”
苏定方看到李靖脸上非常严肃的神情,才深刻体会到老师说的每一句话的份量。
“老师,您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
“好,那你去吧!”
苏定方走后,李靖还不放心,他命令大队人马原地待命,任何人马不得发出一点声音。李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自己则又带领一千人马悄悄地跟在苏定方的后面,在他的外围又设了一个包围圈,防止有突厥士兵漏网。
这一战,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遭遇战,但李靖却是少见的慎之又慎。
因为这一战太关键了!虽然只是一场小小的遭遇战,但这一战的影响不仅关系着自己的生死,更关系着大唐的国运,李靖根本输不起!
苏定方命士兵们人衔枚,马勒口裹蹄,率领人马悄无声息地靠近突厥帐篷。离突厥帐篷还有两里地时,布置二千人马埋伏,截击漏网的突厥逃兵。布置停当后,自己则率领一千人悄悄潜进突厥人的营房。
事有凑巧,这些突厥人以为大汗已与大唐言和,不会再有战事。特别是这样的风雪天,觉得唐军更不会前来偷袭,所以也都没松了警惕。他们连岗哨都没有,士兵们都在帐篷里烤着火酣睡,正好让苏定方包了个饺子。
苏定方率领士兵迅速冲进帐篷,战斗很快就结束,全部俘虏,一个也没跑掉。原来这些人都是突厥的斥候,却因疏忽大意竟然全部被俘,还缴获了一千匹马匹。
这一次战斗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取得了胜利,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些本来埋伏着士兵也纷纷跑了出来,庆祝这唾手可得的胜利。
苏定方和那三千战士个个高兴的不得了。他们在战场上欢呼着抢着收拾战利品,大家纷纷向战友炫耀着自己的战果,每个人都沉浸在初战即胜的兴奋中。
忽然,仿佛是半空中传来一声“咴咴”儿马的嘶鸣!所有人都惊愕地四处张望,寻找这嘶鸣声从何处传来。突然,从旁边的山坡上,风驰电掣般冲下来十几匹战马。十几个突厥士兵骑着战马像雪崩一样裹风夹雪从山坡上冲下来,直奔唐军而来。
唐军士兵谁也没有注意到,还有士兵藏在山坡上,一时间猝不及防,被这些突厥士兵冲得懵头转向。这十几个突厥士兵手举弯刀,像砍瓜切菜般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并不恋战,冲出一条血路,就要夺路而逃。
那些被俘虏的突厥士兵有的还没有受绑,见此情景,陡然也来了精神,纷纷起来反抗,和唐军士兵扭成一团。唐军士兵顾此失彼,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苏定方本来以为战斗已经结束,所以他也就放松了警惕。却万万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一方面命令士兵迅速控制战俘,一方面赶紧上马,带领部分士兵拦截、追击这十几个漏网之鱼。
在这种严寒风雪天气里,很明显,突厥士兵占有绝对的优势。他们马跑如飞,快如闪电。他们也绝不恋战,只是迅速奔逃。苏定方很清楚,他们这些人是想迅速回去给他们的颉利可汗报信。
如果让这些突厥士兵真的跑回去,那李靖所作的所有打算就全完了!
所以苏定方哪敢怠慢,拼命催马追杀。
“快!大家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逃走!”
苏定方一边追着一边奋力地喊着。
突厥士兵毕竟人少,加上他们急于逃回去报信,所以只是一路狂奔。苏定方和他的战士们围堵剿杀,大部分突厥逃兵死在他们的枪下。但有三个突厥人骑术相当精湛,左窜右跳,如野兔般灵活。冲在前面,越跑越远。
苏定方看着心中焦急,他把枪扣在马鞍上,连忙挽弓搭箭,“嗖嗖”两箭一连射杀了两个,那两人惨叫着坠落马下。另外那个突厥士兵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拼命挥舞着马鞭,驱赶着马儿奔驰。等苏定方再想射箭时,再望那人,却早已不见,消失在了漫天的风雪中。
“唉呀,完了!”
“这下可真是完了!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了!”
苏定方在心中不住地哀叹,他这时都急得快哭了。当时老师是怎么叮嘱自己的,一定要确保不能有一个突厥人漏网,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可现在!
“追啊,大家快追啊!”
“可千万不要让那个突厥人跑了!”
苏定方哪敢怠慢,发了狂似的催着战马向前急追。
可四顾茫茫,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除了风雪以外,哪还有那个突厥士兵的影子!
各位肯定有疑问,明明是全部突厥士兵都已被擒,怎么突然又冒出了这十几个突厥士兵出来了?
原来这十几个突厥人乃是这一千来人的头领。在这风雪天,天气酷寒彻冷,帐篷里虽然烤着火,但仍然耐不住这漫天的风雪。他们寻着临近的山坡上正好有一个山洞,可以挡风避雪。于是他们便窝在那山洞里,刚好逃过了苏定方他们的围剿。
大雪封山,四处一片雪白,要是不注意,谁也不会注意到山上会有个山洞。苏定方也是大意,不曾想半山腰上会有个山洞,洞中还藏着突厥人!
暂时不提苏定方在那里焦急万分地搜寻逃脱的那个突厥人,再说李靖。
李靖带领着一千士兵,埋伏在山路上。他此时正在风雪中焦急地等待着苏定方胜利的消息。
“定方,千万要小心,绝不可使一人漏网!”
他正在那里焦急地念叨着,突然,从风雪中传来一声马的嘶叫声。
“传令下去,叫大家小心,看清是谁再出手,防止误伤。若是突厥人,坚决不能放过!”
李靖听到声音,迅速小声地传令下去。他内心希望这是苏定方带着战士们跑过来向他报告好消息了。
“也许是定方他们取得胜利了!”
李靖正想着,在风雪中,一团黑影挟着风雪快速地向这边飞驰过来。
“这好像不是定方,若是他胜利归来报捷,不会跑得这么急。”
李靖虽然希望这是苏定方前来报喜的身影,但他却一点也不敢大意。他把长枪紧紧地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突然发生的战斗。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风雪中,那人影也看得越来越清晰。那人头戴翻毛帽子,身穿皮袍,手拿弯刀。他此时正一步一回头,惊惶失措地向这边奔来。
“是突厥人,准备战斗!”
李靖见是突厥人奔过来,神情迅速紧张起来。那些唐军士兵迅速挺枪立马,准备战斗。
那个突厥士兵一边快速地跑着,一边紧张地向后望着。他只顾着了后面,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这时,他突然听到前面有汉人发号施令。待得他回过头来,却发现有一唐将,正率领一彪人马,拦住他的去路。吓得他本能地一带马缰。那马正奔跑的急,突然马缰被收紧,“咴咴”大叫,人立而起,马蹄儿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深深地沟线。
那人不愧是游牧民族出身,马术非常的精湛。只见他突然猛勒缰绳,就要拐过马头,从旁边逃走。
“哪里走!”
李靖此时更不能有一点迟疑,绝不会给他有任何机会。他突然纵马上前,挺枪刺向那个突厥人的战马。那战马刚刚前蹄人立而起,还没等那马蹄子落地,已被李靖的长枪深深地刺入。那马惨叫一声,轰然倒地。由于惯性作用,那马在地上滑出去很远,地上留下一长串殷红的血迹。
马上的那个突厥人还没回过神来,便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看起来,他也是久经战阵,现在又是关键时刻,由不得他有半点犹豫。他从地上迅速爬起,挥起弯刀就要向李靖的马腿砍来。
他刚一举起弯刀,一柄长枪突然横扫过来,正砸在他的刀背上。只听“当啷”一声,他的弯刀拿握不住,脱手飞出。但见那突厥士兵顺势就地一滚,突然右手一甩。
众人见他右手突然一甩,以为他要施放暗器,纷纷缩头躲避。
只听“扑楞楞”数声翅膀振动的声音,一只鹰隼突然飞出,直冲云天。
“不好,突厥人要示警!”
众人正待缩脖躲避,却见是鹰隼飞出,齐声惊呼。
李靖也正待挥枪擒住那个突厥人,却没想到突然出现这一状况。他知道突厥人擅养鹰隼,平时用来捕猎,战时则用它传递消息。
那鹰隼速度很快,振翅高飞,眨眼间便飞出去数丈。若是让它回去报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靖此时若再想取雕弓已然不及。只见他急切间从箭壶中取出数枝羽箭,奋力向空中掷去。
“喳喳!”
空中传来数声鹰隼的哀鸣,众人急忙望空中望去。只见那鹰隼在空中使劲扑楞了几下翅膀,从空中坠落下来。
“中了,射中了!”
那鹰隼掉在地上,还在不住地扑楞着翅膀。有几个士兵急忙跑过去,从雪地上捡起鹰隼跑了回来,并从鹰隼的脚上取下一小块羊皮。
有识突厥文的士兵马上报告李靖:“大帅,这上面写的是情况紧急的意思!”
“嗯,知道了!”
看来这字条是他们提前写就,以备情况紧急的时候使用的。
那个突厥士兵见报警的鹰隼已被射落,正欲趁李靖听取报告分神之际转身逃走。他刚刚坐起,却见一柄冷冰冰的枪尖早已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见此情景,知道已再无任何逃生的机会,只得垂头丧气地耷拉下了脑袋。
“绑了!”
李靖回头喝道。
“众人小心,防止还有漏网的突厥人!”
李靖手持长枪,在风雪中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
他现在更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准备着,一定要抓住任何一个想从这里逃脱的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