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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山雨欲来

鲲鹏于飞 秋风暖阳 5796 2024-07-06 15:04

  更加火上浇油的是,杨文干听说募集兵勇的事情被陛下发现,太子还被陛下囚禁。既然太子都受到惩治了,他知道自己更是无法逃脱造反的罪名。于是他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真的起兵造反了。

  李建成绝没有想到,杨文干的造反,更加坐实了他要谋反的罪名。

  李渊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简单地惩戒太子的事情了。他现在实在没办法,只得传召秦王李世民商量此事。

  李世民一直在宫中,是以他也早已听说太子被囚之事。但是在这个时刻,既然父皇没有召他问政,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非常时期不便于在父皇面前发声,所以干脆装聋作哑,一直没有参言。现在见父皇召他谈及此事,他才故作惊讶地问道:

  “太……太子谋反?这怎么可能呢!”

  “父皇您是不是弄错了?大哥他已经是太子了,他谋反?难道他……他连继位的时间都等不及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面对李世民的话,李渊气得惨白的脸上瞬间红了。他平日里一直在压制着李世民,而欲保李建成的太子之位。现在李建成的谋反,就像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抽在他的脸上。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甚负朕望。你就不要再提他了,提到他朕就心烦!”

  李渊摆摆手,极不耐烦地说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谁会想到这逆子竟会做出如此无父无君的事情来!他的所作所为太让朕失望了,枉负朕精心栽培他这么多年!算了,现在先不谈他的事情!朕最焦虑的是杨文干谋反,这件事该怎么收拾?”

  李世民见父皇岔开话题,便也不敢再提太子谋反一事,以免父皇脸上挂不住。

  “据儿臣了解,杨文干这人无才无德,又素无威望。他起兵造反,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父皇大可不必为此事担忧。儿臣估计,逆贼杨文干既然做这种狂妄叛逆的事来,想必他的僚属肯定不会跟从,应当已经将他擒获并杀掉了。如若不然,就直接派遣一员将领去讨伐他就是了。”

  李渊听了李世民的话,摇了摇头,有些担心地说道:“不能这样!谁知道你大哥还做出什么样的事来。现在你大哥被囚,那逆贼杨文干是假太子的名义而起兵,朕担心响应他的人肯定不少。而此事不仅关系到我大唐的储君、国体,更关系到皇家的体统。所以此事还是要慎重处理,最好由你亲自前往。趁他们还没成气候,早日剿灭他们!太子做出如此不忠不孝的事情来,哪还有太子的体统?你回来以后,朕便立你为太子。”

  李渊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无尽的黯然和失落。看来李建成谋反一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使他有些心力交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非常失望地说道:

  “唉,你大哥他再有错,也毕竟是朕的长子。朕也不想效法隋文帝去诛杀自己的儿子,届时就把他降为蜀王吧。蜀中兵力薄弱,如果以后他能够侍奉你,你就保全他的性命。如果他不肯侍奉你,你要捉拿他也易如反掌。”

  “父皇!”

  李世民一听这话,“噗通”一声跪到在地上。

  “父皇千万不可这样!立储之事,乃是国之大事,关乎国运。儿臣何德何能,敢担太子的重任!想必大哥也是一时糊涂,或是受了别人的蛊惑窜掇而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也未可知。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宽恕他这一次吧。”

  “宽恕他?”

  一听到李世民劝自己宽恕李建成,李渊的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

  “朕宽恕他多少次了,他却不知悔改,竟做出如此更加荒唐的事来。看来他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太叫朕失望了!”

  “父皇息怒,立储之事非是儿戏。大哥做储君多年,深得父皇提携和大臣们的爱戴,怎么能因这点过错就轻易废黜呢!他纵有千般过错,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父皇但有差遣,儿臣奉命就是了,儿臣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请父皇一定要收回成命!”

  “唉!”

  李渊看到李世民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推辞,不由得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朕能有今天这大唐江山,你最是劳苦功高。没有册封你为太子,朕也知道对不住你,确实是委曲了你的才能。现在朕意已决,你就不要再推辞了。你现在即刻点兵,前去剿灭杨文干。朕再与其他大臣商议一下,你回来后就筹备立储之事。”

  “儿臣惶恐,儿臣实不敢想太子之位!儿臣只要能随侍在父皇身边尽忠尽孝,一生所愿就足矣!请父皇千万收回成命,儿臣绝不敢承此非分之想!”

  “好了,你也别说了,朕心意已决!你快带兵平叛去吧,务必擒住杨文干那个叛贼!”

  李世民见父皇的态度非常坚决,便也不再说什么。他立即召集人马,前往宁州平叛。

  谁知李世民前脚刚出发,李元吉便联合李渊的嫔妃轮番替李建成求情。

  李元吉长跪在李渊面前,边痛哭边磕头道:“父皇明鉴。儿臣绝不相信太子会谋反。太子本来就是储君,他怎么会谋反?他谋谁的反?他又有必要谋反吗?父皇,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关乎国体!不能轻言废立!请父皇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谗言,误伤了太子啊!”

  裴寂、封德彝等重臣也在外朝设法解救李建成,并带领众多大臣在仁智宫门外长跪,为李建成说情。他们整日在宫门外哭喊,不眠不休。

  “陛下,太子仁义敦厚,勤政爱民,任劳任怨。太子才德气度,千古难觅,实在是难得的储君之选。废立太子之事关乎国体,实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请陛下三思,勿轻言废立太子啊!”

  “陛下,秦始皇、隋文帝都是轻言废立,立次子为帝,结果都是经二世而亡!陛下,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陛下,请陛下三思啊!”

  众多文臣见在仁智宫外久跪,李渊并不为所动。他们乃联名写血书,竭力保太子。在众人的轮番劝说下,李渊很快便又改变了主意。他不仅赦免了李建成的罪过,还又让他回京城留守。只轻责他不能以兄长之礼对待兄弟,致使兄弟关系不和睦的过错。而将全部罪责推给了太子中允王圭、左卫率韦挺和天策上将府兵曹参军杜淹,将他们一并流放到了巂州。

  李渊这么做,等于是将太子府和天策府各打一大板子了事。

  秦王李世民率领军队来到宁州以后,杨文干的党羽便全部作鸟兽散。杨文干走投无路,被自己的部下杀死。这场风波很快便被平息。

  可回来后李世民却是失望至极。自己劳心费神什么也没有,反而受到了父皇李渊更多的猜忌。

  而李渊没有意识到,他对此事的处理,却使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和斗争越发激烈了。

  随着东宫太子府和秦王天策府的斗争越来越白热化,李渊心中的天平也开始越来越倾向于太子李建成。他也开始越来越忌惮于秦王李世民的实力,觉得要想平息这场争斗,避免更严重的流血冲突的话,必须从根本上削弱李世民的实力。

  由此,李世民的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

  随着李靖、李世勣的外放,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也都被外放。尉迟敬德则被齐王李元吉上告李渊,说他有反意,而被下了大狱。要不是李世民在李渊面前流泪力保,尉迟敬德早就被砍了头。

  此时李世民的天策府还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武候车骑将军侯君集等人。

  程咬金被外放为康州刺史,李渊限期赴任。程咬金来到天策府,哭着对李世民说道:“殿下,俺等跟随殿下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可如今外放的外放,斥逐的斥逐,下狱的下狱。殿下的辅佐之臣快走光了,殿下自身又怎么能够长久呢!俺程咬金决定誓死不离开殿下身边。希望殿下能及早定下计策,免得寒了所有将士的心啊!”

  “你要我早定下计策,是想要干什么?难道要我也像太子那样造反吗?”

  “殿下,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现在的局面已经明摆着了,殿下如再不早作打算,难道就真的坐以待毙吗?”

  “程兄,休要再说!父皇虽对我和太子有失公允,但是父皇乃是我的亲父,我岂能做出那种不君不臣,不仁不孝之事?你这么劝我,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使我落下千古骂名?”

  “殿下,您瞻前顾后,不敢挑开天窗。俺老程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不做二不休,俺索性直接给您挑明了吧!”

  程咬金此时越说越激动。他知道自己若是抗旨不去赴任,定会被陛下治罪。而若去赴任,看现在的情势,说不定也会落得尉迟敬德的下场。与其那样,索性不如鼓动李世民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说不定还能搏得一个更好的结局。是以他现在不再顾忌,直接大声地在李世民面前说道:“殿下,天下乃有德有能者居之!您功盖天下,内外归心,本就应该当立为太子!那李建成何德何能,竟也登上了太子之位,他只不过是因长子的身份而已!他貌似宽厚,却心狠手辣,几次三番要害死殿下,难道殿下都忘了?现在他见对殿下下不了手,就把魔爪伸向了您身边的人。难道非要等到人家把刀架在您的脖子上了,您才能醒悟?”

  “程咬金,你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死罪吗?你若再如此乱说,别说陛下了,我李世民第一个就要治你的罪!”

  程咬金见李世民此时还在抱有妇人之仁,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痛哭失声。

  “殿下,您即使要治俺老程的罪,俺老程也要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完!现在谁都能看出来陛下对您不再宠爱,人人都能欺负到您的头上了!敬德兄南征北战,披坚执锐,功勋无数,却差一点因一句诬告而杀头!房玄龄、杜如晦,都是有贤才之人,殿下也曾向陛下多次举荐过他们,结果呢?就因为他们是您的人,致使房玄龄蜗居天策府职衔数年未得一迁!杜如晦堂堂天策府司马,仅仅是因为在经过尹德妃父亲尹阿鼠的家门口前没有下马,即被他家的几名家僮拽下马,硬是打断了他一根手指。陛下不仅不责罚尹阿鼠,竟还削去了杜如晦的爵位。现在就因为太子和齐王的谗言,致使房、杜二人被陛下双双赶出了天策府,并永不得再用!现在,他们又开始对俺老程动手了。俺老程死不足惜,但若是这样像敬德兄那样被人构陷,最终窝囊而死的话,那老程倒是情愿现在就自戗在您的面前!现在您身边之人,个个寒心,人人心冷!殿下,您还打算忍到何时?”

  “程咬金,你……你不要再说了!”

  程咬金说话虽然口无遮拦,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却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戳在李世民的心上。李世民环视左右,见天策府中原来济济一堂的文臣武将,现在所剩却寥寥无几,也不由得悲从心来,以手捂脸,痛苦地坐在凳子上。

  “殿下!”

  身边的长孙无忌看到李世民伤心,也过来苦苦相劝道:“程将军的话虽糙但理不糙,说的不无道理。现在秦王府里人人忧虑,个个恐惧,不知所措。现在您和太子、齐王仇怨已经造成,争储之战迟早都会发生。若是让太子一党抢了先机,又岂只是秦王府不可收拾,实际上社稷江山的存亡都成问题!殿下您不如采取周公平定管叔、蔡叔那样的行动,以便安定皇室与国家。存亡的枢机,形势的危急,就是现在了!”

  “可……可这样兄弟相残,岂是我堂堂李世民所为?我李世民又怎么能对自己的手足兄弟下手呢!”

  “殿下,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太子和齐王正在一步一步地削夺您的实力,您再不下手就晚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再犹豫不决,必生祸事!”

  “不可,现在突厥、吐蕃等强敌环伺,天下又刚刚初定,一旦我们兄弟再相争,则社稷危矣!我岂能因一己之私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李世民对程咬金和长孙无忌的劝告断然拒绝。

  长孙无忌趋前一步,眼含热泪动情地说道:“殿下,程将军、尉迟将军和属下等都是把头别在腰带上,冒着身家性命俱失的危险来劝说您。属下等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现在已经到了箭不得不发的地步了!殿下,您功盖天地,就应当继承皇帝的大统。现在殿下担心危机发生,这或许也正是上天在帮助殿下,期望殿下来掌控大局啊!希望殿下不要再犹疑不定了!只要您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相信天下一定是应者如云!”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李世民是何等样人,岂会做那种不君、不臣、不仁、不义的事情!”

  “殿下,您不做,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殿下?”

  “天意,也许真是天意弄人。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李世民抱着头一脸痛苦地坐在那里。让他现在向他的父亲和哥哥发难,他又如何能下得去手呢!

  “殿下,既然您说到了天意。依属下等看来,天意正是倾向您的。孟子曾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殿下,您想想看,每到朝廷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上天总是把重担压在您的身上,让您上前,以锤炼您的意志,增强您的本领,扩大您的威望。使您仁慈达于天下,威名播于四海。而反观太子,仁义之名不出朝堂,威名只在长安一城。太子与您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这难道不是上天垂青于您,而对您的特别关爱吗?”

  “是啊殿下,老程觉得长孙大人说的对。既然上天格外垂青于您,您为何又要拒之于千里呢?古人云:天予不取,必受其祸!请殿下务必当机立断,千万不要犹豫不决,以错失良机了!”

  “我求求你们……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头疼的很,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总之让我对我的父兄发难,这是逆天行事,是万万不能的!”

  李世民猛地站起来,铁青着脸不再听他们两人说话。他把袍袖猛地一甩,气呼呼地步入后堂去了。

  “殿下!”

  “殿下!”

  无论长孙无忌、程咬金怎么呼喊,李世民再也不出来见他们两人。两人见劝说无效,便又请尉迟敬德、侯君集等人来到天策府,日以继夜地劝说李世民立即诛杀李建成和李元吉,清君侧,正皇统。

  可李世民依然犹豫不决。

  此时李靖、李世勣两人都在灵州,分别担任灵州大都督和行军总管,防御东突厥的进攻。李世民秘密派心腹之人向他们两人询问该怎么办?

  李靖和李世勣回话道:“臣等忠心,日月可鉴。殿下所问乃是家事,我等外臣不便多说。但众人皆翘首以待,不管如何选择,望殿下早下决断。久拖,则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言下之意,虽未明说,但李世民岂能看不明白?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一件事的发生,使李世民再也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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