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斩断铁链!”
李孝恭此时大急,忙命士兵拼死砍断缆索。士兵们听到命令,一个一个奋力上前。梁军见唐军欲上来砍断缆索,纷纷把箭向这边射来。唐军举起盾牌,拚死向前,付出巨大的伤亡才斩断铁链,把船划向南岸。船刚到南岸,唐军士兵纷纷弃船而逃。文士弘见唐军逃走,立即催动梁军解开缆索上岸追击,反复冲杀。唐军此时完全是被吓破了胆,不论李孝恭怎么喝止,仍然纷纷丢盔弃甲,四处溃散而逃。
梁军大获全胜!
文士弘见唐军败退时物资、旗帜丢的满地都是,即纵兵四出抢掠。南梁士兵肩扛手提,收获颇多,个个兴高采烈。
李靖见李孝恭不听劝阻,硬要出战,心中着急。他知道李孝恭此次出兵,必然凶多吉少。他站在舰首遥望,看到唐军大败,心急如焚。
“老师,怎么办?”
苏定方从未见老师这么焦急,连忙跑过来询问道。
“定方,快集结队伍,随时准备救援郡王!”
“是!”
苏定方也已经看到李孝恭大败,士卒仓皇而逃。他见李靖有令,立即集合队伍,随时准备出兵救援。
“老师,什么时候出击?”
苏定方看到战场形势紧急队伍集合好后着急地过来问道。
李靖没有吱声。此时,他正焦急地观察着战场的形势,寻找着合适的出兵良机。他突然见文士弘纵兵抢掠,敌军队伍大乱,心中不由得大喜,立即大手一挥,命苏定方带领三千人马迅速出击。
“是!”
“三军将士们,随我冲啊!”
苏定方见唐军惨败,也着急万分,听到李靖出击的将令,立即带领唐军风驰电掣般杀了过去。
文士弘军见唐军大败而归,此时正心无旁骛地忙着纵容士兵抢掠战利品,哪里想到唐军会在此时突然出击。梁军一时难以收拢,被打得措手不及。李孝恭此时正狼狈而逃,突然见唐军援兵来到,也立即挥师反击。梁军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弃岸奔船,惊惶间相互拥挤根本无法爬上战船。
李靖、李孝恭和苏定方等人率唐军前后冲杀,唐军此时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刚才为了抢劫方便,梁军把战船都又用大铁链锚定在南岸边。现在梁军瞬间大溃,即使登上战船的,也因战船被大铁链锚定,一时难以解开,根本无法逃脱。唐军正好蜂拥上船,不给梁军任何喘息之机。梁军被杀及溺水而死者将近一万人。文士弘只带了数百人拼死砸断锚链,如丧家之犬狼狈逃走。
战争有时就是这么变化诡异!
刚才还是志得意满的猎人,现在却又陷入了被猎杀的地步。文士弘无法站稳脚跟,只得一路东逃。唐军瞬间转败为胜,获得舟舰四百余艘。
此时李靖赶到李孝恭的身边,见到李孝恭满身是血,关切地问道:“郡王,您怎么样,受伤了吗?”
李孝恭见李靖来到自己的身边,感到很难为情。他红着脸说道:“李将军,实在惭愧!我悔不该不听将军之言,以致于落得今日之惨败。若不是将军及时发兵救援,后果更难设想。”
“郡王不必自责,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哪有常胜的将军!要不是郡王引得文士弘追击,说不定我们还很难取胜呢!所以这第一个功劳应该是郡王的。”
“诶,遑论功劳了!在下实在是对不起刚才那些惨死的将士们!”
李孝恭知道李靖这是在安慰自己,是以内心更加惭愧。
“郡王真不必自责!这一仗我军之所以能取得大胜,杀得梁军最精锐的文士弘大败而归,确是郡王的功劳啊!”
听李靖这么一说,李孝恭心中高兴。他知道李靖这是在众人面前为他脸上贴金,自此对李靖更加敬佩。
“李将军,现在我军大获全胜,是不是应该鸣金收兵?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置备一桌酒宴,好好感谢将军!”
不想李靖却说道:“郡王,南梁的精锐部队几乎全在于此,现在他们新败,内部肯定惊慌。我们应该一鼓作气,直取江陵。郡王的庆功酒我们一定要喝,只是把它留到江陵再喝如何?”
“怎么现在又要疾攻?也不休息一下?”
“郡王,现在正是剿灭梁军的大好机会,所以不能休息!在下打算和定方带领五千人马作前锋,郡王带领大军殿后。我们一鼓作气,直下江陵!”
此时李孝恭对李靖的决定再无怀疑,他对三军将士大声说道:“三军儿郎们,兵贵神速。我们一鼓作气,直取江陵。到了江陵,本王与诸君痛饮耳!”
“胜利!胜利!胜利!”
三军将士刚才虽然多有牺牲,但旋即又获新胜,士气高昂。他们听到李孝恭的号召,齐声欢呼。李靖立即和苏定方带领五千骑为先锋,趁文士弘惊魂未定,立足未稳之时,迅速挥师东进,率军直奔南梁都城江陵。李孝恭则率水陆大军继后。文士弘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溃逃,先失清江口,又失夷陵(今宜昌)。唐军则长驱直入,乘胜又攻克当阳、枝江、松滋等县,萧铣的江州总管盖彦被迫举城投降。
李孝恭和李靖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直抵南梁都城江陵城下。
此时江陵门户洞开,已无险可守。萧铣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他本以为有骁将文士弘率精锐守住清江口,再加上天时地利的优势,肯定是固若金汤。没想到仅被唐军一击就溃,丧师失地,致全军处境,万分危急。萧铣急忙飞檄各地,征召各路人马勤王。
南梁本就地域辽阔,开战前萧铣又以农时之名罢免了诸将的兵权,京城江陵仅留宿卫将士数千人。等到仓促召集兵马时,江南、岭南等地,路途遥远,现在急切间哪里能来得及调兵谴将?所以征召的士兵遥遥无期,根本无法如期赶到。
李靖命唐军把江陵城团团围住,催动士兵昼夜不停地进攻。
“完了,完了,全完了!”
此时萧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朝中对着众臣嚎啕大哭。
“孤先君侍奉隋朝,极尽卑微,小心谨慎。四时职贡毫无缺失,而隋人却贪我土地,灭我宗社。孤常因此而痛心疾首,誓言洗雪耻辱。幸得众位爱卿共推孤为王,忠心事孤。使孤得以重续梁朝基业,以求福佑于先帝。可如今未及经年,竟一败涂地,以至于发展到今天的不可收拾。如今这危局何以支撑?没想到我祖先的基业,刚刚兴起,重又毁于孤手,岂不令人痛心疾首!”
萧铣说罢更是愈发悲伤,不禁捶胸大哭。众臣皆流泪涕哭不止,一筹莫展。
朝中大将杨君茂、郑文秀等见此情景,不觉大怒。他们出班对萧铣大声说道:“陛下,何以如此啼哭,作妇人之状!国破思良将,乱世出忠臣。那唐军也太过张狂,难道真认为我朝中无人耶?陛下,某等愿率兵出击,定将唐兵击退,保我大梁万世江山!”
“那唐兵现在士气如虹,猖狂至极。两位爱卿如何能得住呢?”
“怕他作甚?我南梁又岂是无人之地,容他唐人在此撒野?陛下只管听某等的好消息吧!”
二人说罢,即欲率兵出城厮杀。
“不可!”
此时文士弘急忙出班奏道:“陛下,唐军现在士气旺盛,正急于与我军决战。此时我军绝不可贸然与之战斗,损耗兵力。现在唐军劳师远征,深入我南梁腹地,虽是强驽,却已是末势也。我军虽然战败,京城被困,但我国大部分国土还在,实力尚存,只是仓促间一时难以收拢大军而已。所以末将认为我们只要加强江陵的防守,固守待援即可。”
“固守待援?现在唐军每日都催动兵马强攻我江陵城,我军堪堪将防守不住!就怕援军还没等到,我等已成了唐军之俘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也免得唐军笑我等都是缩头乌龟,不敢应战!”
“陛下,此时我们真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出击有失,则江陵城就真的危险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铣见他们三人争执不下,一时不敢遽下定论。他这时已经六神无主,在那里筹措不定,只是望向群臣,期望有人出来替他决断。
杨君茂、郑文秀等人刚要出兵,见文士弘出来阻拦,不觉大怒。他们指着文士弘骂道:“败军不可言勇!陛下把最精锐的将士交到你的手中,谁想到你竟然一战即溃,致使我大梁的京师被围,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况且你新败于唐军,自然心中惧怕,就认为唐军不可战胜!你在这里不住地说唐军厉害,无非是为自己战斗失利推诿责任而已!你不要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我军威风。你且退下,看我等是如何退敌的!”
“陛下,所谓哀兵必胜也!我都城被围,若不出击,城破只在旦夕。三军将士,肯定都知道城破国亡之日,他们将面临怎样的命运。是以此战,他们必将个个奋力,人人争先。而唐军连连得胜,必然心生骄狂之心,如此一来,我军定可胜之。陛下,目下我军新败,正需要一个胜利来激励军心,似文士弘这样的人丧师失地,不思己错,却仍然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末将等认为其心已抿,其罪可诛!请陛下杀之以谢天下!”
“你……”
文士弘见他们二人不仅不听劝阻,还恶语伤人。他一时气得浑身哆嗦,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
萧铣见他们争执,赶忙劝阻。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此时也只能是希望先祖垂佑,期望能有奇迹发生。他对文士弘说道:“文将军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是被唐军打怕了,不敢出击了吧?现在唐军团团围住京城,死缠烂打,城破确实也只在旦夕。各地勤王的军队又远水解不了近渴。杨、郑二位将军忠勇爱国,在此危难之际,仍然敢于为国分忧,甚慰孤心。与其在此坐以待毙,出击或许还有胜算。若能得先祖庇佑,战胜唐军岂不更好!”
“陛下,我大梁还有广阔天地,雄兵良将不计其数。现在只是江陵被围而已,这又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只要固守待援,等到援军一到,一定能扳回局面。陛下,我军万万不可以冒险出击啊!”
文士弘在殿上苦谏,但杨君茂、郑文秀却执意要出兵,萧铣此时又被眼前的形势吓懵了,竟叱文士弘不敢再战。文士弘见劝阻不了,只能长叹一声,悻悻地出殿而去。
结果杨君茂、郑文秀二人出战,未及一个回合,就被击溃,所率的四千多士卒也多被俘获。此时江陵城中守军更加单薄,李靖趁势督军猛烈攻城。
唐军势如破竹,一举攻克江陵外城,接着又占领水城,缴获了大批舟舰。
诸将见俘获了梁军大量战船兴奋不已,李孝恭更是欣喜若狂。他命人加强水城的防守,看护好战船。
“哈哈哈哈,李将军你看,这真是上天馈赠给我们的礼物啊。有了这批战船,我大唐水师可谓所向无敌矣。”
李孝恭难掩兴奋之情,指着这些艨艟巨舰非常高兴地对李靖说道。
“是啊,郡王。您看这么多的战船,有了这批战船,我军真是如虎添翼啊!”
众将们见一下子缴获了这么多的战船,兴奋不已民,也附和着说道。
“郡王,这战船得来的真是及时啊!”
李靖也高兴地说道。
“对,太及时了!”
“一艘,两艘,三艘,四艘……”
李孝恭和众将们一边兴奋地用手点着战船,一边欣喜地说道。
“有了这批战船,我们还怕萧铣的援军吗!”
“但这批战船却一艘也不能留。”
“什么?将军说什么?”
谁也没想到李靖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李孝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满脸惊愕地看着李靖,有点难以致信。
李靖见李孝恭满脸惊诧的神情,淡然地笑了笑。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同样一脸惊诧的众将们,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郡王,在下是说这些船一条也不能留,把它们统统破坏破坏放到江里去。”
“什么?”
“放……放到江里去?就……就这么不要了?”
“扔了它干嘛,那多可惜啊!”
“是啊,这萧铣与我们有仇,与这战船又有什么干系?现在既然被我们夺取了,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何必把所有的仇恨和怒气都发泄在这些船上呢!”
“是啊,多好的战船啊!可比我们的战船要威猛多了!扔……扔了多可惜啊!”
李孝恭和众将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靖却要求李孝恭把战船全部投入江中,让它顺流漂去。
“长史大人,我们当初为了进攻萧铣,没日没夜地赶制战船,花了多少人力物力。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多、这么好的战船,扔了它们干什么?将士们辛辛苦苦得来的,正可以资我军需呢!”
李孝恭与众将皆不解,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他们觉得李靖不致于糊涂到这种程度,眼睁睁地把这么好的东西弃之不要吧。所以众人都极力劝阻,没有一个人同意。就连苏定方也不敢相信,一脸疑惑。
众将纷纷劝道:“将军,我们知道您满腹韬略,战无不胜。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打心眼里佩服。但这些船这么金贵,眼看梁军的援兵将至,正可以派上大用场。将士们拼死拼活地缴获了这些战船,正可以资助我军急用。您为何将它弃入江中?如此不是大大地浪……浪费吗!”
李靖见大家都想不通,也不着急。
他笑着耐心地解释道:“郡王,众位将军,你们先不要急,听在下给大家一一解释。你们说说,战船是什么?是干什么用的?”
“干……干什么用的?”
李孝恭和众人听了李靖的话,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面面相觑,觉得李靖的话说得更不着边际。
“长史大人,这还用问嘛!”
“是啊,属下等皆是行伍出身,难道连这一战常识都不知道?战船,当然是打仗用的喽。这东西又大又笨,当然不能用来打渔了!”
李孝恭和将士们都觉得解释这些都有些多余。这长史大人虽然是从北方来的旱鸭子,但多年行军打仗,不会不知道这点常识的。既然他知道,那他又为什么要问这么肤浅的问题呢?是以,他们都一脸疑惑地望着李靖,见他的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们说的都对,这战船,确实是打仗用的。特别是在这江南一带,水网密布,离了它还真的不行!可说到底,它也只是战争的工具而已。大家拼命想留住这些战船,无非是想用它来战胜萧铣罢了。如今萧铣已被我军困死在这江陵城里,我们攻城还需要这些战船吗?”
“现在攻城是不需要,可也不能因一时的不需要就将它弃之于江上啊。可是万一大批的梁军赶来时,这战船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对,对于现在攻城来说,它们确实是一无用处。”
李孝恭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很明显,他坚决不同意李靖的观点。
“不过长史大人,你所说的在下可不敢苟同!”
“哦?在下愿听郡王的高见。”
李靖见李孝恭和众将都不同意,知道这事不能强压,还得用道理来说服他们。李孝恭是主帅,他不同意,则更要耐心细致地劝说他。是以他一点也不着急,笑着等李孝恭的下文。
“呀呀我的长史大人,我哪有什么高见呢。只是这么好的战船,刚刚缴获就把它都扔了,岂不可惜?你可知道,现在萧铣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他们获得这些战船,对我军可就是致命的啊!本王虽然在军事谋略上不如将军,但这么做本王觉得还是不妥,希望将军要三思而行啊!”
李孝恭自从上次不听劝阻冒险出战失利,幸得李靖及时反击才险中取胜之后,知道李靖的军事才能远在自己之上。所以他从此对李靖几乎是言听计从。但此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李靖为何要放弃这些巨舰大船,弃之真是可惜。
“是啊,大战可能还在后面呢。这些战船正好资我军务,请长史大人三思啊!”
“对,郡王说的对,请长史大人三思啊!”
众将也都十分不舍,纷纷劝阻。
“郡王不必担心,丢弃这些战船,就是为了能更快地战胜梁军!”
“什……什么?为了更快地战胜梁军?这……这与放弃这些战船有什么关系?”
众人听了李靖这句话,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放……放弃这些战船,怎么就能战……战胜梁军呢?”
“是啊,老师,您……没……没说错吧?”
就连苏定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也一脸狐疑地望着李靖。
他怎么也想不通,把这些战船放弃了,怎么就能更快地战胜梁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