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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咸阳客栈

鲲鹏于飞 秋风暖阳 5777 2024-07-06 15:04

  李春虽然没有将宇文恺的名字重入本派门墙,但感念他一直以来不忘本派先师遗训,又资助他完成了赵州桥的建造,仍以墨家之礼安葬了他。墨家本来就主张“节葬”,所以葬仪也就极其地简朴。

  葬完宇文恺后,李靖与红拂女向李春告别。李春歉然地说道:“这几日忙着师弟的事情,慢待了李兄弟贤伉俪,还请二位多多包涵。不知现在二位欲往何处?是不是还打算前往江都呢?”

  李靖神情有些黯然,他拱手说道:“大师客气了。现在江都已不是隋家的朝廷,去了又有何益?晚辈打算先前往长安看看情况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李靖说完一脸茫然地仰望苍穹。此时阳光正厉,天空一片明亮。可李靖的心情却非常地低落,更可以说是低到了极点。李渊的反、宇文化及的叛、宇文恺的死,以及大隋天下遍地狼烟,已经让他对这个大隋朝彻底的失望。虽然每个人总会有对自己的将来既充满希冀,又会有迷茫,有不知自己将来该身归何处的感觉。但李靖现在更觉得自己就像是天空飘荡的浮云一样,在这乱世中随意逐流,不能自己。

  李靖望着李春,又进一步说道:“方今天下大乱,百姓生灵涂炭。墨家教众甚多,又多会武功,平时行侠仗义,救民于水火。大师何不振臂而起脱民困,正朝纲?晚辈认为只要大师奋起,一定会呼者百应。这样既能匡扶正义,又能保境安民,岂不甚好?”

  李春听了此言,正色道:“李兄弟说的是。但李兄弟看看老夫的师弟宇文恺的下场,也就知道参与政治是什么样的后果了!当年大隋初建之时,他也曾信誓旦旦要为国家出力,立志创千古伟业,建万世太平。可他的结局又如何?想必李兄弟看的跟老夫一样清楚。当初文帝一统山河,帝业初创之时,是何其的勃勃生机。其时百业待兴,老夫虽没有出仕之想,但也积极参与其中,与民兴利。筹建赵州桥,即是老夫当时的义举。可从赵州桥建造的波波折折中可以看出世事难料,人如浮萍。若不是师弟相助,老夫可能连一座桥都建不起来,又何谈登高一呼,应者甚众呢?况且敝派素来主张‘兼爱’、‘非攻’,反对一切不义的战争。当初孟子在与我创派先师论辩时就曾说‘春秋无义战’,先师当时对这句话非常肯定,所以更加坚定了‘非攻’的主张。放眼当今之时,与春秋、战国时期又有何异?各人都为一己之私,相互攻伐,又有哪一个真的是为民请命,救民于水火?若是有明君再世,匡扶正义,一统山河则好,若无明君的话,则中华大地恐又将陷入数百年的分裂之中。到那时,南北朝分立的局面必将重新出现。我辈若再加入纷争,既有悖于先师遗训,又徒增战祸,岂是我墨家所为?”

  “可在这乱世之中,非友即敌。你们墨家又是一支组织严明,实力不俗的一派,肯定有很多叛军觊觎你们的力量。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够独善其身呢?”

  李靖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李兄弟说的是。”

  李春沉吟了一下,也不无担心地说道:“为今之计,老夫打算先打听一下宇文师弟的妻儿是否尚在人世。若他们还在人世的话,则要接过来好生抚养。另外当今已是天下大乱,赵州已难立足。老夫打算率领众弟子隐于山林,以待盛世。”

  李靖见李春说的有理,对李春也顿生钦佩之情。在这乱世之中仍能秉承祖训,守一“义”字,不为利之所动,确实不易。既然如此,他与红拂女便一起向李春告别。

  此时张九生、方生等人也都来向李靖告别。大家经过此一件事以后,惺惺相惜,相互都建立了很深的友谊。这时李春向张九生点点头,张九生随即牵过来一匹黑马。此马毛色黑亮,虽不是什么神驹,但也非常有精神。李春拱手说道:“李兄弟,老夫见你们夫妻二人合骑一马,稍嫌不便。老夫临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送,此有一驽马,虽然资质不怎么样,但古人云‘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用来给你们代代步总还可以,还请李兄弟不要嫌弃。”

  李靖知道墨家最讲究节俭,反对奢侈。不管什么东西讲究够用就行,所以从来不去讲究什么宝马、驽马,连李春平时外出也多以步行。因此临别时赠送一马,已体现出了十二分的敬意。

  李靖夫妻二人再三拜谢,遂告别李春、张九生等,二人连辔继续往长安迤逦而行。

  从此之后,墨家一派便在江湖上难见踪影,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听闻后世子孙曾有人发现在公元1942年,在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中,太行山中曾有一支队伍号称墨侠。他们抗击日寇,神出鬼没,屡建奇功。但这只是听说而已,却并未见任何史籍记载,或许这也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据史书记载,公元617年七月初四日,李渊在晋阳宫东门乾阳门前竖白旗正式誓师起兵。他釆纳李世民和刘文静等人的建议,北结东突厥,东和李密,制定了“乘虚入关,号令天下”的战略。任命四子李元吉为镇北将军、太原郡守,让其留守晋阳。

  李渊在誓文中历数了杨广的种种罪恶,宣布要“兴甲晋阳,奉尊代邸。扫定咸洛,集宁寓县。”

  七月初五日,李渊亲率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及义师甲士3万人自太原挥兵南下,直指关中。

  当时,杨广远在江都(今江苏扬州),关内隋军力量非常薄弱。而李密的中原瓦岗军与王世充激战方酣,均无暇西顾。因此李氏父子进军神速,一路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到了十一月间便攻入了长安城。

  李渊进入长安不久,就效仿刘邦实行“约法三章”,颇得长安民众拥护。他为了师出有名,立即宣布遥尊杨广为太上皇,拥立杨广的孙子代王杨侑为帝,改元义宁。杨侑进封李渊为唐王,以李建成为唐王世子;李世民为京兆尹,改封秦国公;封李元吉为齐国公。李渊派重兵扼守潼关,立即切断了关外隋兵和乱兵的西进,巩固长安防卫,蓄力待发。

  在长安城西边,有一座古城,因靠近渭水被称为叫渭城。渭城西距长安不远,隋唐时人们若有亲朋故旧从长安往西去,一般都会送客到渭城再依依惜别。后世王维即有“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句。其实渭城古称咸阳,秦始皇统一中国建立秦朝,当时就是定都在咸阳。

  长安因李渊的兵马和隋兵的激烈战争,城内一片混乱。贵族旧臣跑的跑,亡的亡,一片萧条,而咸阳城内倒还比较平静。

  李靖因为长安战乱,潼关又被阻断,只能先客居在咸阳的一座叫做“秦风”的客栈内。此时他觉得已没有必要再进行易容化妆,隐藏什么了,便改回自己本来的面目。只是红拂女为了出行方便,还是女扮男妆,打扮成一个年轻后生的样子。

  此时已是十一月了,天已入冬。十一月的咸阳,冷清萧索,西北风刮得窗户纸呼呼作响。

  这一日晌午,风清日丽。李靖与红拂女百无聊赖,难得清闲,便到楼下店堂中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向店家点一些菜,又让店家温了一壶酒,二人你来我往小酌起来。这客栈不大,楼上住客,楼下卖酒饭,却也比较紧就。战乱时节,店中住客不多,店中也就寥寥几个人。

  李靖几杯闷酒下肚,心中更觉烦躁。他和红拂女已在店中盘亘十几日,仍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不想仓促地决定自己的未来,以免明珠暗投,像宇文恺那样一失足成千古恨。

  李靖喝了几杯酒后,心中惆怅,不觉以手指敲打桌面,怏怏地唱了起来。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何彼苍天,不得其所。

  逍遥九州,无所定处。

  世人暗蔽,不知贤者。

  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红拂女书读得虽然不多,但也知道李靖唱的乃是孔子的《幽兰操》。当年孔子在列国间四处奔波,却怀才不遇,遂作此歌舒怀。今天李靖也唱此歌,红拂女知道他是在伤感自己生不逢时,借此歌抒发心中的郁闷之情。于是变着法子逗李靖高兴,以排遣他内心的郁闷之情。

  李靖和红拂女二人正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喝着、唱着,突然从外面“呼啦啦”闯进来十几个大汉。

  他们这些人挑起门帘子,先小心谨慎地朝店内张望了好一会,才“呼啦啦”一拥而入。进来时走的急,带起一阵冷风。

  “他娘的,什么破东西挂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走在最后的一个大汉前面人掀起的门帘子刮了一下,心中气恼,便“叭”的一声把门帘子一把扯下来扔到了地上。

  那个在柜台后悠闲地抄着手站着的店伙计被他们进来时带进来的凉风吹得一激灵。他看这一群人面相凶恶,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他不由得紧张地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望着这群人,生怕一时招待不周而得罪了他们。

  李靖和红拂女两人也被“踢踢蹋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望去。他们见这群人手拿长枪短刀,像是军士模样,但又衣衫不整,上下不齐,穿着杂七杂八的衣服。

  如今时局混乱,战事纷繁,时常有败兵和流寇滋乱。李靖他们也就见怪不怪,并没把这群人当回事情。

  客栈本来就不大,他们这些人一进来,客栈瞬时就有拥挤的感觉。店堂里本来有几个食客,见这群人进来,都吓得赶紧溜了出去,在门外远远地看着。

  那些大汉进来后,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像是在寻找什么。他们把各处都瞄了瞄、望了望后,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他们要找的什么人或东西并不在这里。

  这群人见李靖二人不像其他酒客一样慌张地逃走,仍镇定自如地吃着酒,一点也不显得害怕慌张,倒很惊奇。他们便朝李靖这边多望了几眼,正好和李靖的眼神对上,竟然恶狠狠地瞪了李靖一眼。李靖觉得他们目露凶光,满脸狰狞,估计也不是什么善类,只管埋头与红拂女喝酒,不去管他们。

  那些大汉找了几张桌子坐下后,店伙计颤巍巍地过来上茶并招呼酒菜。他们对店伙计吆喝道:“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菜快点给大爷们上来!”

  店伙计慌忙用手指着柜台上的菜牌子对他们说道:“各位客官,要什么好酒好菜您们可自点,小的关照后厨马上就做便是。”

  “他娘的,点什么点?你这是诚心让爷难看是不是?那斗大的字,爷也认不得几个!不要啰嗦,有好酒好菜只管上来。要是怠慢了爷们的话,你信不信爷们一会便把你这店给它妈的砸了!快去,只管上菜来!”

  “也是的,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去上酒上菜,老子早饿得不耐烦了!”

  那群人极不耐烦,把手中的刀、枪朝桌子上“噼噼啪啪”地一放,七嘴八舌地说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吩咐后厨去做。”

  店伙计哪敢怠慢,赶紧往后厨关照上菜。回来后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般也不敢上前,只远远地躲在柜后后面,朝这边张望着。

  那十几个人又朝李靖他们这边瞄了几眼,互相凑着耳朵说着什么。但李靖仍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两个小子是谁?”

  “不……不认识!”

  “这两个小子胆子倒不小,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

  “管他呢!一看他们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可能是被我们的样子给吓住了,挪不动脚步了!”

  “哈哈哈哈!”

  听到他们这群人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谈论着自己,李靖和红拂女二人也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吃着。

  那群人往李靖这边望了两眼,又四下环顾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那人……肯定……在……附近……,今天一定要……抢回来……”

  他们似乎怕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就又朝李靖这边瞄了几眼,故意把声音压低了说。后面的话,李靖听的不太清楚。但大抵上有“报仇”、“剁了”什么的话,语气恶毒,仇恨满满。

  很明显,他们在等什么人。

  一会儿酒菜上来,这些人开始吆三喝四的胡吃海喝,吵吵的不得了。一边吃还一边不住地朝门口望,好像生怕有什么人会突然闯进来似的。

  李靖嫌他们吵闹,几次欲上前提醒,皆被红拂女给拉住了。红拂女向他摇摇头,示意他没有必要和这些人理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靖这才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这群人还时不时的有人跑到门口张望,神色显得比较紧张。

  这时,其中的一个大汉手中抓着一条鸡腿,边吃边走到李靖的桌旁。他的脸上还有一条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开的血口子。那伤口还豁着像个小孩子的嘴,不时地沁出血珠子来。他的脸也因那条血口子变得有些扭曲,使他的面目显得更加狰狞。

  那人走过来对李靖和红拂女两人凶巴巴地喝道:“小子,大爷们要借用这地方办点事。你们两人最好躲远点,免得呆会碍着老子们办事!”

  李靖本来心中就烦,看着他们那些行为就更一万个不爽。他本就隐忍着,现在看到这个人的样子就更感到厌恶。他不屑地把嘴一撇,对红拂女说道:“兄弟,你看这店家也真是的。风箱破了也不修一修,在这里呼哧呼哧地漏气,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妈了个巴子的,你竟敢……”

  再傻的人,也能听出李靖话中的意思。那大汉见自己被戏谑,正要发作。

  红拂女不想惹事,便忙拱手赔着笑脸道:“这位兄台,我们先来,你们后到,总要讲个先后次序吧。况且我们吃我们的酒,你们办你们的事,我们相互不妨碍,不妨碍。”

  那边的一个像是领头的大汉叫道:“张五,既然那两个小子不识抬举,就不要管他,省得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到时刀剑不长眼,伤着他们也不赖我们!”

  “妈了个巴子的,好心不得好报,待会有这龟儿子好果子吃!”

  那个叫张五的大汉恶狠狠地瞪了李靖他们一眼,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靖虽然心中有气,但也觉得没必要和这些恶人啰嗦。所以那大汉虽出言不逊,李靖也就懒得去理他。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让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随着这股风,从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来。

  那些大汉陡然看见这个人走进来,都瞬间停下了吃喝。有的人筷子刚夹了一块肉往嘴里送,却停在了半空。还有的人正在咀嚼,也瞬间停止了咀嚼,伸长了脖子把一口菜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们全都“腾”地站了起来,迅速操起兵刃,每个人都紧张地拿眼瞪着这个刚刚进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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