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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考 校

鲲鹏于飞 秋风暖阳 9278 2024-07-06 15:04

  仨人说走就要走。

  “老神仙,您现在就走?”

  “啊,怎么啦?”

  药王老神仙见李靖突然问起这话来,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这不说走就走嘛,难道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您的驴儿还在外面溜达没有回来呢!您没有坐骑怎么走?”

  “哈哈哈哈,老朽以为是什么事呢。这还不好办吗?”

  只见老神仙来到院门口,向着山林中发出一声清啸。不一会儿,就听到蹄声“得得”,那宝驴儿很快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怎么样?没耽误时间吧?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老神仙在李靖和红拂女一脸的惊讶中跨上他的宝贝驴儿,李靖和红拂女则跨上马背,三人便一起往草堂寺迤逦而来。

  一路上老神仙只管谈笑,倒闭口不谈他为了什么与慧文大师闹了矛盾,此去又要和慧文大师算什么帐。他不说,李靖他们也不好问,只能是一路惴惴不安揣着满腹的疑问前往草堂寺。

  “若是他们真的打起来,我和红拂女两人该帮谁呢?”

  “帮药王老神仙,不行!那对慧文大师说不过去。”

  “帮慧文大师,那对老神仙也说不过去啊。”

  “这倒真的让人左右为难了!”

  “两个都不帮,看着他们打,那也不对啊。”

  李靖一路上胡思乱想。没想到自己平时做事那么果断干练,现在却变得这么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了呢。想了半天,李靖才终于确定下来一条原则:“到时即使拼我李靖的一条小命,也要把他们两人隔开来。隔开来后再慢慢地劝说劝说吧。”

  老神仙见李靖时不时地心不在焉、走神的样子,倒是觉得特别好玩,脸上也不时地划过狡狤的微笑。李靖看着老神仙的神情,也总感觉他的笑容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但不知道这位越老却越顽皮的老顽童心里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

  到了草堂寺门口,小沙弥远远地看见药王和李靖夫妇来了,连忙上前合掌施礼。

  “三位施主光临敝寺,令敝寺蓬荜生辉。请三位施主到禅堂喝茶,小僧这就去通知方丈大师。”态度极为恭谨并把他们引进山门。

  “这……这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啊!”

  李靖和红拂女两人疑惑地对望一眼。他们本来以为这小沙弥见药王老神仙到来,肯定会如临大敌,连滚带爬地跑去通知慧文大师。但瞧来瞧去,这个小沙弥的神情与前番来时一样,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惊慌和敌意啊。

  进了山门,那些僧人见老神仙和李靖过来也都合掌施礼,眼神中也全无戒备和敌意。李靖心中纳闷,但心中的担心倒是减少了几分。

  早有僧人通知了慧文大师,慧文大师已远远地迎出了禅堂外。见老神仙和李靖夫妇到来,合掌说道;“李施主、张施主来了,失迎失迎。”

  慧文大师抬头看见药王老神仙,有些诧异地说道:“咦,你这个老小气鬼怎么也来了,不是说过七、八十年内都不来么!”

  药王老神仙脸色突然有些森然道:“老夫要是不来,我们之间这账又怎么结呢!”

  李靖见慧文大师与自己一样,脸上有些愕然。

  “账?什么账?你这个老药王又要耍什么花样?”

  就在李靖和红拂女心中疑惑之时,突然听老神仙断喝一声道:“老和尚不要跑,吃老朽一拳!”

  药王孙思邈说罢,只见他突然欺步上前,挥拳即朝慧文大师的面门砸去。

  谁也没想到药王老神仙竟会在说笑之间突然出招,大家俱是没有提防!

  李靖和红拂女一声惊呼,纷纷就要上前拦阻。

  好个慧文大师不愧久经战阵,遽然遭到突袭仍然泰然处置。只见他突然一个倒翻跃到数步之外,稳稳地落在地上。

  从药王老神仙出拳,到慧文大师翻身退后,都只在于电光火石之间,看得李靖和红拂女两人眼花缭乱的。

  “阿弥陀佛,老药王,你,这是要干什么?”

  慧文大师一脸惊诧,瞪大了眼睛望着药王。

  “什么你不你的!老和尚,到了我们之间算总账的时候了!不要走,看招!”

  话没说完,只见老药王再次欺步上前,一个虎扑,向慧文大师攻去。

  “老神仙,不要!”

  此时,李靖和红拂女两人虽然怎么也不相信老神仙会与慧文大师交恶,但眼前的一幕却不容他们不信!

  他们两人下意识地奔上前来,站在药王老神仙和慧文大师之间。李靖仓促间连忙上前,一个力举华山,双手架住药王老神仙的双拳。李靖觉得双手一沉,药王老神仙的双拳竟然力有千钧!

  原来平时看似平常的“五禽戏”在药王老神仙手中使来,却有如此大的威力!

  但更让李靖惊讶的是,药王老神仙使出这千钧之力,很明显是要与慧文大师性命相搏!

  “老神仙,您和慧文大师都是大德之人,怎么能……”

  “好啊,你小子,就因为这老和尚曾授你几下功夫,你就向着他吗?好吧,今天老夫要连你也一起收拾了!”

  老神仙边说边突然拧转身,一个“凤点头”,继而“力扫千钩”,向李靖的腿上攻来。李靖哪敢与药王交手,连忙跃开。

  “老神仙,您听晚辈解释……”

  “什么解释不解释的!既然你袒护着这老和尚,就是老夫的敌人!”

  药王趁李靖闪身跃开之际,突然一个“白鹤亮翅”攻向慧文大师。

  “老药王,你今天吃了什么错药了,是得了脑惊风了吗!”

  慧文大师见老药王攻的急,不及躲闪,连忙出手招架。老药王连连递招,只在眨眼功夫,二人已连拆了七八招!

  李靖心下骇然,看来这两位大师真是拚上命了!

  不管怎么样,也要把他们劝开啊!

  两位神仙打架,风格自然不一般,拳掌交错,虎虎生风。红拂女武功较弱,根本插不进手,急得在那里直跺脚。

  “两位大师,别打啦!别打啦!”

  但此时两人拳掌相向,已是密不透风,哪里能听见红拂女的话!

  李靖在旁看得惊心动魄,他这是第二次看两大高手过招。第一次是在赵州城墨家总坛,墨家巨子李春与宇文恺之间。但那一次两人只是隔空相较,并没有直接交手。而这一次老药王和慧文大师竟是贴身肉搏,更是惊险异常。

  绝不能再让他们这样打下去。这样比拚,会出问题的!

  李靖不假思索,默默运功,瞅见两位大师拳掌相交,双双跃开之际,突然加入战阵。可这一下麻烦了,李靖两边都不能伤害,既不能帮着老神仙去攻慧文大师,也不能帮着慧文大师去攻击老神仙,只能是拚尽全力,接过两人的招式,再一一化解。这等于他要以一对二,可在这两位大师面前,又是何等的艰难!却又两边不讨好!

  “好啊,你向着老和尚!”

  “好啊,你向着老药王!”

  这两位大师竟突然全都改变方向,拳掌一齐向李靖这边攻来。

  这倒真是“神仙打架,小鬼招殃”了!

  李靖在两位大师的夹击之下,是左支右拙,手忙脚乱,不一会儿,身上就中了两位大师几招,几乎是掌掌有力,拳拳到肉。即使是李靖这样久历战阵之人,也痛得龇牙咧嘴,几不能支!

  “哎呀,别打了,你们怎么全都打晚辈,晚辈快……快被打死啦!”

  李靖既不能闪躲,又不能还击,只有挨打的份。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地叫出声来。

  在两位大师面前告饶,不算丢人!

  李靖也想通过告饶,让他们两位大师住手!

  突然只听慧文大师喝道:“你这就告饶!难道在战场上你只会面对一个对手?你的对手有可能是三个、四个,甚至是十个、百个!你这样左支右拙,屡屡中招,几时还有命在?”

  “是啊,你只是面对我们两个老头子都应付不了,却如何去应对战场上十个、百个围住你以命相搏的敌人?战场上可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这哪是战场啊!在战场上晚辈还可以还手,可现在只能挨打,却不能打人!这是什么打法!”

  只是这说话之间,药王老神仙和慧文大师两人手上套路突变,每一招全无章法。本来李靖都习练过双手的套路,知道一招过后下一招是什么。现在两个突然改变了打法,李靖更是难以招架,身上便又中了几招。李靖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抱头,朝地上一坐。

  “你们打吧!要是把晚辈打死了,两位大师能和好如初,晚辈也就死而无憾!”

  “哈哈哈哈,不打了,不打了。再打的话这小子真要我们偿命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两位大师突然一齐跃出场外,原来在李靖周围密不透风像厚重的墙一样,压得李靖喘不过气来的道道罡气瞬间化为无形。

  “小妮子决不会让您们两位大师打起来的,要打的话,除非您从小妮子的身上跨过去!”

  红拂女见两位大师遽然分开,连忙冲过来,站在二人之间,捏着小粉拳,圆瞪着两眼叫道。

  “哈哈哈哈,不打了,真的不打了。连这小妮子也要上来拚命了!得罪了她可不得了,她若‘嗷’的一嗓子,可真的可能要你的命!”

  药王老神仙说罢,也不跟李靖和红拂女打招呼,跨步上前拉住慧文大师的手。

  红拂女一看急了,刚想上前去拉架,却没想到李靖一把拽住了她,并朝他努努嘴。

  “靖哥哥,我们赶紧上前把他们拉开来,免得他们又……”

  没等红拂女说完,李靖却坐在地上一脸尴尬地说道:“还拉什么拉,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他们这是在逗我们玩呢!”

  “逗……逗我们玩?”

  红拂女不明就里,抬头一看,果然发现是自己有些莽撞了。但见老神仙上前只是伸手拉住慧文大师的手,哈哈笑着把一脸惊疑的慧文大师拉进禅堂去了,只留下李靖夫妇俩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嗨,你这个老顽童,都百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顽皮!你看你把两个孩子吓的!”

  老神仙倒并不在意慧文大师的嗔怪,回头笑着对李靖和红拂女他们说道:“你们进不进来,不进来,可就没茶喝喽。”

  “这,这是怎么回事?”

  红拂女一时转不过弯来。

  “唉呀我的傻夫人,还怎么回事呢!你还看不出来?这很明显是老神仙和慧文大师在考校我的武功玩呢!”

  “考……考校武……武功?噢,原来如此!”

  红拂女这才会过意来,不禁脸一红。不过既然两位大师不打了,她也就放下心来。

  “靖哥哥,你怎么样?伤了没有?”

  她弯下腰来扶起李靖,关切地问道。

  “放心,他们两位前辈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靖哥哥受伤来着!”

  李靖说罢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灰尘。他的身上虽然不少地方都感受到有些疼,但只是沾皮到肉,却没有一处受伤。他在红拂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跟着老神仙他们走进禅堂。

  禅堂内早已有小沙弥在生火煮茶。

  待进得房中,老神仙和慧文大师却又早已经是谈笑风生,好像刚才那事从未发生似的。

  李靖和红拂女虽然知道他们二人打起来是不可能的了,但还是没从刚才的惊惧中摆脱出来。

  老神仙见李靖两人一脸纳闷的样子,笑着对慧文大师说道:“老和尚,你来告诉他们,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打……打架?打什么架?”

  慧文又是一愣,等他看到李靖两人一脸疑惑的表情,转而又笑道:“嗯——,是要打一架的。哈哈哈哈!”

  不过慧文大师刚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双掌合十说道:“罪过,罪过,佛门之人可不打逛语。”

  他笑着对李靖夫妇两人道:“你们可别听老神仙骗你,哪有什么打架的事!”

  “李施主还记得去年老纳用过的那把小秤吗?”

  慧文大师看着李靖和红拂女一脸疑惑的样子,没有急着解释,倒先说起了往事。

  李靖赶紧点点头道:“记得记得,晚辈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大师您还用那秤称量铸刀的配料呢。”

  “对,就是那把小秤。前段时间,这个‘老小气鬼’。”

  慧文大师说到这一下子打住,觉得这样说有悖于佛门修行,马上改口道:“这老药王要把它要回去。老纳就对他说‘就这么一把小秤,留给老纳用好了,老纳用它称称茶叶什么的正好。这秤又不是什么稀罕宝物,还要回去干什么?’你们猜老神仙是怎么说的?”

  说到这里,慧文大师故意卖个关子,叫李靖和红拂女猜猜老神仙会怎么说。

  红拂女现在看他们两个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谈话,现在也不担心了,便又恢复了往日的调皮。她学着老神仙的口吻笑着说道:“老神仙乃是一个潇洒豁达之人,肯定是说‘就一杆小秤,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大师想要,给你就是了。’是不是这样子啊?”

  “是啊,我想两位大师不会是因为一杆小秤起了矛盾吧?”李靖也笑道。

  慧文大师瞥了药王老神仙一眼,对李靖和红拂女道:“你们一个是猜错了,一个是猜对了。你们都没有想到,这个老药王对老纳是怎么说的?”

  慧文说到这,又用眼望了望药王老神仙,笑道:“老纳可把你的丢人的事情跟两位小施主说啦!”

  药王老神仙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说吧说吧,话都说过了,还怕这两位小兄弟笑话!”

  “好吧,老纳就给你们两位小施主说一说。你猜这老药王怎么说?他说‘这把小秤非同一般,已随我七、八十年了。用来手熟,闭着眼睛都可以用它称量东西,有感情了。它跟我的宝驴儿一样,都是我的宝贝呢,这可不能给你哦。’”

  “老神仙,当时您真是这样说的吗?”

  红拂女一听,觉得有些不信,就笑着向老神仙证实。

  “对啊,也不怕你们笑话,当时老神仙我就是这么说的。这小秤啊跟宝驴儿一样,是老神仙的宝物呢,老神仙可不舍得撒手。”

  “是啊,当时老纳就把秤递给他,取笑他道‘那好吧,给你吧。你看你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小气,真是个‘老小气鬼’。’老神仙呢,倒是一丝不让,就说老纳在佛门修行这么多年,还没过‘贪嗔’这一关,说老纳是‘老贪心鬼’。还说没有七、八十年不踏上老纳的山门呢!你们两位施主看看,就为这事,这可以打架吧?”

  慧文大师说着还学着老神仙说话的神态。

  李靖一听,原来是两位神仙斗嘴玩呢。他和红拂女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这时才终于落了地。李靖心中也着实好笑,看他们虽然年纪一大把,却还如孩童一般斗嘴斗气玩。不过李靖和红拂女两人也确实羡慕他们,不知自己到了老的时候,是否能像他们这样活得逍遥自在,还保留着一颗未泯的童心呢。

  慧文大师看到李靖和红拂女二人,也不免问起了虬髯客的情况,见李靖和红拂女俱是摇头。大师又望向药王,见他也是摇头,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晚课以后,慧文大师和李靖两人又一起来到寺后的山谷中,大师要亲自考较李靖武功练到什么程度。

  到了谷中,慧文大师关切地问道:“接近一年过去了,不知施主的《伏虎心经》练得怎么样了?”

  李靖连忙躬身说道:“晚辈自从跟大师学习了《伏虎心经》以后,每日都勤加练习,感觉进步了不少。”

  大师听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点了点头说道:“嗯,很好,你现在就演练一遍给老纳看看如何?”

  “是,只是晚辈还只是初学,练的不好,还请大师多指教。”慧文大师听了没有说话。

  李靖来到谷中一块平地上,只见他紧衣襟,束腰带,凝神静气,把《伏虎心经》从头到尾在慧文大师面前演示了一遍。

  但见李靖拳掌翻飞,闪转腾挪,矫捷异常。静若伏虎,动若游龙,缓若浮云,疾若闪电。大师初看时还频频点头,但越往后看,却越蹙紧了眉头。正在李靖演练得得意之时,忽听脑后风声,这才想起大师说过要考较他的武功,定是大师又在试探自己。

  只在电光火石间,那掌风已然到了脑后。

  李靖根本不及转身,一招“神龙摆尾”右手反手一掌向后扫出,同时左腿跟着扫出,大师收掌跃起,同时脚下双腿连环踢出,招招直奔要害。李靖忙收敛心神,变掌为指疾点向大师脚踝要穴,同时左肘横拐,在大师下落之时,扫向大师的小腿。

  大师人在在空中,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猛一扭身,身子侧飞过去。李靖跟着跃出,右掌连环一招“推背式”顺势击出,只这一飞一纵之间,已是五六招送出。大师手掌翻飞,连出数掌,轻易地把李靖的招式化为无形。

  突然,大师身子一侧,左脚横踢,李靖连忙侧身想让过大师这一脚,没想到大师这一脚却是虚招,马上变踢为扫。李靖一见,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大师那腿已经扫了过来,李靖在慌乱中连连后退。大师不等他反应,一个“神龙摆尾”双掌又向李靖连连递出。

  李靖一下子迷惑了。大师那《伏虎心经》上的“神龙摆尾”明明是先出掌,然后才是腿、脚扫踢,怎么大师正好反了过来,却是先出脚,后出掌?急切间哪能招架,被逼得不住地后退。眼看大师的双掌就要袭到胸前,脑中却一片迷茫不知如何去破。慌乱中身子急忙倒飞出去有丈远,方才站定。

  仅仅是这几招连击,很明显,李靖是败的一塌糊涂!

  李靖一脸惭愧,忙躬身上前说道:“大师,晚辈修习不精,让大师失望了,请大师责怪。”

  大师见李靖不住地自责,倒温柔地笑了笑。他本来就面柔心善,这一笑就像是一股春风吹拂一样。“今天你初来时,老纳与老药王两人攻击你时,老纳就已经看出问题来了。你啊,不是修习不精,而是修习的太认真了!”

  “太认真了?”

  “对!”

  李靖不禁讶然,“太认真了怎么在大师的一击之下竟无从招架呢?”李靖被大师说得有点疑惑。

  “晚辈还没有把招式练到烂熟于心,随心所欲的程度,所以在大师的一击之下,感到无从招架,束手无策。”

  慧文大师却不住地摇头,认真地说道:“李施主,作为一个武林高手,不仅要打开自己的视觉,更要打开自己的听觉及周身六感,方能真正感知这个世界。千万不能仅凭眼睛所见。老纳在你用心演练武功的时候,突然袭击,施主能立即察觉,马上作出反击。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施主比以前确有进步。”

  李靖倒很诚实,不好意思地说道:“晚辈是事先估计到大师肯定会出手考较晚辈的武功,所以一直留神注意着,防止大师偷袭。只是大师的招式变化莫测,完全不按武功路数,令晚辈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哦,是这样吗?”

  大师笑了笑,“幸亏你还是一个带兵打仗之人,你见过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敌人都一定是按照你的计划出招的吗?在高手武功对决时,对方也一定是按照你的预计出招吗?”

  “这?”

  李靖一下子被大师给问住了。

  慧文大师笑道:“老纳在刚才出招之时,施主之所以无法招架,问题不在于老纳怎么出招,而在于你怎么去应对。你虽然已领会《伏虎心经》中的套路,然而却拘泥于套路,不能随心所欲。你要知道人是活的,套路是死的,是人在使套路,不是套路使人。活人不可被死套路所拘,在演练套路时一定要随形就势。你还记得上次老纳对你提到的要做到随心所欲,无招胜有招吗?若想达到更高境界,就一定要把这些套路彻底地忘掉。”

  “忘掉?”

  李靖吃了一惊,为了将这几式掌法及无穷变化熟记于心,李靖可以说是日夜苦练,方有今天的成绩。他实在是想不通,好不容易记住了,为何要忘掉呢?

  一个人由不会到会容易,但要把会的彻底忘掉,却是难上加难!所以古人有“难得糊涂”一说。

  大师见李靖一脸茫然,笑道:“刚才施主之所以手忙脚乱,就是对于招式记得太熟,这一招刚使出,下一招已经涌入脑海中。你不是看招拆招,而是按套路出招、拆招。这从表面上看是熟能生巧了,但施主你只是练熟了而已,却并没有融会贯通。刚才老纳只是略一变动,你就不知怎么做了。”

  可不是吗,自己各个招式练的非常熟练,一招未出,下一招已至脑海。如今听慧文大师这么一说,倒真是这么回事儿。听慧文大师如此说,李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大师慈祥地拍了拍李靖的肩膀,笑着说道:“只有真正领悟了《伏虎心经》的要义,才能做到无所施无所不施。施主就是将全部招式尽数忘记,也无所谓。临敌之际,更是忘记得越干净彻底,才越不受原来招式的拘束。”

  “噢,原来是这样!”

  李靖有些惭愧地说道:“以前大师对晚辈说‘由易入空,无招胜有招’,让敌人‘无招可破、无招可解’。晚辈一直以为只要练到熟能生巧,便能随心所欲。却原来是要做到内心完全不受招式的桎梏,真正做到心中无招,却又能信手拈来,做到因势、因时而动。怪不得呢!原来晚辈是走了弯路了。”

  慧文大师见李靖到这时终于领悟,心中高兴,但他还不忘叮嘱道:“当然,‘无’是建立在‘有’的基础上的,没有了‘有’这一层,也就谈不上‘无’了。你以前专心致志地练好招式,做到熟能生巧,正可以为达到‘忘’和‘空’的境界打好基础。”

  李靖躬身说道:“这一下晚辈是彻底知道了。”

  不过李靖又不禁摇了摇头道:“但真正要想做到全部忘记,却又是难之又难啊。”

  慧文大师安慰他道:“不要急,等施主真正到了那个境界,才能算登堂入室,真正领悟到武学的玄妙了。”

  李靖和慧文大师边说又边切磋,直至夜深方归。

  在草堂寺里,李靖和红拂女又盘桓数日,每日和两位神仙谈经说道,又或者是与慧文大师、老神仙切磋武艺。李靖也向两位大师简要介绍了浅水原之战的情况。两位大师看到李唐王朝艰难取胜颇感欣慰,但是当听到在战斗中又有大批人员伤亡时也不时地唏嘘痛心。

  李靖觉得两位大师一副慈悲心肠,一个整日念经,为黎民百姓祈祷;一个潜心医药,为治病救人而操劳。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一场战争就能把他们所有的努力化为无形!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那种悲天悯人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啊,后人陈陶曾有诗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在战争中人命如草芥,如蝼蚁。无情的杀戮,使多少人家失去了亲人。想及于此,李靖也与他们一样而感到痛心,希望国家早日统一安定,人民能早日安居乐业。

  虽然在草堂寺里,李靖和红拂女能放下一切俗念,心无旁骛地和大师们谈天说地,谈武论功。但他们毕竟不能像两位神仙一样遁世消闲,他们还是有自己的生活。又住了几天后,也只能与药王老神仙及慧文大师依依惜别,回到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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