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史那结社率等人见成事无望,慌忙向西门逃去。由于西门守卫不知何事,又没有得到拦截的消息。而阿史那结社率身为宫廷侍卫,手中握有特殊的通行腰牌,所以他们顺利逃出西门。然而或许是天道循环,他们却在慌乱中错过了渭水桥,被阻挡在渭水河边,最后悉数被抓。
李世民宽大为怀,只把为首的阿史那结社率斩首,贺逻鹘流放岭南,其余人训戒后释放。
突利听说此事后,心中恐惧,不久便暴病身亡。
此事过后,李世民也对大唐对待突厥人的政策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将政策进行了调整。决定让原来安置于各州的突厥部众,重新令其返回其原有的突厥牧区。并册封阿史那思摩为可汗,让其重建突厥汗国。
李世民的怀柔政策也受到了包括突厥人在内的各少数民族的拥护,为大唐创造了一个民族团结发展的局面。
贞观九年(635年)五月六日,太上皇李渊因病驾崩于垂拱前殿,年七十岁。
李世民与群臣发哀,举国同丧,并开始按照各种繁琐的仪规举办丧事。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是至忠至孝之人,突遇太上皇驾崩,都非常悲痛。所以每事必亲临,甚为劳累。
长孙皇后身体本来就虚弱,因为每日操劳,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了。
然而世事难料,命运多舛。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刚把太上皇的丧事忙完,没想到不幸的事情又接踵而来。长孙皇后的生身母亲赵国太夫人又突然薨逝,给长孙皇后又一次造成了更为沉重的打击。
长孙皇后幼年时家境非常坎坷,可以说是尝尽了人生百味,世态炎凉。在她与李世民订立婚约不久,她的生父长孙晟就去世了。后来长孙皇后、他的哥哥长孙无忌兄妹俩与母亲一起,被同父异母兄弟长孙安业赶出了家门。幸亏她的舅父高士廉收留了他们,才使他们母子三人不至于流落街头。
长孙皇后的舅父高士廉虽然对他们母子三人非常好,对他们照顾的也很周到。但是从夫家被扫地出门,对于长孙皇后的母亲来说打击还是很大。长孙皇后感慨母亲的悲惨遭遇,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来孝敬母亲,尽自己一切可能来让母亲过一个安详、快乐的晚年。所以她对母亲是非常的孝顺,给予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没想到母亲恰在此时也撒手人寰,这更令长孙皇后悲痛欲绝。
双重丧期的哀痛,终究还是诱发了长孙皇后早年罹患并时常发作的病疾。
李世民也是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治她,但是所有药石皆不见效,长孙皇后的病势日渐沉重。
红拂女得知长孙皇后病倒后,深感忧虑,经常进宫探视。她见长孙皇后的病情是一日重于一日,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也是心痛不已。
李靖知道长孙皇后的身体本就虚弱,这一病倒更是难以支撑,所以对长孙皇后的病情也甚是挂念。
“是不是皇后的病势更沉重了?”
这一日,李靖见红拂女从宫中回来后,眉头紧蹙,眼中似有泪痕,忙问是怎么回事?
“唉,是啊!”
还没开口,红拂女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伤心地说道:“我见长孙皇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心中非常难受。待今天进宫,见长孙皇后都已憔悴到几乎认不出我是谁了。她整个人也已经瘦得脱了形,看到这种情形,我的心中感到特别的伤心。”
“关键是她现在不仅仅是身体不好,一直到今天,他还没有走出她母亲赵国太夫人亡故的伤痛。她的情绪很低落,整日以泪洗面。像皇后现在的这个样子,又怎么能调理好身体呢?”
红拂女说着说着,眼睛又湿润了。
多少年来,她与长孙皇后非常投缘,两人相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长孙皇后少年时期命运多舛,尝尽世态炎凉。而红拂女从小就孤零零一人,没有兄弟姐妹。又加上她很小时即被卖身为奴,也是人生坎坷。
在隋唐时期仍然还非常讲究门阀身份地位的情况下,长孙皇后却从来没有看低过出身卑微的红拂女。所以两个都有着不幸童年命运的女人倍觉亲近,相互唏嘘。红拂女一直把长孙皇后当成是与自己无话不说的亲妹妹,两人感情极其深厚。如今长孙皇后病重,她又如何能不伤心呢。
红拂女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今天从宫中出来时,碰到药王老神仙了。”
“哦,老神仙去看过了?”
“嗯。”
“有药王老神仙在就好了!他是神医,一定有办法能救长孙皇后的!”
李靖听说她碰到药王孙思邈了,心中顿时又燃起了希望。在李靖的心中,老神仙就是活神仙,应该是没有他治不了的病。他又忙追问道:“老神仙是妙手神医,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你没问问老神仙,皇后的病情如何?”
“问了,”
“唉!”
红拂女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伤心地摇了摇头。她抬起泪眼望着李靖,慢慢地说道:“见了老神仙,我能不问吗?问了,正是问了,所以我才更伤心呢。”
“老神仙是怎么说的?”
看到红拂女伤心的神情,李靖大概也猜出了结果。只是他还是期待老神仙能说出好的结果来,是以他迫不及待地追问红拂女道。
“老神仙说长孙皇后的病已入膏肓,现在已非药石之功所能奏效的了。”
红拂女说着说着,竟掩面而泣,不能自己。
“老神仙说了,不管什么病,都最怕情绪郁结。现在皇后对赵国太夫人的死念念不忘,情绪十分低落。即使老神仙医术再高,也是无能为力啊!所以老神仙也只能是用一些药石来减轻她的痛苦,期望能延长一些生命而已。其……其余的就只能是看皇后自己的造……造化了。”
“原来是这样!”
李靖听了也非常伤感。但既然连老神仙都没办法,伤心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但愿天佑大唐,老天爷能保佑皇后平安无事!”
两人坐在那里唏嘘感叹,都希望长孙皇后能有奇迹,早日康复。
李靖见红拂女情绪低落伤感,有些心疼。怕她也堕入悲伤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影响她的身体。他想岔开话题,说一些轻松的事情。
现在有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情,能化解红拂女不良的情绪呢?
李靖想起苏定方,他的妻子秦玉娇怀孕已有不少时日了,孩子应该出生了吧。于是李靖便问红拂女道:“这一段时间苏定方他们两人也没过府来玩,算着日子,他们的孩子应该生了吧。”
红拂女听到李靖问起苏定方的事情,她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高兴的神情。她抹抹眼泪,笑着说道:
“生了,已经生了好几天了。是个大胖小子,他们两口子高兴的不得了。还说满月的时候要请你这个老祖宗过去好好地喝满月酒呢。”
说着开心的事情,红拂女的眉头便又逐渐舒展开来。
“嗯,这酒当喝,一定要去喝!”
李靖听了也很高兴。苏定方这两口子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对于他们小两口子的事,李靖也特别上心。尤其是这段时间秦琼身体不好,有这样的喜事冲一冲,也许应该会好一点。
世事无常,生活往往就是这样。这一家的心里正伤悲,而另一家的喜事却才刚上眉梢。
这几天,李靖在家百无聊赖。他想到多少天没见到薛仁贵了,不知他在玄武门当差怎么样,便骑马信步往玄武门而来。
今天正好是薛仁贵当班。
“前辈,您终于来了!”
薛仁贵见李靖到来,非常高兴。他刚到官场,还不习惯于称呼别人官爵,所以还称李靖为前辈。他躬身便要下拜,李靖忙拉住道:“你我二人年龄虽有悬殊,但现在俱是同朝同官,为何行此大礼?”
薛仁贵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晚辈早就听闻前辈的英雄事迹,对于前辈的事迹,晚辈几乎比自己家的事情还熟悉呢!浅水原之战前辈仅率五百人突入千军万马中大战宗罗睺;邙山大战中斩将夺旗大破王世充;平定东突厥妙计定阴山;征伐吐谷浑双箭陷巨石等等等等,哪一个故事不是脍炙人口。晚辈对前辈是仰慕至极,可惜一直不能得见,直到那次在长安茶肆中才得见前辈风采。前辈英雄盖世,又是晚辈心中崇拜的偶像。所以今天晚辈得见前辈,行大礼也是应该的。”
薛仁贵见到李靖非常激动,讲起李靖的事迹来也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哈哈哈哈!”
李靖连连摆手大笑道:“被你这么一说,连老夫都不知道老夫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你呀千万别净听那些道听途说,老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些事情都是人们添油加醋瞎传的,你可千万不要相信。”
“诶!”
薛仁贵听了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崇拜的神情。
“这些事情哪是人们添油加醋瞎传的,跟随你出征的将士回来后哪一个不是这样说的?他们都说跟着前辈出征可尽打神仙仗呢!前辈还又不贪功不贪赏,有功有赏还都赏给了将士们。所以他们都对前辈推崇备至,难道这些也是瞎传的?”
薛仁贵见李靖谦虚,忙对李靖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薛仁贵的心中,李靖就真的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因此李靖越谦虚,他就越着急。他要极力地维护自己所崇拜的偶像的光环。
“惭愧,惭愧!”
李靖倒是不经意地淡然一笑。他摆摆手道:“不要误听他们的谣传。老夫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如果老夫真象他们传说中的那样,真成了天神下凡了。那些个大仗、恶仗都不需要别人去,就老夫一个人就能摆平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果真要说老夫有一些成绩的话,也都是陛下的英明决策的结果,也是全国上下齐心协力的结果。没有陛下高瞻远瞩,圣明果断的决策;如果没有全体将士上下同心,朝野内外的支持协作,再优秀的将领也不可能打赢任何一场战役啊。”
薛仁贵听李靖这么说,也若有所思。他认真地点点头道:“前辈说的有道理。前辈盛名之下仍有如此平常心,则更是晚辈所应该学习的。还有,晚辈听说前辈的弟子也很出名,像苏定方苏将军能仅率二百人即敢突袭颉利可汗的牙帐,侯君集候大人千里追袭吐谷浑。这些事情也都是家喻户晓,为人们所称道。晚辈听来都感叹不已,如听传奇一般。”
李靖摆手笑道:“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他们自己聪慧果敢,与老夫有啥关系啊。你可千万不要认为这都是老夫一人的功劳。像薛将军这样武功高强,英雄盖世。只要假以时日,薛将军将来也必能为朝廷建功立业,做出一番成就。”
“唉!”
听到这里,薛仁贵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得非常的失落。
“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叹起气来了?难道在这玄武门当值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在唐代时,能在宫廷当值做侍卫的人,一般都是世家子弟或是有身份的人。薛仁贵一来就能在宫中当值,李世民显然对他已是非常地破格录用了。是以李靖见薛仁贵突然叹气,颇觉惊讶。
“年轻人要有朝气,可不兴这么长吁短叹的呀!”
“前辈,晚辈叹气,是在感叹自己的人生。晚辈只恨自己生得晚,不如苏将军和侯大人他们那样风云际会,能得遇前辈为师,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诶,你怕什么!你还年轻,年轻就是你最大的资本。将来,你一定会有更高的成就的!”
此时薛仁贵突然跪倒在地,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请前辈一定要成全晚辈。”
“诶,你突然跪下干什么呢?起来,快起来!你这一跪,老夫可担当不起哦!”
李靖想伸手把他拉起来,可薛仁贵坚跪不起。李靖没办法,只好问道:“好吧,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老夫要看到底能不能答应。”
薛仁贵真心诚意地说道:“晚辈仰慕前辈已久,也时时羡慕苏大人、候大人等能拜在前辈的门下,得前辈真传。晚辈斗胆,请求前辈也能收晚辈作弟子。若前辈能允诺,则晚辈感激涕零,终生不忘前辈的大恩大德。”
李靖从那日见到薛仁贵开始,在内心里就对这个青年人比较喜欢。认为他的人品、武功都不差,将来必有大成。今天他突然欲拜自己为师,也是喜出望外。只是嘴上说道:“老夫知识浅薄,孤陋寡闻,又垂垂老矣。只怕会耽误将军的前程啊。”
薛仁贵一听李靖推托,有些急了。他恳切地说道:“谁不知道前辈武功韬略,样样都精。前辈若不嫌晚辈粗鄙,收而为徒,则是晚辈之幸了!”
英雄惜英雄!
李靖见薛仁贵内心诚恳,又如此好学,心中甚感欣慰。
“好,只要薛将军不嫌老夫粗鄙,老夫就生受了。”
李靖于是便爽快地点头答应了薛仁贵的要求。薛仁贵见李靖答应,欣喜万分。他乃重新扶李靖上座,跪下来郑重地磕头拜师。并以茶代酒,奉茶以敬师。
所有的老师都能以收到优秀的学生为荣,何况是李靖这样的人物呢!是以李靖也为自己能收到像薛仁贵这样的好学生而感到高兴。
李靖一生一共有三位学生。一个是苏定方,一个是侯君集,一个就是薛仁贵。侯君集心术不正,李靖颇不喜欢,但他是李世民介绍的,自己不好推托。而苏定方和薛仁贵皆得李靖衣钵真传,兵书战策,样样精通。后来他们都成长为唐朝著名将帅,立下无数战功。
李靖和薛仁贵两人一个得收好徒,一个得遇良师,俱各高兴。
正在闲聊着,薛仁贵从身上掏出十文钱来,红着脸有些讷讷地说道:“老师,这……这是您那天买柴禾的钱,学生还给您。”
看着薛仁贵那憨厚率直的样子,李靖忍不住笑了。
“噢对了,那天还少你十文钱呢!这几天事情一忙,倒把这事情给忘了。”
李靖说罢,连忙想从身上找钱。
薛仁贵听了连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学生不是这个意思!老师您可别……别误会!”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您别找了,学生不是这个意思。学生是说那天柴禾都被那个阿……阿……”
阿史那结社率的名字太长,薛仁贵对他又不熟悉,所以他的名字一时又说不出来。他站在那里“阿……阿……阿”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
“你是说那个叛贼阿史那结社率?”
李靖见他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没说出来,知道他肯定是记不住阿史那结社率的名字,便笑着帮他说了出来。
“啊,对……对,就是那个阿什么……阿史那结社率!那天的柴禾都被他烧光了,学生怎么能再收您的钱呢!咱娘一直说为人一定要正直无私,不能贪图别人的小便宜。这几天学生一直把钱带在身上想还给您,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见到老师。现在学生既然拜前辈为老师了,就更不能收这钱了。请老师今天务必把这钱收回去,这样,学生心里面才感觉到踏实!”
“哦,是吗?”
李靖被薛仁贵耿直憨厚的样子给逗乐了。
“钱是老夫刚给你的吗?”
“噢,不是,不是的!”
“这钱可是老夫当日买柴禾的钱,对不对?”
“只是那些柴禾已经被那个阿……阿史那结社率烧了,学生怎么还能收老师的钱呢!”
“烧了?”
“对,烧了啊!”
“哈哈哈哈,那些柴禾在被烧了之前老夫已经买下来了,是不是?”
“是的,只是……”
“哈哈哈哈,既然那些柴禾已经被老夫买下来了,那阿史那结社率烧的就是老夫的柴禾,又不是你的柴禾。你为什么要给老夫退钱呢?”
“烧……烧……,退……”
薛仁贵突然发现,老师仅仅简单的几句话,就把自己给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他虽然被李靖三两句话就者得没法说了,但脸上却满是兴奋的神情。
“还是老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学生给堵回来了!这欲擒故纵的战术用的可是太好了,把学生一步一步地给绕进去了!”
“是吗?”
“是的!”
“那这钱?”
“这钱……这钱?这钱学生就收下呗。看来这退……反正是退不回去了!”
“哈哈哈哈!”
说罢,师生两个人都不由得开怀大笑。
这可能是李靖这几天笑的最开心的一次了!
就在这时,忽有侍卫匆匆来报:“代国公、将军,小的们看到陛下在太掖池边徘徊很久了,好像心情很低落。小人等看在眼里,心中非常着急。只是我等官小职微,位卑言轻,只能远远地看着,也不敢上前打扰。正好代国公也在此,你们看看该怎么办呢?”
“哦,是吗?”
“是的呢,这几日陛下就常在这里徘徊。长此以往,小人担心肯定会有损陛下的龙体啊。”
“走,看看去!”
李靖和薛仁贵两人听说,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两人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城楼上观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