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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闯殿哭王

鲲鹏于飞 秋风暖阳 7031 2024-07-06 15:04

  宋义王孟海公自从与夏王派来的使臣孔德绍签了盟约后心下高兴,正在殿中与群臣庆贺。夏、宋之间这几年常有交战,弄得他一直不得安生。现在两家签订盟约后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他如何不高兴!

  孟海公和群臣正谈笑间,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隐约还传来嚎哭之声。

  孟海公与众臣正谈得兴起,突听嚎哭之声,顿时不悦。忙问黄门官道:“殿外何事,怎么如此嘈杂?竟还有嚎哭之声,这不是成心来败我的兴吗!”

  黄门官慌忙跑出殿外,少时回来奏道:“大王,外面来了数位富绅,在殿外啼哭吵闹,喊着闹着要进殿面见大王。殿外武士拦阻,故有吵闹。”

  “殿外有人啼哭吵闹?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本王殿外吵闹?去把他们带进来,本王要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黄门官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五、六个富绅。这几个富绅,俱是绫罗绸缎,羽扇绾巾,倒是颇有一些气度。只是他们的脸上却都是悲悲切切,一副伤心痛苦的样子。

  “跪下!”

  黄门官把他们带到宋义王的面前跪倒,连忙上前奏道:“大王,就是这几个人不知何事,在殿前啼哭,并吵着闹着非要见大王不可。”

  宋义王孟海公见只是几个富绅,竟敢在自己的殿外啼哭,不觉怒道:“你们几个刁民,无事生非。你们竟敢在本王的殿前吵闹,哭得悲悲戚戚,跟嚎丧似的!难道真的是活腻了,想试试本王的刀快不快吗?”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只见几人中有一个白面须髯的富绅上身坐起,拱手对宋义王说道:“大王,草民等并非刁顽之辈。草民等能有几个脑袋,敢没事跑到大王的殿前生非惹事呢。只是草民听说大王数日前刚与夏王签订了一个盟约,感到伤心。草民等又无缘得见大王,实是万不得已,故而到大王殿前啼哭。草民等并无恶意,俱是赤胆忠心,想见大王一面而已!”

  “嘟,本王与夏王订立盟约乃是一件好事,避免战争,与民休息。尔等不说感激之话,怎说感到伤心?如此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该当何罪!来呀,左右,将他们推出去斩了!”

  “慢!大王,草民等还有话说。容草民把话说完,若草民把话说完后大王依然还要杀草民等,草民绝无怨言。大王,草民等一直听说大王爱民如子,从不草菅人命才不顾自身安危,斗胆向大王陈情。如果大王连问都不问就把草民几个杀了,则草民即使变成了鬼也不服。”

  “尔等平时无事生非,跑到本王的殿前哭闹,本王岂能饶尔等。也好,死也要让你们死得明白,也省得天下人笑本王容不得逆耳之言!既然有话说就快讲,本王也好让尔等死得心服口服!”

  “多谢大王!”

  那富绅这才坐直身体,大声说道:“草民等几个伤心啼哭,非为自己,而是为大王啊。草民的生死无所谓,可是大王的性命却堪忧。估计不出数日,大王的人头必被捧在夏王面前!大王何故还在此谈笑风生,不知死期至矣!”

  “胡说!本王刚与夏王订立盟约,两家和睦相处。尔等实在可恶,竟敢说本王有血光之灾,无非是在此诅咒本王!尔等若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便罢,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便要将尔等拔毒舌、煮油锅,让世人都知道诅咒本王的下场!”

  “大王暂息雷霆之怒!听草民细细说来。草民想请教大王,夏王平日里视我宋国如同仇敌,常常派兵犯境,素怀有鲸吞我宋国之野心。却为何突然要与我宋国交好,订立盟约?”

  “夏王想援郑,怕我宋国在他后面掣肘,故而与本王订立盟约罢了。此虽是权宜之计,但是能让我宋国百姓罢战休兵,休养生息,岂不是一件好事?”

  “大王,那郑王王世充已被唐军围困在洛阳城内,惶惶不可终日,只剩苟延残喘,形同腐尸一般。那夏王为什么早不救援、晚不救援,偏偏在王世充行将灭亡的时候前去救援呢?”

  “这……”

  这孟海公没想到这富绅看着不惊奇,说出的话却很有见地,一时被问的说不出话来。

  “本王又不是那夏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呢?或许夏王觉得没有和本王订立盟约,后方不稳才不敢兴兵也未可知啊!”

  “好个‘也未可知’!大王,国家大事岂能用一句‘也未可知’来解释呢。国家大事不论大小都关系国家安危,百姓生活。所以行起事来都要斟酌再三,绝不能儿戏啊。自古至今,这种‘也未可知’曾经害死了多少人?大王,您也不想想,夏王一直对我宋国虎视眈眈,早有吞并之心。此时前去救援行将就木的郑王,真的是意在救郑?”

  “不是救郑,难道还有其他图谋?”

  那富绅忽然哀叹数声,伤心地说道:“这就是草民等为大王担忧之处啊!大王,夏王救郑,是不是要向大王借道过境?”

  “是啊,这又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大王没听说过古代‘假道伐虢’的典故吗?”

  “‘假道伐虢’?”

  “‘假道伐虢’是什么意思?”

  宋义王孟海公被那个富绅一下子给问住了。这孟海公乃是一个贫苦出身,大字不识几个,倒是真不懂“假道伐虢”这四个字的含义。

  “你们,你们众位卿家有谁知道‘假道伐虢’的意思?”

  孟海公倒还颇为直爽,不懂的也不装懂。他环顾群臣,大声问道。

  有臣僚出班奏道:“启奏大王,‘假道伐虢’乃是《春秋左氏传》里讲的一个典故。说的是春秋时期,晋国献公想吞并邻近的两个小国:虞和虢。晋国送给虞国屈地所产的良马和垂棘之壁两种宝物,要求虞国借道让晋国伐虢。虞公得了晋国的好处,便爽快地答应了。没想到晋国借道灭了虢国后,回程时顺带灭了虞国。这就是‘假道伐虢’典故的由来。”

  “原来是……是这样啊!”

  宋义王孟海公闻听后脸色突变,惊得从龙座上站了起来。不过他马上就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又轻轻地坐了下来,只是在龙座上左右顾盼,如坐针毡。

  很明显,这个富绅和大臣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

  “夏王本来就对我国土地觊觎良久,他说是借道援郑,难不成真的是要想乘机吞灭我国?唉呀!人家要害我,我险些还要为人家奉上刀剑呢!”

  越思越觉得恐惧!

  孟海公的身上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大王,夏王与我国交往,乃是真心实意。遣使过来,也是说的清楚,就是借道而已。请大王不要中了这几个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富绅的离间之计,以伤了夏、宋两家的和睦。”

  有几个大臣出班奏道。

  “是啊,大王,我国与夏国的和平来之不易。我们正欲籍此休养生息,怎么能与夏国再起干戈,致使生灵涂炭呢!”

  “嘿嘿,夏王的狼子野心,就连我们这些山野草民都能看得出来,你们这些本应食君禄分君忧之人,却是真看不出来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呢?”

  “张大人,那夏国使臣孔德绍送给你的五十金想必装在您家里的箱子里还没来得及花吧!”

  那富绅突然抬头对率先领头出班说话的官员说道。

  “张大人早就与大夏国勾勾搭搭,暗中示好。不知张大人从孔德绍手中接过那五十金的时候觉不觉得烫手呢?”

  “胡说,本官什么时候与夏国勾勾搭搭,又什么时候从孔德绍的手中接过五十金了?你不要在此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张大人,人在做,天在看!接没接这五十金,只要大王派人搜一搜不就清楚了?”

  “大王,不要信这人胡说,臣相信张大人是清白的。他对大王忠心耿耿,又怎么会接受夏王的贿赂呢!”

  “呵呵,这位想必是李大人吧。想必孔德绍送您的那一对玉壁肯定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与张大人俱因公肥私,收人贿赂,乃是拴在一根绳上。所以你自然要替张大人说话,从而保护你自己吧!”

  那富绅又转头对那个说话的官员说道。

  “你胡……胡说,我什么时候拿了孔德绍的玉……玉壁了!”

  “大王,这人竟敢藐视朝廷,在此信口胡说,诬陷朝中大臣。此人分明是别国的奸细!大王,这人可杀不可留,否则会使我朝廷上下离心,中人奸计!”

  “哦,你们就这么急着要杀人灭口!大王,那夏王若是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什么在与我宋国订立盟约之前要贿赂我朝中大臣呢?”

  “来人啊,把这个在朝堂之人信口雌黄,诬陷大臣的恶人推出去斩了!”

  那个张大人见自己的事情被这个富绅揭发了出来,气急败坏,急欲置这几个人于死地。

  “慢!”

  “张爱卿、李爱卿,清者自清,若是自身做得正,又是别人的几滴脏水就能诬陷得了的吗?你们的事容后再查。大家都先稍安勿燥,本王倒真要搞清楚这夏王突然与本王缔约,到底所为何事。”

  “大王……”

  “你们都退到一边去,让本人先听听此人怎么说!”

  那个姓张的大人和李大人等几个大臣还欲阻止那个富绅说话,宋义王孟海公不耐烦的挥一挥手,阻止了他们的发言。

  宋义王孟海公现在已经被这个富绅的一句“假道伐虢”说动了心,所以他急于想听一听他下面怎么说。

  “大王,他们这些大臣都收了夏王的贿赂,急于替夏王说话。可他们这么做,岂不是要把大王往火坑里推吗?大王,若我宋国被夏王所灭,您想想,最倒霉的是人谁呢?若是草民等倒无所谓,不管这天下是谁的,草民等不过是换了个君主,依然种我们的田地。这些大臣们也只是换了个主子而已,依然是照做他的臣子,做他们的富家翁。怕只怕大王您可能就……”

  “本王?本王就怎么了?”

  “难道夏王吞并了我宋国以后,还会容许有两个君王存在?从古至今,天上哪能容有两个太阳的?大王,您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这富绅的话,说的宋义王孟海公不由自主地又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大王,可别听这几个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什么人的胡言乱语。他们指不定是哪里来的奸细也未可知,别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大王,夏王说的很清楚,他只是借道而已,决无他意!”

  那张、李二位大人看到孟海公显然是被这富绅说动了,又连忙上前劝说。

  “奸细?”

  那个富绅“嘿嘿”几声冷笑,对着那个张、李二位大人质问道:

  “既然二位大人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奸细,那你们说说,我们到底是谁的奸细?我们是为谁来离间你们大宋国君臣?”

  “这……”

  好两个大臣被这个富绅质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们这些人知道宋国实力弱小,不是周边大国的对手,所以早就暗中与夏王窦建德等眉来眼去,暗中投靠。如今,他们的行为被这个富绅一下子揭露了,心中惊慌,所以一心想除掉这些人。但被这富绅一句话质问得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你们为了替夏王办事,颠倒黑白,硬说我们是奸细。你们既为我宋国之臣,怎么不设身处地地为大王分忧解难呢?”

  “你……你……”

  “呔,不要再争执了!若不是这几个小民的提醒,本大王的人头说不定早已被奉于夏王面前也未可知!你们几人还在此为那窦建德说话!窦贼,本王好心待你,却原来你的内心如此险恶!我孟海公与你誓不两立!”

  “大王,夏王兵多将广,属地辽阔。我宋国兵少将微,方圆不过百里,与他相抗,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臣等还是请大王三思而后行啊!”

  “什么三思而后行,人家已经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我们还有得选择吗?大丈夫当是站着死,岂能躺着生?本王与窦建德已然厮杀数年,双方互有胜负。难道现在本王就怕他了不成!”

  “是啊大王,古有田橫五百壮士,犹能不含辱偷生,况大王乎?”

  那个白面须髯的富绅此时还不忘给宋义王送上一顶高帽。

  “要不是你等提醒,本王就险些做了人家的刀下之鬼了!”

  宋义王孟海公亲自走下龙椅宝座,下到殿中,双手扶起这几个富绅。

  “卿等真是倾心为国,不惜冒死直谏。若非你等,本王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些平头百姓,都能为国家安危冒死直谏。而堂上诸臣,居庙堂之上,却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只一味的避祸保身!两相对比,这些百姓的行为,岂不让堂上的一众朝臣们汗颜吗?”

  孟海公又回头对一众大臣言道,一众大臣被孟海公说的面红耳赤,个个低头不敢说话。

  “来啊,取出百金,赏与他们,以表彰他们忠心为国的精神。”

  “大王,草民等之所以犯颜直谏,非为赏钱,乃是一心为国。大王厚赏,草民等实不敢当!”

  那几个富绅俱推辞不受。

  “诶,你等如此忠肝义胆,本王岂能不加以重赏。本王更希望举国之内,能多一些像你等这样敢于犯颜直谏之人,如此则何愁我宋国不兴旺呢?”

  那几个富绅见推辞不过,只好感谢王恩,一一收下。

  正说间,有军士来报。

  “大王,探马来报,夏王窦建德正亲率大军,号称二十万,浩浩荡荡向我宋国边境杀来!”

  “来的正好!他不来,本王正欲去找他呢!”

  “大王,夏王亲率二十万大军,可以说是志在必得。我宋国兵少将微,即使倾全国之兵也只数万而已,如何能抵挡这二十万的大军?”

  “是啊,大王,我们如何抵挡夏王的大军啊?”

  不少大臣听说夏王带二十万雄兵,一路杀来,俱都心惊胆战,一个个担心地说道。

  “这?”

  宋义王孟海公本来还豪气冲天,听到各位大臣的话,又加上听说夏王亲率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刚才的豪气顿时有些蔫了,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各位臣工,你们看,这该如何是好?”

  孟海公环视左右,见众大臣也都面面相觑,一脸慌张,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提出退敌之策。

  “大王,草民有一计不知可否?”

  “哦,你有一计?快说,快说!”

  孟海公正六神无主,听到富绅说有一计,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询问。

  “大王,您可向徐圆朗求救。那徐圆朗素与夏王有隙,肯定会帮大王的。”

  那个白脸须髯的富绅此时又建议道。

  “那徐圆朗素来反复无常,一会依附王世充,一会儿又降唐,一会儿又与窦建德通好。其心难以捉摸,况且他与本王素无往来,他又怎么会帮本王呢?”

  “大王,那徐圆朗之所以反复无常,变幻莫定。就是因为他夹在几个强国之间,想左右逢源,求得生存而已。虽然大王与他素无往来,但草民相信那徐圆朗一定知道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一定会派兵与大王共抗夏兵的。”

  “‘唇亡齿寒’?放眼天下,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又有多少?大多都是明哲保身,就怕……”

  孟海公这句话可以说是一下子道破了乱世中人的普遍心态。特别是在这危难之机,他的大臣们个个都在为自己寻找退路,还不如这几个乡野山人。所以他的心中多少有些担心,情不自禁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妨事,草民估计徐圆朗现在也一定面临与大王一样的处境。只要大王把‘假道伐虢’的典故原样对他一说,相信他也会愤而起兵抗夏的。”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愿徐圆朗能明白这个道理,能与本王一起,共抗夏军。来啊,着即修书送与徐圆朗,多致礼物,向他求救!”

  孟海公安排妥当,又走过来对这几个富绅深作一辑道:“本王没想到,你们几个乡绅,却能有如此见地,胜过本王朝中的一班臣工。若是你们不嫌弃,可否在朝中为官,也可不时地为本王出谋划策如何?”

  “大王谬赞了。”

  那几个富绅赶紧躬身还礼,连忙推辞道:

  “大王,此可能正所谓‘当局者迷’吧!草民等人只是身在局外,一时看得清楚而已。草民等俱是山野村夫,只知耕田打柴,哪能同大王朝堂上的一班公卿大夫们相比?草民等大字不识几个,又哪里懂什么朝堂之事呢?请大王勿逼草民等做自己不擅长之事,放草民归乡,则草民等必将感激零涕了。”

  孟海公见他们几个坚决不愿在朝中做官,颇为失望。但人家对自己既有献谋之恩,也不好逼迫,乃又多赐银两,这才放他们出殿。

  这些人出得城来,那另外几个富绅急不可耐地撕去贴在脸上的须髯,脱去长袍。

  “唉呀,天太热了,贴在脸上真的受不了!”

  他们围过来,对着那个白脸须髯的富绅高兴地说道:

  “跟随将军做事,就是痛快!不仅能完成使命,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钱,真是快哉快哉!”

  那白脸须髯之人,原来正是李靖。他笑着说道:“哪是我李靖一人之功,大家演得不也是很好嘛!”

  李靖见大家都把衣服脱了,连忙制止道:“这么好的衣服,脱了干嘛?继续穿上,说不定还有用途呢!”

  “将军,还穿它干啥。穿得文绉绉的,老大的不适应呢!”

  “是啊,将军,我们现在还要去往哪里?”

  “任务已经完成,大家先去取过马匹、兵器。我们现在赶紧取道回营,好把这好消息告诉秦王,以免秦王挂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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