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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迁治洛阳

鲲鹏于飞 秋风暖阳 6396 2024-07-06 15:04

  “父……父皇来了。”

  李世民也才刚刚醒来。他此时毒才刚解,腹中仍是疼痛难忍,身体还很虚弱。他见父皇到来,便连忙挣扎着要起来行礼。

  李渊一把将他按住,慈爱地点点头道:“皇儿身体虚弱,不要动弹,好好躺着就是了!”

  李渊又低头仔细察看了李世民的呕吐之物,然后转头用眼望向太医。

  随行的太医慌忙上前,仔细端详了李世民的脸色,又认真地把了把脉。他又拿过烛台蹲在地上认真地看了看,闻了闻李世民的呕吐物,没有说话,只是向李渊点了点头。

  “你确定吗?”

  “确定!”

  李渊听了太医的这句话后,气得脸瞬间变了色。他刚要发作,转脸看到天策府的众人都在旁边,又生生地忍了回去。

  有黄门官给李渊端来软凳。李渊没坐,却一屁股坐在李世民的床榻边。他帮李世民掖了掖被角,俯身关切地询问李世民的情况。

  李世民见李渊不避腥秽,直接坐在自己的旁边。那温柔的话语,关切的目光,让他一下子又看到了自己一直藏在记忆中的那个慈父的形象。他此时虽然是躺在床上,好像是又回到了从前躺在父亲怀抱中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李世民已经是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此时这瞬间的温暖,让李世民激动不已。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想着这段时间的各种遭遇,李世民的胸口颤动着,夹杂着感动、委屈、伤心和失落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李世民眼中含泪,颤声说道:“儿臣惶恐,深夜了还惊动了圣驾。儿臣衷心叩谢父皇深夜到此探视儿臣的病情。”

  他看到李渊刚才与太医的眼神交流,知道父皇已确认自己属于中毒的情况。他稍稍支起病体想要坐起来,但李渊把他按住,温言说道:“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就躺着说话。”

  李世民这才又缓缓地说道:“今天是太子好意,请儿臣和王叔李神通一起喝酒。儿臣可能是白天围猎高兴,多贪了几杯,以致醉成这样。没想到因儿臣一时之过而惊扰了父皇的休息,实是儿臣的罪过。”

  李渊见李世民在此时还能顾全大局,在众人面前给太子和自己留下面子,心中甚是欣慰。

  李渊回过头来又问太医诊治措施。

  太医问先前是谁在诊治,李靖连忙站出来说道:“是在下诊治的。”

  太医仔细地询问诊治方案,李靖一一照实说了,太医听了频频点头。

  太医回道:“启禀陛下,幸亏上柱国李大人诊疗及时,现在秦王殿下已无大碍了。只要再按上柱国李大人的方子再服两剂,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然后再吃些补药调理调理身体就好了。”

  “嗯,好!”

  李渊听了,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用嘉许的目光看了看李靖,并频频点头。俄而,黄门官又宣道:“太子驾到!”

  众人听说太子前来,皆满脸怒色。

  李渊挥手对众人说道:“现在秦王身体已无大碍,众卿都退下吧!”

  众人知道此时李渊和太子、秦王等人要谈家事,旁人不便在场,只好纷纷告退。

  长孙王妃不放心李世民的病情,想留下来照顾他。李渊向她挥了挥手,慈爱地说道:“王妃,这里有太医,有内侍,还有朕在,你还不放心吗?你也先下去吧。”

  “可……”

  李世民刚刚缓过来,情况还不稳定,长孙王妃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又不敢违拗父皇的话,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办。

  “王妃,你不用担心。有朕和太医在,秦王不会有事的。”

  “是!”

  长孙王妃见父皇这么说,只好关切地望了望李世民,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太子李建成匆匆从外面进来,见李渊正坐在李世民的榻前,急忙紧走几步,来到李渊面前,跪下磕头。

  “太子,你快过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渊见李建成进来,心中的怒气“腾”的一下就又起来了。

  李建成见李世民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浑身虚弱无力。床边痰盂里有半盂和着血水的呕吐物,颇觉恶心。

  李建成捂着鼻子,一脸惊诧地问道:“二……二弟为何如此不胜酒力,怎么喝了那点酒就醉成这样了?唉,这实在是为兄做的不是,不该在酒桌上灌你那么多的酒。”

  李渊见李建成到现在还在那里装疯卖傻,装个没事人似的。气得他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指着他大声地骂道:“混账东西,到了这时还在那里油嘴滑舌,拒不认错!世民再怎么样,他可也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就忍心对他下这样的毒手?今天你……你若不给世民一个交待,朕绝饶不了你!”

  李建成见李渊盛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十分委屈地大声哭道:“父皇,儿臣只是请秦王喝了一场酒而已,绝没有对秦王做什么不当之事!当时叔王李神通和齐王元吉也在场。他们喝了酒怎么都没有什么,儿臣真不知道怎么唯独秦王他就偏偏醉成了这个样子了!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儿臣绝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父皇和秦王的事!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儿臣若真做错了什么,情愿接受父皇一切责罚!”

  李渊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李建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知道太子李建成和李世民因为争储之事明争暗斗,但他绝不希望他们兄弟二人相互残杀。所以他看到李建成在事实面前还在百般抵赖,气得大骂道:

  “不是你做的,难道还是世民他自己不要命了,自己硬要服毒陷害你不成!”

  “服……服毒?这……这儿臣怎么知晓,说不定……也未可知!”

  李建成此时在李渊的逼视下,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

  李渊看见李建成伏在地上,还在百般地抵赖,气得他浑身颤抖。他说罢又要上前,作势要打李建成。

  “父皇,父皇息怒,千万要保重万乘之躯!”

  李世民见状,连忙用力从床上支撑着身体坐起,拉着李渊的衣袖哭道:“父皇,儿臣真的是多贪了几杯酒而已,此事确与太子无关。父皇可千万不要因为儿臣一时之过而误责了太子,伤了身体。”

  李渊一边心疼李世民,一边气李建成做事糊涂。他指着李建成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过来看看,你看看!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你二弟即使这样了仍然还不忘为你开脱。你看看你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了!你……你还有一点太子的体统吗!”

  李渊当场敕令李建成道:“秦王向来不善于饮酒,从今以后,你不得再与他在夜间饮酒!”

  李渊此话实际上是在警告李建成,以后不许再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对待李世民。明着是骂李建成,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李世民。

  李建成顿时面红耳赤,嚅嚅喏喏,他趴在地上还想说什么。李渊觉得心烦,说道:“你先回东宫好好反思,不要在此打扰秦王休息了。世民身体无恙便罢,若是世民有什么三长两短,看朕怎么收拾你!”

  李建成好像得了赦令一般,上前假意关照李世民好好将养身体后便连忙谢恩回宫。

  李渊看到李建成只是匆匆上前问候了李世民几句,便又匆匆离去,话语间全无兄弟亲情,不禁大感失望。从前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的兄弟现在已变成相恨相杀,如同仇人一般。

  难道只是为了一个皇位,就什么也不顾了吗?

  看着自己的两个亲儿子一个中毒躺在病榻上,一个如临大敕匆匆离去,李渊的心中感到非常的失落。他坐在榻前,见李世民的气色比刚才又好了些,心中这才稍稍有些宽慰。

  李渊此时既心疼李世民,又小声地责备他道:“世民,不是朕说你,你今天也有错。今天春蒐时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李世民不想父皇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所措。他满脸惊惶地问道:“儿臣不知父皇指的是什么话?儿臣记得在春蒐时没说什么不当的话啊!”

  李渊脸上顿时有些愠色,他板着脸说道:“难道你自己忘了?好了,算了!你今天身体不好,朕也就不提算了!”

  李世民见父皇把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心中着急。

  “父皇,儿臣惶恐!儿臣真不知道在春蒐时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还请父皇明示。”

  “难道你真的忘了?”

  看着李世民一脸茫然的样子,李渊心中有些不悦。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驯服太子建成送给你的马后,说了一句‘上天授命于我,正要让我去做天下的主宰,怎么会白白死去呢!’有没有这回事?世民,谁是天子,上天自然会授命于他,这不是人的智力所能够谋求的。你谋求帝位之心怎么这般急切呢!”

  李世民闻听此言,惊得瞪大了双眼。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驯服“特勒膘”时,一时高兴所说的话。但自己不是这么说的啊!他知道肯定是有人篡改自己的话后向父皇进谗言。李世民顿时觉得心中委屈,他挣扎着要爬起叩头辩解。李渊见他身体虚弱,又一把按住了他。

  “你要是不说那样的话,朕估计太子也不会在情急之下加害于你,你说是不是?”

  李渊此话半带责备,半带警示。

  李世民听了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像遭了一记重击一样,感觉天旋地转。他不顾疼痛,翻身葡伏在床榻上痛哭失声,涕泪横流。

  “父皇,儿臣……儿臣真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父皇若还不信,儿臣现在就请求父皇将儿臣交付大理寺查讯证实。儿臣着实冤枉,儿臣怎么能说出这样悖逆之话呢!”

  “好了,算了,今天朕也不提这件事了!”

  李渊看着李世民虚弱的样子,是又气又心疼。他望着李世民伤心痛哭的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此时脸上又满是慈爱地说道:“唉,朕也知道,朕确实是委屈你了!当初在晋阳时,是你首先提出反隋的谋略。消灭敌雠,平定海内,这些也是你的功劳最大。说句良心话,无论是才智功劳,你都在你大哥之上,按理应该立你为太子。可李建成毕竟是朕的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已经很长时间了。朕知道你心中委屈,怪朕这个做父亲的做事不公。可你大哥他也毕竟随朕协理朝政多年,又并无大的过错啊。现在朕又……又怎么忍心废长立幼夺去他的太子之位呢。”

  李世民也不说话,只是痛哭。

  李渊说到这里,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中也涌出泪来。

  “从今天之事来看,你们兄弟两人似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你们如此相恨相杀,又让朕这个做父亲的如何承受?你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天策将军,都是我大唐的柱石,关乎我大唐的国脉。两人如果再一起住在京城里,肯定会发生纷争。不管是太子建成也好,还是秦王你,或者是齐王元吉。你们兄弟几人,都是朕的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的母亲窦氏又早早过世,是朕含辛茹苦把你们三人拉扯大的,朕又怎么能忍心眼看着你们兄弟相残呢。这样吧,朕想派你留居洛阳,陕州以东的广大地区都归你主宰。朕也让你设置天子的旌旗仪仗,如汉朝梁孝王一般如何?”

  李世民听父皇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又大哭起来。他拉着李渊的衣袖,哽咽着说道:“父皇,古人说的好,‘父母在,不远行’。今儿臣的母后虽然去世,但父皇还在。儿臣怎么能抛弃父皇而独自苟全呢?此是让儿臣背上不忠不孝之名啊!儿臣知道父皇实是为儿臣着想,可儿臣实在是难以从命啊。”

  李渊也双眼含泪说道:“天下都是一家,东都和西都虽分隔两地,路程很近。只要朕想念你,便可动身前往,你也不用烦恼悲伤。”

  李渊说到此,突然有些恨恨地说道:“唉,要是当初不起兵反隋,我们一家还在晋阳多好。父子亲近,兄弟扶携,全家和睦快乐多好啊!偏偏要打什么江山,做什么皇帝!如今是有了国,却没有了家!有了皇位,却兄弟相残,没有了一点亲情,这、这叫……叫朕怎不心痛!”

  李世民听了只是啼哭不止。

  “好了,你的身体虚弱,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事情就照朕说的办吧。等你的身体养好后,你就收拾收拾搬到洛阳去吧!”

  李渊知道自己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父子相谈反而徒增悲伤而已,乃嘱咐李世民好好将养身体,并留太医看护李世民,自己则摆驾回宫。

  李靖这两天天天去看望李世民,帮他调养身体。李渊又命宫中将上好的补药补品送来给李世民调理身体。经过李靖和太医的细心调理,李世民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他遵从父皇的安排,开始筹备着全家迁往洛阳之事。

  李建成听说父皇李渊要把李世民迁往洛阳,心中欣喜万分。他认为这一次终于把李世民赶走了,他的太子之位可以说是坐稳了。那天晚上,他虽然被父亲严词痛斥,但是他觉得这一切都值。

  有什么还能比保住太子之位更值得庆贺的呢!

  晚上,他特意命人找来齐王李元吉过府喝酒庆祝。李元吉一进门就拱手高兴地说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您现在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

  此时的李建成满面春风,脸上的笑容像绽开了的花朵。

  “四弟,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呢,我的喜事不就是四弟你的喜事嘛!有我的天下,就有四弟的荣华,我们大家同喜同贺。今儿个我心中高兴,特意把四弟请来一起庆祝庆祝!”

  “是该好好地庆祝一下了!这次成功地把秦王赶走,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太子面前咶噪,又有何人敢再觊觎太子之位呢!我们都再也不用看人家的冷脸冷屁股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们二人弹冠相庆,仰头哈哈大笑。此时他们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分外兴奋。李建成把李元吉让进殿中,两人相对而坐,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二人正喝到酒酣处,门官来报:“太子殿下,太子洗马魏征魏大人紧急求见。”

  “哦,魏大人来了,正好叫他进来,和我们一同饮酒。”

  李建成一听是魏征来了,便让人叫他进来。

  他也要让魏征来见证一下他春风得意的时刻!

  不一会儿,只见魏征从殿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大事要报告。可当他看见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正在悠闲自得的喝酒,满脸兴奋的神色时,他的脸色陡然变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向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略一拱手,掉头就走。

  “魏大人,为何来了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呢?”

  李建成觉得魏征的行为举止非常诧异,连忙大声喊道。

  “唉,无话可说,不说也罢!”

  谁知魏征却头也不回,只是匆匆地往外走。

  “快拦住他!”

  李建成忙命人拦住魏征,他从席上站起来,有些生气地说道:“魏征!本太子正与齐王饮宴,本欲好心邀汝共席,汝何故竟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呢?难道汝是故意要奚落本太子和齐王乎?”

  魏征被几个侍卫拉了回来,他见李建成满脸怒容也毫不在意。他突然挣开侍卫的手把身体一躬到底,大声地说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置生死于不顾,就求太子放属下一条生路吧。让属下赶紧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晚了可能就活不成了!”

  “你……你……说什么浑话呢?”

  李建成此时正在与李元吉处在高兴之中,陡然听到魏征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不由得大怒。他手指着魏征骂道:“本太子正在春风得意之时,尔竟敢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难道说连你也敢藐视本太子吗?”

  “哈哈哈哈!”

  魏征突然站直身子,仰头哈哈大笑。这笑声里带着无限的苍凉和失望,听得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噫!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竟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矣,却还说自己正当春风得意呢!唉,真是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魏征说着说着,突然又放出悲声:“看来我魏征死期不远了!此二子愚昧,必将连累我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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