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相持数日,王世充高墙深沟,志在坚守,不来交战。这一天,李世民突然心血来潮,想侦察一下王世充军中的情况,便与李靖二人只带五十名亲兵一起出营,到王世充大营较近的山上去瞭望。
王世充的家底乃是原来隋朝江淮军的精锐部队。这支部队随王世充久经沙场,攻突厥、平叛乱、战瓦岗,打过无数次胜仗。再加上又收拢了原来李密和宇文化及的队伍,实力又有壮大。这支部队虽算不上是威猛之师,却也非常骁勇。
李世民和李靖在山上仔细观瞧,但见军中营帐排列有序,士兵铠甲鲜明,战马往来驰骋,秩序井然。可以说也是战旗猎猎,号声嘹亮。
李世民看了以后,不禁心中感慨。
“王世充作为一代枭雄,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也绝非是浪得虚名。”
“是啊。”
李靖看了王世充的大营,也深有同感。
“这人还是有一些才能的。他一胜李密,再胜宇文化及,也是战功赫赫。这几年与窦建德之间也是互有攻伐,互有胜负。此人虽是猜忌心重,但非常善于防守,并能够在与对方的相持中精准把握战机。此人虽然心机较深,不过还是有较好的军事素养的。殿下与此人交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嗯。”
李世民点了点头。
“以前我也曾与他有过数次交手,看出此人确实颇有心计。他打仗从来不贪,见好就收。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便马上退而防守。所以要想一下子就击溃他,还确实不容易呢!”
两个人在山上指指点点,留连良久,早有郑军士兵看到,急忙报告给王世充。这些士兵离得远,一时看不清唐将是谁,只是报说有唐军将领在附近山上指手画脚,观察我军营,哨探我军。
“哦,是吗?这也太狂妄了,只带几十人就来哨探我的大营,也太不把我王世充放在眼里了吧!”
王世充立即召来单雄信,让他领三千人马前去截击。王世充怕是唐军故设诱饵,特别提醒单雄信注意,且战且停,千万不要落入唐军的陷阱。
李世民和李靖二人观察过敌情之后,带领五十名亲兵正准备打道回营。突然侧后方鼓号声响,单雄信领兵突然从斜刺里截杀过来。
单雄信认识李世民,一看是李世民和李靖只带数十骑即敢来探营,心中大喜。
“呔,狗贼李世民休走,单某来也!”
单雄信说罢立即纵马上前,挥舞长槊一指李世民,挺槊便向李世民刺去。
李世民猛然见到单雄信从斜刺里突然冲杀过来,心中有些惊慌。他与单雄信有过交手,知道他骁勇异常,乃是原来瓦岗军中一等一的高手,晓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立即拨转马头,打马快走。
“休伤我家秦王!”
李靖见李世民有危险,立即纵马挺枪过来,截住单雄信。单雄信一心要追杀李世民,所以根本不与李靖缠斗。他向李靖虚晃一槊,立即摧马紧追李世民。
“小的们,前面就是秦王李世民。要是抓住了他,我们就立了大功了。我去截杀李世民,你们只要能缠住其他人就是大功一件。”
单雄信边往前冲,边回头对身后的郑军将士们高声喊道。
“将军放心,只管去追那李世民,其他人交给小的们!”
郑军士兵发一声喊,一起过来截住李靖和五十名唐军厮杀。
李靖急切地要保护李世民,可郑军其他将士已把他团团围住,他一时间根本脱不开身。他们随身所带的五十名亲兵,被单雄信的三千士兵一下子就冲散了,都被包围在其中,也根本无暇过来保护李世民。
李靖看到李世民危险,心中万分焦急。他抖擞精神,连杀了两三名郑军偏将。但无奈郑军人多,像潮水一样围着他,使他一时半会脱身不得。
“殿下快跑!殿下快跑!”
李靖一边奋力拼杀一边对着李世民高声大喊。
虽然李世民骑的乃是宝马良驹飒露紫,跑得非常的快。但是单雄信骑的也非劣驽,也是一匹宝马。此马名字唤作“火龙驹”,性情暴烈,快如闪电。若是平时还则罢了,只是此马一到战场上,特别是两马追逐之时,好胜心奇大,即使是跑吐血了,也要冲在前头。
单雄信本就骁勇矫捷,勇武过人,再加上宝马的加持,更是如虎添翼,世人皆称他为“飞将”。
今天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单雄信又哪里会轻易放过!前段时间,由于秦琼、程咬金等人投唐,王世充对他就深为不满,所以单雄信一直想立功以向王世充表达忠心。而今天又非同寻常,唐军主帅李世民就在自己的面前,几乎伸手就能抓到。是以单雄信奋起十二分的精神,拚命催马向前追去。
只要抓住了李世民可就算是抓住了唐军的首脑,或许就能够不战而打败唐军,这可是奇功一件。
“驾!驾!”
平时单雄信特别疼爱战马,极少加鞭抽打。可是今天他拼命的催马快跑,在后面紧追不辍。
两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单雄信在后面呼喝连声。他几次挺槊奋力刺来,都是因为差了点距离而没有刺到。
“哈哈,李世民,你的死期到了!看你今天如何能逃出我单雄信的手掌心!”
情急之下,李世民弯弓搭箭,回身“嗖嗖”两箭射向单雄信。
单雄信知道李世民箭术高超,擅使大羽箭。所以他边追边小心提防。李世民的两箭,都被单雄信用槊拨掉或闪身避过。
两个人的马头越来越近,李世民想再次弯弓射箭。可当他伸手摸向箭壶,不由得心中大惊。
李世民慌忙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跑得太急,战马颠得厉害,壶中的大羽箭竟然已尽数掉落!
李世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惊慌,感觉单雄信就像一个长着獠牙的魔鬼,在他的背后张牙舞爪,疯狂咆哮。他急回头看,单雄信离他只还有两三个马身的距离,眼看即将追上。情急之下,李世民奋力将弓向后掷去,砸向单雄信。
李世民用的是铁胎弓,这一砸乃是拚命一着,力道很大。若是普通人被弓砸到,不死也要受重伤。谁知单雄信用槊一挑一扬,轻松地把弓拨开。
“哈哈哈哈,狗贼,现在没招了吧!赶紧下马投降,我单爷一时高兴,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胆敢说出半个‘不’字,单爷定将你碎尸万段,曝尸荒野!”
单雄信见李世民已经全无抵抗能力,抓住他已是手到擒来,不由得心中大喜。他在后面一边追,一边用戏谑的话语来调戏李世民。不过李世民在前面只顾打马快逃,对他的话语全然不顾。
“狗贼,去死吧!”
单雄信大怒,挺起长槊,奋起全力,向前刺去。
李世民因为只是出营观阵,所以没带长枪。此时听到后面破空之声,连忙回头,见单雄信的长槊已然刺到身后,只得拚命挥剑后挡。
“当”的一声,槊剑相交,声震于耳。李世民只觉右臂酸麻,长剑几欲脱手。
马上战斗是一寸长一寸强。李世民的宝剑再长,也不过三尺多长,又岂能敌过单雄信丈八长槊?况且单雄信又是孤注一掷,倾心要取李世民的性命呢!
这单雄信本就武功高强,此时自己又处于优势,哪里把李世民手中的长剑放在眼里。他招招都是奋力刺来,招招都直奔李世民的要害。那长槊在长剑的抵挡下,仍不收回。单雄信顺势抓住槊尾,将长槊奋力前递。
“哎呀,不好!”
李世民情急之下无处可躲,只好在马上一低头。只听“嗖”的一声,那槊尖正好从他的头盔顶的红缨上刺过。几缕殷红的盔缨被长槊挑落,像红丝雨一样纷纷洒洒,飘散在空中。
“狗贼,算你命大,再看招!”
单雄信志在必得,没想到这一槊居然刺了个空。“呼”的一声,他奋力抡起长槊横扫过来。这一槊乃是抡圆了扫过来的,力大无比。要是真被长槊扫到的话,李世民必将被削为两截。
刚才那一槊李世民仅仅是堪堪躲过,见这一槊扫来,已经是躲无可躲。若是拿剑硬挡的话,单雄信力大势沉,自己必将被这强大的力量撞落马下。
没办法,李世民也只得拚死拿剑硬磕,只听“当”的一声,剑槊相交。李世民只觉右臂酸麻,虎口剧痛。那宝剑拿捏不住,“嗖”的一声,被单雄信的长槊磕得飞出去老远,身子也在马上晃了几晃。
“我命休矣!”
李世民大惊失色,心中不住地哀叹。再低头看虎口,已是殷殷地冒出血珠子来。
李世民情急之下,在马上拚命稳住身形。他两腿奋力一夹马身。那马刺猛然磕在马身上,飒露紫马儿认疼,仰头“咴咴”长嘶。这马从没有见过主人对它如此凶狠,心中大骇。它发一声狠,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单雄信见李世民的宝剑被磕飞,正欲高兴。没想到李世民突然纵马驰出,瞬间即有丈余,哪肯放过,于是也奋力催马追来。
“狗贼李世民,看你还往哪里走!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两马又是越追越近,堪堪只有一个马身的距离。单雄信几次用长槊去刺李世民,可惜只差分毫。单雄信气得“哇哇”大叫,不住地打马向前。
正在危急之时,李世民突然看见前面有一片枣林,再回头看时,发现单雄信的长槊只在自己的脑后晃悠,堪堪就要够到自己。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李世民纵马奔进枣林。
枣林之中,树大如冠,枝桠交错。人在马上,那带刺的树枝正好与人齐高,不注意就会打在身上脸上。所以在枣园中穿梭,要时刻注意躲闪,不然就会被带刺的枣树枝划破脸颊。
单雄信的长槊柄长槊重,在这密密匝匝的枣林中根本施展不开。饶是如此,在如此大好的机会面前,单雄信仍不顾身上、手上被枣树针刺划伤,奋力直追,发誓要取李世民的性命。
李世民见单雄信还是穷追不舍,两马相距又越来越近,眼看又要追上,心中不住地叫苦。
“狗贼,去死吧!”
单雄信追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抓住李世民,也是追得性急,决定奋力一搏。他举起手中的长槊,对准李世民的后心就要像标枪一样奋力掷去。
李世民回头一看,见单雄信正举起长槊要向他投来,惊得魂飞魄散。他连忙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打马绕着枣树呈蛇形走位,令单雄信一时无法出手。
李世民正奔间,突然看见前面正好有一棵粗大的枣树,树冠很大,状如华盖。他急中生智,压低身躯,猛地一带马缰绳,冲到树下,然后打马绕着枣树转着圈儿,使得单雄信无法将手中的长槊掷出。
单雄信见李世民围着枣树绕着圈儿,干着急没办法。他只得也绕着圈儿追来,一边追,口中一边不住地叫骂。
“看你这狗贼还能逃得了几时,今天我单雄信不杀了你这个狗贼,决不收兵!”
双方绕着树儿跑了约有七、八圈,单雄信仍然是紧追不放。此时双方的马儿一直是在极速狂奔,已是疲累之极,都开始不住地口吐白沫儿。
李世民见久久不能脱身,心中更加焦虑。
此时单雄信追了好长时间,几次都欲得手,却都被李世民堪堪躲过。他的心中不觉越来越烦躁。若是唐军大队人马得知李世民遇险,举兵来救,岂不是要前功尽弃!所以他此时怒火中烧,恨声连连。
“要早点结果这小子的性命,免得夜长梦多!”
单雄信想到这里,奋力抡起长槊,向斜伸出来的一个枣树枝桠劈去。
“咔嚓”一声,手臂粗的树枝被单雄信的长槊生生斩断。“哗哗啦啦”枝叶横飞,树枝飘落,挡住了李世民的去路。
好在飒露紫也是宝马良驹,它久经战阵。突见前面树枝挡路,“咴咴”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李世民一抖缰绳,那马向斜刺里一窜,堪堪躲过了落地的树枝。又寻得旁边一棵大的枣树,绕着树干奔跑,以躲避单雄信随时都会掷出的长槊。
奈何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也是偏偏凑巧,李世民身上穿的长麾在绕树跑的时候,突然被风掀起,正好被树枝挂住。那枣树上本来就有树刺,把那长麾越缠越紧。
李世民正在奋力疾跑,对此却浑然不知。他猝不及防,突然被那大麾带住,被生生地从马上拽了下来,“扑通”一声仰面跌在地上。由于脖子被长麾的带子紧紧勒住,几乎是透不过气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世民几次伸手欲解开带扣,奈何情急之中,手忙脚乱,一时不能得手!
“哈哈,老天有眼,终于报应轮回!”
单雄信见状大喜,连忙纵马上前,手中挺起长槊,就向李世民的胸口刺来。
“哈哈,狗贼李世民,你也有今天?快快受死吧!”
李世民真是没想到,自己刚刚出师东征,寸功未立,就将命殒于此!
“我命休矣!”
此时的李世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情知必死无疑。
自己几次得上天眷顾,得以死里逃生。看来今天气数已尽,所有的好运气都没了。
此时的他无奈地紧闭双眼,只能静等着死神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