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靖与红拂女两人便早早起身。二人梳洗停当后又从早市上买了些糕果点心,便奔着升平坊一路寻访而来。
长安的街坊规划得很齐整,横平竖直排列得非常整齐,所以问起路来特别方便。李靖和红拂女两人一路打听,顺着直路很快就找到了升平坊。
二人来到升平坊中,在坊巷中左拐右绕,蓦然抬头果见一宅,门楣上刻有醒目的“飞虎宅”三字。只是李靖怎么看都感觉那门楣上的匾额非常新,那字像是刚刚刻好才嵌上去似的。
红拂女惊讶的朝李靖望了望,一脸疑惑地说道:“靖哥哥你看,三哥没说错,还真是‘飞虎宅’呢!只是这牌匾这么新,难道三哥也是刚搬来这里居住的吗?”
“我也感觉很惊讶呢。同名本已稀奇,还是刚挂上去不久的!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李靖朝红拂女笑了笑,发出了一句感慨。
此时但见宅门紧闭,雕花生漆大门上两个镏金门蠡被擦得锃亮,两个门环在风中不住地晃动着。
“啪,啪,啪!”
李靖上前轻轻地叩动门环。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老伯应声开门,看见是李靖和红拂女二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连忙躬身说道:“啊,原来真是你们二位到了。我家三郎让我们恭候李公子和夫人已经多时了。”
那老伯说完便热情地把李靖和红拂女请进院里。
李靖有些惊异道:“老伯,您是在哪里见过我们吗?要不然怎么能一下子知道是我们来了?”
那老伯面容慈祥,说话语言十分地柔和。他憨厚地笑了笑,拱手道:“噢,是这样,昨天晚上我家三郎回来后,说第二天早上要有贵客来访。他已提前把您二位的相貌特征告知小的们,让小的们务必殷勤接待。是以今天早上一见二位,便知是三郎所说的贵客来了。”
“哦,怪不得呢!”
李靖和红拂女听了不禁暗暗赞叹虬髯客做事细心周到,待人有方。
李靖和红拂女二人走进门来,绕过青砖镂空雕花影壁后才发现,这院子里面倒是非常宽敞。花榭亭台,流水长廊,一应俱有。看这样的气派,即使是长安富贾、王公贵族大户人家也不过如此而已。红拂女以前曾经在杨素府中生活多年。那杨素在文帝和杨广两代都曾权倾朝野,后来遭到杨广的猜忌。他为了自何,便寄情于奢靡生活,所以生活捧场很大。可他的杨素府也就是今天的唐王府也只是比这座宅子宽大而已。但要说在精致雅趣上,却还不一定赶上这座“飞虎宅”。是以李靖和红拂女顾盼流连,心中不禁都暗暗惊奇。
原来寻常巷陌中,竟还藏有这样精美的宅院!
来到院中即见到有不少奴仆、婢女,排列庭前,款款施礼,恭迎李靖他们。
红拂女感觉这张三哥家除了门楼不如以前杨素家气派之外,其他的各种场景摆设也不亚于当年杨素的府宅。
李靖却很少见过这种阵势,倒颇有些不适应。
二人来到厅上,只见大厅上彩梁画栋,砖刻雕花非常精美。而厅堂中的陈列摆设也更见奢华,令人叹为观止。
李靖和红拂女两人不禁讶然,没想到平时看似低调的虬髯客,竟是这般富有!
厅上两旁,生着几盆炭火,把厅内烘烤得非常暖和。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在厅上两边靠墙的地方还摆了不少花梨木大箱子。简单望去大概有十几个,每个箱子的样式也极其考究。只是不知箱中装的是何物,想必也一定是不同寻常吧。
这时又有奴仆、婢女上前来恭请李靖和红拂女前去沐浴更衣。
“还要沐浴更衣?”
李靖二人对望一眼,好生纳闷。
奴仆、婢女们轻声说道:“昨晚三郎吩咐过,二位这两天舟马劳顿,一路风尘。所以三郎特别关照让奴婢们服侍二位先沐浴梳洗一下,这样会更舒服一些。”
他们说话都谨小慎微,声音温柔悦耳,十分的恭敬。
李靖和红拂女见既然是虬髯客安排好的,客随主便,也就不推辞。奴婢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他们二人分别被引到房间里去沐浴,都是温水香汤,照顾得非常地细致和周到。
洗浴完毕,奴婢又拿来崭新的衣服让他们换上,每件衣服也都是锦衣玉缎,华美异常。
李靖和红拂女两人穿戴一新,从房间里出来后更加光彩照人。奇怪,这衣服就像是专门为他们两人订做的似的,非常地贴身合体。穿戴以后一个是玉树临风,一个是美艳绝伦。珠玉叮当,气质款款。
只是二人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这虬髯客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却之又显不恭,一切也只能听从奴婢们安排。
洗浴完毕后奴婢们又重新领他们来到大厅看茶。两人刚刚坐下,即听有人过来传话道:“三郎来了!”
李靖和红拂女听到奴婢传话,连忙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从内里款款地走出一人。
李靖和红拂女一看,来人正是虬髯客。见他今日打扮又与往日不同,他头戴纱质棉帽,身着一件墨绿色裘衣。只是他今天的打扮比之以往更是神采飞扬,更有龙虎之气,完全不是往日那种低调朴实的样子。
大家叙礼毕,虬髯客又让婢女请出他的夫人出来和大家见面。但见他的夫人也风姿绰约,光彩照人,真是如天仙一般的美人。大家重新叙礼毕,方才落座。
“三哥,原来你的家这么富丽堂皇。小妹以前在大司马杨素府上,见过他家的奢华,当时除了皇宫之外也算是冠绝长安了。但今天拿来与您这宅子相比,却也不过如此啊。”
红拂女惊艳于这座宅院的奢华,忍不住称赞道。
“呵呵,小妹说的不错。我的这个宅院从外面看确是稀松平常,内里却是别有洞天。怎么样,非常漂亮吧?”
虬髯客听红拂女夸赞这座宅院,倒也不谦虚地说道。
“漂亮,真的是漂亮!富丽堂皇,令人叹为观止!”
李靖也随口附和道。
“哈哈,你们是光看到这所宅院的外表,就已叹为观止了。但你们若是知道这座宅院原先的主人,你们可能会更加惊讶的?”
“原先的主人?”
李靖和红拂女两人面面相觑,一脸的疑惑。
“这宅院原来还另有主人?这个倒还真不知道了。”
李靖和红拂女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这宅院的旧主,就是我们大隋朝的皇帝杨广!”
“杨广?就是那个败尽大隋江山的昏君杨广?”
“对,就是那个昏君杨广!”
虬髯客望着李靖和红拂女惊讶的神情,笑着点点头。
“杨广?他不是一直住在宫中吗?怎么在这地方还有一座宅院呢?”
红拂女在杨素家里生活不少年,那杨素乃是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宰相),地位很高,可也从来没有听杨素说起杨广还有这样的一座宅院。是以她不敢相信,惊异地问虬髯客。
“呵呵,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这时,奴婢过来把刚才摆好没喝的茶水换了,重新端过茶来。
虬髯客端起茶来,对李靖和红拂女道:“先品茶,你们看看我的这个茶汤怎样?”
李靖和红拂女便也端起茶杯。那茶杯晶莹剔透,如白玉一般。杯盖一揭开,茶汤清冽,香气沁人心脾。他们端起茶杯小抿一口,顿时感觉两颊生津,舌底鸣泉,喉韵绵绵。
“好茶,真是好茶!”
李靖不由得点头称赞。
“三哥,先别谈茶的事情,快讲讲这座宅院的旧主怎么就是那昏君杨广了!”
虬髯客的一番话又钓起了红拂女听故事的瘾来。她见虬髯客话只说了个开头却只顾着品茶,不由得追问道。
虬髯客笑着朝他的夫人望了一眼,笑道:“你看到了吧,我的这个小妹一旦听说有好故事听,就坐不住了。昨日我讲给你听,你还不信,今日你信了吧?”
“信了,信了。”
他的夫人掩口笑了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转过头来,对红拂女笑道:“妹妹,你三哥昨晚回来,向奴家介绍你们两人,就特别说起妹妹爱听故事。今日见到妹妹,方知妹妹确实是一个天真可爱的人。”
虬髯客的夫人说话语速不快,语调婉转动听,让人听来如沐春风一般。
“嫂子过奖了。小妹与嫂子一比,简直一个是天仙一个是俗人呢。嫂子天生丽质,说话委婉动听,小妹看了,不知心生多少嫉妒呢!”
“小妹夸奖了。听三郎讲起小妹的种种往事,奴家才佩服小妹是巾帼英豪,让奴家心增多少仰慕呢!”
“那都是三哥编故事逗嫂子玩呢。说起巾帼英豪,小妹哪里担当得起。”
“哼,肯定又是三哥故意编故事逗小妹玩呢!”
红拂女转过头来,佯装生气地对虬髯客说道。
红拂女这一说,逗得虬髯客夫人掩面而笑。但见她笑嫣如花,煞是妩媚。
“诶,小妹,三哥哪敢逗你,这里面可真有杨广的故事呢!”
“好,有就快讲,你要再骗小妹的话,小妹就……就……”
红拂女左右望一望,发现没什么可比拟的,一时倒说不出“就”什么来。
“就不理张大哥了,对不对!”
李靖看红拂女“就……就……”地说了半天,没说出来,就笑着帮她把话说全了。
他们两人前几天与虬髯客朝夕相处,已经亲密得如亲兄妹一样。所以相互之间说话就都很随意一些。
“对,就不理三哥了!”
“诶,别别别,三哥可最怕这个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妹,再不理我了,这不难受嘛!好了,三哥讲还不行吗?”
虬髯客听了赶紧摆手告饶。
“哈哈哈哈,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四人在堂中一起发出开心的笑声。
“要说起这宅院的旧主杨广,倒还真有故事可讲。”
虬髯客抿了一口茶,才慢慢地道来。
“话说这大隋的开国皇帝杨坚,有个皇后叫独孤伽罗。她与杨坚乃是少年夫妻,听说两人感情极好,特别恩爱。这独孤伽罗也是一代贤后,她助杨坚建立大隋,并协助他开创了大隋初期‘开皇之治’的盛世。但这个独孤皇后也是一个特别爱忌妒之人,她绝不容许杨坚移情别恋,临幸别人。”
虬髯客说到这里,故意笑着望了望红拂女。这一望,把红拂女的脸都望红了。
“三哥你别看着小妹,小妹可不是像独孤皇后那样善妒之人哦!”
虬髯客朝自己的夫人笑了笑,讨好地说道:“小妹不是,你的嫂子也不是!你们都是冰清玉洁之人。我和你靖哥哥爱你们还爱不过来,又怎么会移情别恋呢?所以你们连妒嫉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这个三郎,就喜欢开玩笑。你快点讲吧,不讲的话,小妹又要急了。”
虬髯客的夫人笑着嗔了虬髯客一句,这一句话把众人又逗笑了。
“好了,不说笑话了,我讲,我继续讲!”
虬髯客赶紧收拢笑容,继续讲来。
“这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彼此感情非常深厚,文帝为爱妻不置嫔妾、六宫虚设。然而到了晚年时,隋文帝也没能克服得了自己身上的人性弱点。有次他在仁寿宫偶遇到尉迟迥的孙女。当年周宣帝死后,杨坚矫诏辅政,马上引发了北周三总管起兵反对,其中势力最大的尉迟迥还差点导致杨坚篡位失败。后来,尉迟迥兵败,他的孙女沦为宫女,长大后颇有美色。抚今追昔,杨坚的内心充满了征服者的豪情,就临幸了她。这让一生骄傲自信的独孤皇后遭到了重大打击。她妒意大发,盛怒之下杀死了尉迟氏。杨坚一气之下单骑从宫中出走,径入终南山中。最后还是在左右仆射高熲、杨素的劝解下,隋文帝才重又回到宫中。只是他回到宫中时,对着高熲和杨素长叹一声道:‘吾贵为天子,竟不得自由!’但他经历这一次后,被独孤皇后治得服服帖帖,果然再也没有其他的非份之想。”
“三哥,你就不要说这些了。这独孤皇后‘性忌妾媵’,杀死尉迟氏的事情几乎是路人皆知,我们也都知道。你还是讲一讲这宅院的旧主为什么是杨广吧!”
红拂女见虬髯客的故事推进的太慢,急得催促道。
“是啊,张大哥,独孤皇后的这件事情我们都懂。你还是说一说杨广的事情吧。这宅院的主人怎么就是杨广了。”
李靖也十分好奇这宅院的旧主为什么是杨广,所以他也附和着道。
“哈哈,这独孤皇后的事情虽然不重要,但却是杨广置办这座宅院的由头。所以在讲这件事情之前,还是要说一下的。”
“哦?这怎么就是杨广置办这座宅院的由头了?”
“对!这独孤皇后不仅要求杨坚专宠她一人,她还不允许他的两个儿子杨勇和杨广纳妾。长子皇太子杨勇就因为喜好声色,不善待太子妃而引起了独孤皇后的强烈不满。而杨广其实也是一个好色之人,但他却在独孤皇后和杨坚面前始终表现出作风简朴、不好声色、礼贤下士、谦恭谨慎的样子,由此赢得了朝野赞颂和杨坚夫妇的欢心。于是独孤皇后力劝杨坚废长立幼,改立杨广为太子。但杨广是什么样人,你们都是知道的。他哪里能长时间耐得住寂寞,抵抗得了美色的诱惑呢。但他见太子杨勇就是因为贪恋奢靡女色而被废,因此他又不敢在杨坚和独孤皇后面前流露出来。”
“你们还记得昏君杨广有个妃子叫陈婤的?”
虬髯客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问李靖和红拂女道。
“陈婤?你是说那个号称‘绝爱幸’的陈后主的公主?难道……难道这座宅子又牵连到她了?”
说起陈婤,李靖和红拂女乃至大隋朝的人几乎都知道,她是杨广最宠幸的四个妃子之一。正因为她被宠幸,南陈被俘流放的贵族因她而鸡犬升天,被一一赦回。有不少人甚至还任了高官,是以当时人称“绝爱幸”。
“对,就是这个陈婤。杨广带兵灭了陈以后,见她貌美可人,就把她偷偷地藏在了这里。”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这杨广藏的也真够深的,连他的父母以至满朝大臣都瞒过去了!”
“是啊,要不说此人心机缜密,骗过父母,夺得太子之位呢!”
说起杨广的旧事以及大隋的灭亡,李靖和红拂女不禁感慨万端。
“是啊,这老天要让他灭亡,必让他疯狂!这杨广派人在这升平坊中私建了这座宅院,在里面金屋藏娇,声色犬马,锦衣玉食,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怕这件事被父母和朝廷大臣们知道,一直严守秘密,是以外人就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所在。所以你们想想看,这是当年杨广住过的地方,能不富丽堂皇吗?后来大隋灭亡,我偶然机会,机缘巧合,就得到了这座宅院。”
“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那杨广好大喜功又骄奢淫逸。他金屋藏娇的地方自然肯定差不了。”
李靖和红拂女听到这里,才知端的。
“那杨广阴阳两面,却是这样的为人,不仅骗过了他的父皇和独孤皇后,最后还骗得了天下!但这样的人最终还是不能长久。诺大的一个大隋,文皇帝和独孤皇后开创的大好基业,最终还是毁在了他的手中!”
李靖听了,也不禁感叹道。
“是啊,作为人君,首先必须有良好的修养。似杨广这样的人物,大隋早晚都是要亡在他的手中的。”
四个人坐在那里又唏嘘感叹了一会。
大家坐下来说话不多久,先前开门的那位老伯过来言说酒宴已摆好,可以入席了。
虬髯客夫妇二人遂热情地把李靖夫妇引进后堂。后堂也是装饰得同样富丽堂皇,一尘不染。堂中摆有一桌,桌上各式菜肴佳酿已经摆好,非常丰盛精美。很多菜肴样式李靖和红拂女生平都未曾见过,估计即使王公贵族之家也不过如此罢了。
四人入席后,虬髯客拍一拍手,从内堂鱼贯而出十几位歌舞伎,在他们面前排列演奏歌舞。她们个个身形婀娜多姿,歌声悠扬宛转,非常动听。
李靖和红拂女二人皆惊讶的不得了。这种场景她以前只在杨素府中见过,但歌舞者却远不如这里更加曼妙多姿。而李靖几乎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如沐春风,陶醉其中。
饭中又行酒令,大家或是划拳,或是吟诗,或是随着乐曲高歌,非常畅快。席中仆人们来回穿梭,频频上菜上汤,却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吃罢饭,大家又重回大厅喝茶。
刚坐没一会,虬髯客便让家人从东堂抬出十多个几案,每个几案上面都用锦帕盖着。排列摆放好后,虬髯客挥一挥手,奴婢一一揭去巾帕。
原来几案里放的都是一些文簿和钥匙。
虬髯客这时才对李靖和红拂女说道:“这是记录愚兄全部财物、钱币数量的帐册和各房钥匙,我所有的东西均在这里。”
“这……这是要干嘛?”
李靖不知虬髯客为何要把这些东西摆在他们夫妇两人的面前,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自己介绍这些。他和红拂女两人都不明就里,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茫然地看着虬髯客。
虬髯客见李靖和红拂女疑惑,用手一指几案上的东西继续说道:“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宅院和大厅里的十几箱东西,愚兄想全部赠送给你们。”
“赠送给我……我们?”
李靖和红拂女一脸惊愕,两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张兄,你这……这是何意?”
李靖想不通虬髯客为什么这么做,他一时会不过意来,说话都有些不自然了。
“我们怎么能冒昧地接受这些呢!”
虬髯客倒很坦然地说道:“这是我们夫妇二人对贤弟和小妹的一点心意而已。”
“是的,这是三郎和奴家对你们二位贤伉俪的一点心意!”
虬髯客的夫人也点头说道。
李靖见虬髯客夫妇说的很认真,也不像是醉话,应该不是在说笑。
他忙起身拱手对虬髯客道:“张兄,古人曾说,‘君子之交淡于水’,意谓贤者之交谊,高雅纯净,平淡如水,不尚虚华。何况我们夫妻二人与张兄相交虽只数日,但已结有深情厚谊。小弟觉得我们的交往也应该高雅纯净,非是为了钱财。不知张兄此举是何用意?”
虬髯客见他误解,笑着说道:“愚兄岂能不知我辈相交非为钱财?但深情厚谊也不一定就拒千金啊。贤弟还记得这把刀否?”
虬髯客说着让仆人将刀放在几上。
“那日在咸阳客栈中,贤弟对这把刀感兴趣。当时愚兄就想送你,奈何此刀是慧文大师所赠,不好贸然送人。于是第二天愚兄即去见慧文大师,谈及弟乃旷世人才,兄欲把刀转赠于你之事。大师对在下说正好药王、玄奘师兄弟在寺内,可带你们去见一下,若真是奇才,他自有所赠。愚兄才带你们进终南山见大师和药王等人。慧文大师赠你宝刀、授你武功,还有药王老神仙送你的刀鞘,这些东西算来又何止值千金万金,难道这些宝物也都亵渎了贤弟和他们的高雅之谊了吗?”
“这……,可……”
李靖刚要说话,虬髯客一摆手示意他先不要急。他又笑着说道:“有件事你可能不解,那日在咸阳客栈中我们曾谈论天下英雄,谈到何人能得天下。当时愚兄说李世民是一个,李密只能算半个,贤弟当时还一直追问愚兄所说的那半个人是谁?愚兄当时只是微笑而没有作答。”
“对,那天小弟确实追问过张兄,张兄却只是笑而不答。”
李靖和红拂女也记起那天在咸阳客栈中与虬髯客“煮酒论英雄”,当初对虬髯客所说的另一个“半个”非常的好奇,无奈虬髯客却没有点破。
望着李靖和红拂女一脸疑惑的样子,虬髯客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还有那天在从终南山回来的路上,你转达李世民邀我出山之意,愚兄也未置可否。你可知这些问题愚兄当时为何没有一一作答吗?”
“是啊,小弟也一直纳闷,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