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们一行人选择走的也是走秦岭古道,李靖看到后心中高兴。秦岭古道上地形复杂,道路崎岖而又行人稀少,正好可以在路上对付他们四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李靖和苏定方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反正这古道虽然崎岖,但岔路不多,也就不怕把人跟丢了。一行人晓行夜宿,过村穿寨,越长江,经南阳,然后一头扎进武关道踏进了莽莽秦岭。
这武关道乃是秦岭古道中的一条,山路蜿蜒,崎岖难行。这条古道之所以闻名,就是因为当年汉王刘邦,为了抢先入关攻下咸阳而走的这条古道。这条古道从南阳走武关过秦岭,就可以直达关中。因为此道在秦岭深处太过迂回,也太过险峻,除了当地人而外所以少有人知。是以这条古道也只是在刘邦入关之后方才被天下人所广为知晓。
走武关道,李靖心中最高兴不过的了。因为这条路人少路险,动手对付“黄河四老”他们更加方便。现在正好是五月天,正是武关道上草绿花红,景色宜人的时候。但李靖因为心中有事,又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观山看景,悠哉乐哉呢。他和苏定方一起只是远远跟随“黄河四老”四人,一路上还得不断地筹划着在哪个地方设伏来对付他们。
不是李靖怕武功不济,打不过“黄河四老”。而是他多年行军打仗形成的军事习惯,他从来不打无准备、无明显胜算的仗。虽然孙子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但这一次,李靖明知己方人少,但已是避无可避。李靖知道,这一仗虽然不似在万马千军中冲锋陷阵,但却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一旦他们失手,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也把秦王李世民置于危险之中了,甚至有可能是大唐的一片大好山河!毕竟对方是四人,而且在江湖成名已久。自己的武功对付他们一到两人还能尚可,可苏定方毕竟年轻,武功又弱一些。不战则已,战则必胜,这是李靖行军打仗一贯坚持的基本原则。所以李靖一路上小心地盘算着,一定要经过精心的策划,确保万无一失。
好在这“黄河四老”自从接了“订单”之后,也不着急。他们一路上晓行夜宿,游山玩水,走得倒是十分的轻松自在。在他们的生涯中,做刺客这一行就从来没有失过手。这一次虽然是说要行刺大唐有名的秦王殿下,但他们知道,对付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觉得更是经验老道,手到擒来,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是以他们一路上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更没有注意到后面会有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老师,我们总这么跟着也不是个事,我们应该到他们的前面去才好下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这武关道几乎是一条道走到北,也不怕他们走丢了!”
进了秦岭之后,李靖趁“黄河四老”晚上休息之时,对苏定方说道:“定方,走,我们趁机赶到他们的前面去。我们找个有利地形好设伏消灭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到达长安。一旦到了长安,城大人多,就难以控制他们了。”
“好!”
苏定方点点头道:“悉听老师吩咐。”
于是他们快马加鞭,赶在了“黄河四老”的前头。
“黄河四老”正要住店,看到李靖和苏定方两人与他们匆匆擦肩而过。虽然看这两人跨马持枪非同常人,他们觉得颇有些惊讶。但古道上也偶有行人,也间或有士卒调动或兵士征调,因此出现像这两人一样骑马身带武器的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加上他们艺高人胆大,因此也就没把李靖和苏定方两人当成一回事。
“大哥你看,那个白衣人骑的马不错,是匹好马。要是在道上方便的话,我得想个办法把它抢过来。”
“阴司勾魂使”苏台一眼便看中了李靖骑的那匹青骓马,十分的眼馋。
“二弟,你怎么总改不了贪婪的坏习性?又想分心做其他事情了?我们干这一行数十年,从来没有失手,就是因为我们目标专一,从来不为其他事情分神。我们现在有任务在身,最好不要分心做其他事情。”
“铁拐山人”宇文陀提醒老二苏台道。
“大哥,也别怪二哥起贪心。以小弟看来,那匹马确实是一匹好马,只是放在那无能之人的手中实在是可惜了!没事,这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我们顺手做一单生意,也误不了什么事。只要二哥喜欢,到时候这事就交给小弟来办吧。”
“玉面判官”拓拔尼倒满不在乎地说道,“到前面随便找个地方,把那两个小子结果了就行了。不满二哥,小弟也正好看上了他马上挂着的那杆枪呢。二哥,你没注意吧,小弟觉得那杆枪才真是一把好枪呢!”
“好,三弟,咱们就这么说好定了。到时枪归你,马归我!可不许跟你二哥抢哦!”
“哈哈哈哈,不抢,不抢。二哥要是都喜欢,全都给你又如何呢!”
“哈哈哈哈,你们两人把马和枪拿去,把那个小白脸留给我。我看他细皮嫩肉的,若是烤了蘸点椒盐,味道肯定不错!”
“哈哈哈哈,我们四弟又嘴馋了。他也改不了坏毛病,看到什么,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能不能吃,怎么做起来更好吃!”
“哈哈哈哈,各得其所,各得其所嘛!”
“咳咳,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可不许坏了我的大事!”
“铁拐山人”宇文陀干咳了两声,小声地提醒他的三个兄弟。
“大哥放心,绝坏不了事的!”
他们这四人以前行事,很少失手。现在他们自恃才高,竟又肆无忌惮地在半道上打起了李靖他们的主意。
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个世道混乱,弱肉强食的社会,你只要拥有世人罕见的宝物,就注定了你会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若是没有本事守住自己的宝物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倒好,真是分不清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了。
有时一不小心,你就会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黄河四老”一路上风餐露宿,这一日来到了武关。临近武关的时候,他们远远地看见关前有一群人不知何事正在与守关士兵吵闹。他们连忙上前查看,却原来是关门上贴了张告示。
“玉面判官”连忙上前细看,原来关上贴出的是一份禁止通行的告示,大意是说秦岭一带最近出了一股顽匪,沿路劫掠过往行人,政府正在围剿。为了过往行人的安全,剿匪期间暂时禁止一切行商通过。
“玉面判官”把告示的大意对“铁拐山人”等人说了一遍。
“铁拐山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份政府公文,交给拓拔尼递给守关之人。原来左游仙为了方便“黄河四老”办事,特意假借杜伏威的名义给他们发了一份政府公文。
有人要问了,左游仙这么做,不怕事情败露的话,牵连到他们江淮一脉?其实这正是左游仙阴险精明的地方,他正可以用此事嫁祸杜伏威,然后倒逼辅公祏义无反顾地起兵。这也是他精心策划的一石多鸟的计谋。反正不管事情败露,发展到什么地步,都不会牵连到他左游仙的身上。
“稍候!”
那守关士兵看了公文,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四人,然后转身进去请示守关的将领。
那个将领闻讯后出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黄河四老”,对他们好心提醒道:“最近一段时间山匪横行,官府原则上是不容许行人通过这里的。既然你们有官府紧急公文,本官也不好拦你。但是有一点本官还是要提醒你们,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最好不要过去。如果你们不听劝告一定要过去的话,若有任何生命危险可不能怪罪我们哦。”
“那是,那是。”
“玉面判官”拓拔尼忙赔笑说道。
“是我们自己强烈要求过去的,出了事情,怎么能怪罪你们呢!”
“你们真的确定要过去?”
“没事,没事,你只管放行就是了。”
“那好,放他们四人过去!”
那将官回头向手下的兵士命令道。不过他又转过身来,又好心地提醒道:“本官再提醒一句,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出了问题可不要怪我们啊!”
“嗯嗯,各位将官只管放心。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乃是我们咎由自取,绝不会怪罪你们!”
“黄河四老”纵横江湖数十年,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又哪会把小小的山贼放在眼里呢。他们凭借着左游仙提供的假公文,顺利过关。
“我们也要过关!我们出了什么事情也由自己负责!”
“对,你们放他们过去,那也要放我们过去!”
“求求你们放我们过去吧!”
被堵在关前的其他行人看到官兵放“黄河四老”顺利过关,也吵吵着要过关。
“放你们过去?过去找死啊?”
那守关武将大声训斥道:“他们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有朝廷的公文,我们不能拦阻他们。你们也想过去?好,来,拿你们的公文给本官看看!有公文就放你们过去!你们没看到本官还反复提醒他们了吗?你们快回去!大家不要急,估计也就这三、两天,等到把匪徒剿灭了就会开放的!”
其实哪里有什么山匪,这是李靖为了对付“黄河四老”,怕伤及无辜而专门布置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命令守关将官做这一些事情没有一点问题。另外,他还专门从关上抽调了十来个守兵来协助自己。
过了武关不久,就进入了吊桥岭了。这吊桥岭是武关道最险峻的地方,山高且崖陡,壁立千仞。上山的道路只一条,且只能容一马骑行,实为武关屏障。有不少地方的栈道因年久失修损坏十分严重。每有行人走到这里,都像进入了“鬼门关”一样。
“黄河四老”一行四人转过一道山崖,便进入了吊桥岭。刚到这里,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里确实悬崖壁立,阴风森森。不要说走了,就是远远地看着,都会令人望而生畏。
“咦,你们看,前面是什么?”
“铁拐山人”突然看见前面路旁的路枝上挂着一张纸片。一看就是有人才挂上不久,纸色还是新的,墨色也好像才干了不久似的。“铁拐山人”伸手取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有四句话:“‘黄河四老’,阴谋败露。悬崖勒马,还有生路。”
这张纸条上居然指名道姓提到了“黄河四老”四字,很明显,这四句话就是针对他们的!
“铁拐山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举头四顾,四面除偶有虎啸猿啼之个,别无一个人影。
他们此次南来北往,行事非常诡秘,怎么会有人知道呢?而且他们“黄河四老”的名头在江湖上为人所知,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现在能知道这名头的是少之又少,又怎么会有人一下子就认出他们来?
“铁拐山人”宇文陀没吱声,他伸手把纸片递给其他三人。他自己则手握铁拐,四下里观望,时刻保持着警惕,防止有人突然发动偷袭。
其他三人看了以后,都面有惊色。
“大哥,我们此次任务非常机密,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玉面判官”拓拔尼即使心思缜密,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走过来,悄悄地对正在四处紧张观瞧的“铁拐山人”说道。
“是啊,我也正在纳闷呢!”
“铁拐山人”宇文陀虽然心中惊讶,但眼神仍不忘留神观察四处的动静。
惊而不乱,时时警惕,这是他们杀手一行的基本素质。浸淫这一行数十年,这种素质已经完全是刻到了他的骨子里。
“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知道我们秘密的人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们这一路行来,都没有任何的察觉!大家务必小心,看来我们这一次可要遇着厉害的角色了!”
他们到现在才猛然,发现原来一直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而他们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纵是他们武功高强,杀人无数,也难免感觉后脊背发凉。
“铁拐山人”和其他三个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要求大家都提高警惕。现在他们是在明处,而对方是在暗处,防止对方偷袭。
“铁拐山人”突然运起内功,大声说道:“在下乃是‘黄河四老’中是老大‘铁拐山人’,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我们,烦请现身说话!”
他的声音阴森沙哑,但因说话时运起内功,声音特别洪亮,在山谷中不断地回响。但除了空谷回声外,并没有人回答。
提起“黄河四老”的名头,在数十年前,那是响当当神鬼皆怕的。神秘人既然知道他们的名头,想必也定然知道他们以前的作为。是以“铁拐山人”故意把“黄河四老”四字说的重重的,以图吓阻神秘人。
“铁拐山人”见自己的话说出去半晌也无人应答,便又提高了嗓门叫道:“躲在背后鬼鬼祟祟,耍阴谋诡计,可不是英雄豪杰所为。若真有本事的话,请站出来!”
这声音听得人脑袋“嗡嗡”地响,浑身不住地起鸡皮疙瘩。但除了空谷回音外,仍然是无人回应。
“兄弟们,把武器拿在手中,小心提防有人暗算!”
“大哥,或许是谁故弄玄虚而已。我们四人哪一个不是武功高手,又有谁不想活了,敢明目张胆地挑衅我们呢?”
老二“阴司勾魂使”苏台见宇文陀只被那一张小纸片吓成这样,心中有些不服。
“是啊,大哥。二哥说的对,有谁敢明目张胆地挑衅我们呢?我还怕他们不来呢!来了正好,让他尝尝我这铜锤的厉害!”
“你们不要大意,还是小心为上!我们已经有不少年没有行走江湖了,现在还会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名头?也许看我们就是糟老头子,以为有什么便宜可占呢!这峭壁绝谷,十分难行,稍有闪失,就有危险。大家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宇文陀向来行事谨慎,而且在这兄弟四人中,他的话向来不容置疑。虽然他内心也觉得以他们四人之力,应该是没有谁能挑衅得了他们的,但他还是提醒大家务必小心,
他们四人各执兵器,小心前行。
行不多远,拐过一处陡坡,前面突然出现一处悬崖,壁立万仞,深不见底。悬崖上也不知是什么年代修的一条栈道,因年久失修,栈道上有些铺板已经损坏腐朽,十分危险。
“黄河四老”四人小心翼翼地走上栈道。这栈道很窄,只能靠着崖壁慢慢行走。刚行几步,老四“烈焰头陀”哈尔巴拉突然叫道:
“大哥,你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见栈道下不远处有一棵小树斜伸枝干,生长在峭壁之上。那树上竟也赫然有一张纸,上面好像也写有几句话。
四人中“玉面判官”擅使暗器,且眼力惊人。他仔细辨认,小声读道:“憣然悔悟,依然不迟。继续作恶,葬身此处!”
“黄河四老”听罢都手握兵器惊悚四望,可是上下左右除峭壁外没有一个人影。
“铁拐山人”心里暗忖:“若有人在这栈道上设伏,或者埋伏一队人用弓箭射来,我们这四人定然难以活命。但是四下里什么也没有,到底躲在暗处之人想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吓唬我们,还是明知不是我们的对手而不敢现身?”
正观望间,忽听崖顶有人高声咏诗,气正腔圆,声震数里: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玉面判官”听得其人所咏,正是晋时陶渊明所作《归去来兮辞》。这是陶渊明在晋安帝义熙元年,弃官归田时所作的一首抒情诗。它不仅是陶渊明一生转折点的标志,也是自古以来文人墨客表现归隐意识时常常吟诵的佳作。
那人在吟咏之时特意将“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这句说得很重,像是对自己更像是对别人的当头棒喝。“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又像是对别人的谆谆劝导。
“玉面判官”知道这条路封锁之后,前后都没有人。现在听这声音,好像就是针对他们“黄河四老”发出的。
“玉面判官”心中冷笑道:“劝我们迷途知返,简直是笑话!”
“大家小心,防止有人偷施暗箭伤人!”
“铁拐山人”提醒众人道。
那“烈焰头陀”哈尔巴拉终于压不住怒火,大声骂道:“是什么妖人,躲在暗处故弄玄虚!难道我们‘黄河四老’纵横江湖数十年,还怕你这见不得人的霄小之辈乎?”
哈尔巴拉说罢突然抡起铜锤,猛地向那棵小树击去。只听“咔嚓”一声,那棵小树被从根部击断,急速向崖下落下。
“啊……”
“大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