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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盛情难却

鲲鹏于飞 秋风暖阳 5371 2024-07-06 15:04

  来到堂中,李靖见到堂中站着一位壮汉正在客厅中欣赏着堂中的字画。只见他穿蓝色锦缎,外罩灰色大氅,气宇轩昂,仪态确实不凡。

  李靖一看认识,原来是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王伯当跟随李密降唐,被李渊封为左武卫大将军)。

  他赶紧上前见礼道:“在下不知是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王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说罢赶紧让座,让管家奉茶。

  王伯当一转身,见李靖进来,忙一拱手道:“在下冒昧打扰了,李将军不用客气。刚才邢国公专门派管家来请李将军过府一叙,没有能请到。管家回去后受到邢国公的一顿痛骂,说李将军乃是一个平易谦和之人,怎么会拒人于千里呢,定是管家不会说话,得罪了李将军。邢国公又让在下专程过府来向将军赔个不是,并再次邀请李将军过府一聚。邢国公还说了,如果在下还不能把李将军请到,邢国公就要亲自过府相邀。不知李将军能否给在下一个薄面,好在邢国公面前有个交待。”

  “王将军言重了!”

  李靖见王伯当并没有坐下,而是说出这番客套话来,忙拱手说道:“在下一个小小的‘三卫’,哪里敢当邢国公和王将军如此的盛情?刚才邢国公府的管家说话非常的得体到位,只是在下因数天不在家,家中庶务较多才坚辞的。在下绝没想到邢国公如此盛情,在下早知如此,一定会亲自登门谢罪的。只是不知邢国公如此盛情相邀,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邢国公说了,他非常仰慕将军才华,而且与将军之间从前又是旧识,两人多年没见,甚是挂念。所以请将军过府一叙,聊表敬意而已。”

  “王将军谬赞了,在下哪里敢当啊。既然邢国公如此盛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靖见王伯当如是说,不好再推辞。

  “如此,则李将军太给在下面子了。”

  王伯当倒是很客气,连忙躬身感谢。

  于是李靖对管家张伯交代一下,也不及回房知会夫人,便立即跟随王伯当前往邢国公府。

  外面天气阴冷,街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王伯当想得倒很周到,早已在外面备好了轿子。李靖便也不再骑马,坐着轿子随着王伯当来到邢国公府。

  到了府上,开府门迎接的正是那个管家,只是那个管家走路时腿一瘸一拐的,估计就是因为刚才没有请到李靖被责罚的。李靖没想到李密对待下人竟然如此严苛,他看着那个管家受伤的样子颇有些觉得过意不去。

  李靖随着王伯当转过萧墙,便看见李密听到家人传报,早已站在厅门前亲自迎接。

  李靖急忙上前躬身施礼,感谢邢国公的盛情。

  李密见李靖到来,显得非常高兴。他笑着拱手说道:“李兄的大驾难请啊。我想伯当要是请不来的话,小弟则要亲自上门了。看来想与李兄喝一场酒都高攀不上啊。”

  李靖赶紧拱手赔罪道:“邢国公如此抬爱,靖愧不敢当。只是前几日外出不在家,家中确有琐事要处理。”

  李密哈哈大笑道:“家中之事,只管交给夫人。男子汉大丈夫当干些大事业,何必为琐事烦心呢。”

  李靖拱手说道:“邢国公教导的是,靖当向邢国公多多学习。”

  李密把李靖让进厅内,分宾主落坐,王伯当下首作陪。

  李靖见李密的府宅装修的也十分豪华精致,富丽堂皇。特别是厅上挂的一幅画非常引人注目,李靖不住地观瞧,眼中似有不解之意。

  “原来李兄不仅兵法上造诣很深,对古代绘画也有所研究,真是让小弟佩服,佩服啊。”

  李密见李靖对堂中挂的一幅画看得很专注,对李靖大为称赞道。

  “哪里哪里,邢国公谬赞了。只是在下对这幅《维摩诘像》挂在这里颇感诧异。这幅画笔法如春蚕吐丝,乍一看觉得甚是平易,而细细端详则六法兼备。特别是设色以浓彩为主,画者微加点缀,不晕饰,运思精微,笔法独到。观之感觉襟灵莫测,神气飘然。在下端详来端详去觉得应是东晋时顾恺之的真迹,不像是后世仿作。只是在下知道这《维摩诘像》乃是顾恺之在建康瓦棺寺作的一幅壁画,倒没有听说还有这样的一幅绢画啊。”

  “哦,李兄真是慧眼,一眼就看出是东晋顾恺之的画作。世人皆知这《维摩诘像》乃是顾恺之画在瓦棺寺的一幅壁画,却少有人知道其实还有一幅绢作传世。这幅绢画乃是顾恺之在画壁画之前,预先作的一幅画稿,所以世人一般都不知道。在下也是偶然间得之,故挂在厅堂之中以充大雅。”

  李密见李靖对这幅画赞赏有加,不仅有些自得。

  “哦,原来如此,原来邢国公还有此爱好,在下好生景仰。只是这样一幅珍贵的名画挂在厅堂之中,不怕破损遗失了?”李靖笑道。

  “嗳,画越珍贵,越要拿出来大家共赏,收藏起来岂不可惜。试想这世间有多少名画奇珍因为一己之爱而不为世人所知,甚至埋于地下永不见天日。做人就要有这样的胸襟,心为天下人想,事为天下人作,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呢!李兄,你说是不是?”

  李密说罢哈哈大笑,举手投足间倒颇有王者气度。

  李靖观李密确实不同凡响,谈吐举止间流露出一种胸怀天下的气魄,心中也不禁暗暗赞叹。怪不得当初虬髯客张大哥在咸阳客栈中,也对这李密有一番称赞。今天看来,此人倒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李密见李靖又观赏起自己府中的陈设,颇有些得意。但他嘴中却说:“小弟家中陈设简单粗鄙,俱是一些不上档次的东西,难以入李兄的法眼,还望李兄勿见笑哦。”

  李靖连忙拱手说道:“哪里哪里,邢国公乃大雅之人。府中陈设的品味确是非同一般,李靖已是看得眼花缭乱。”

  王伯当此时对李密说道:“刚才学生到李将军宅中,见各种摆设精美极致,确也非同凡响。”

  李密一听点头赞许道:“哦,是吗?李兄饱读诗书,熟悉兵书战策,文韬武略俱是行家,品味当然不同了。”

  李靖这时复又起身谢道:“邢国公谬赞了。在下感谢邢国公的垂爱,前几天专门给在下送去礼物,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在下不才,觉得邢国公乃高雅大义之人,在下与邢国公之交,实是如贤者之交谊,平淡如水,不尚虚华。所以在下不敢受纳,只能原物奉还。”

  李密大手一挥,倒是满不在乎地笑道:“李兄客气了。小弟只是仰慕兄的才华,想结为知己,没想到李兄不给小弟这个面子。所以今天专门备下薄酒,请兄过府一叙。若不是伯当前去,看来这酒也喝不成了。”

  李靖赶紧起身道:“邢国公每天为国事奔忙,为朝廷分忧,靖怎么敢随便叨扰呢。”

  “哈哈哈哈,哪是叨扰,请都请不来呢!算起来的话,我们两人也都不是外人。兄是陇西三原人氏,弟祖籍辽东襄平。你我祖籍虽不在一处,但都姓李。两家祖上都是名门望族,先辈又都曾同朝为官。我们是同宗同族,所以理应更加亲近一些。当年在前朝,你我二人也是同朝为官,虽不常见,却也是惺惺相惜。当初听大司徒杨素谈起兄的才能,不住地竖大拇指,说兄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定是有大前途之人。当时弟即非常景仰,想与兄结交。只是身逢乱世,我们也只是匆匆数面即各奔东西。现在我们又有幸同朝为官,相互却倒疏远了。近日闲来无事,弟心中甚是想念兄长,所以特备薄酒。别无他意,只是自家兄弟间叙叙旧而已。”

  “邢国公谬赞,靖只是一介书生,略通文墨而已,哪有什么大才呢。邢国公如此一说,靖实感汗颜!”

  正说话间,管家过来禀报酒席已经备好,请大家入席。于是李密请李靖入席,王伯当作陪。

  酒筵上,李密和王伯当都十分殷勤地劝酒劝菜,显得非常热情。

  “李兄!”

  酒过三巡后,李密端起酒盏对李靖敬酒道:“兄乃旷世奇才,兵书战策样样精通。这次浅水原之战,弟听说兄立下了不世奇功。兄战前战后,积极谋划,虽为众人奚落而不颓唐。两军阵前,虽敌我实力悬殊,兄却视之如无物。弟听说兄亲率五百名陌刀手与庞玉所部一起,力战十几万薛军。于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薛军上下无不闻之丧胆。兄可以说为我大唐取得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兄之骁勇善战全军共见,兄之英雄气概更是令小弟钦佩。小弟在此敬兄一杯!”

  李密说完一饮而尽,亮盏底以敬。

  李靖忙起身谢道:“浅水原一战之所以取胜,乃是因为陛下运筹帷幄,秦王殿下指挥有方,全军上下一起奋力战斗的结果。靖乃是一个小小的‘三卫’,官卑职小,即使奋力,也只是萤尾之光,又能有多大的功劳?靖只不过是有幸参与其中,随着大家一起战斗而已。若是真谈什么功劳的话,靖也不过是投机取巧,正好是大家打了胜仗,靖跟着一起沾光而已。邢国公的夸奖,靖真是受之有愧。但既然邢国公先干了,靖舍命陪君子,也干了这杯就是。”

  李靖说完也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李密听了,仰头哈哈大笑。“兄真是谦逊,不居功,不自傲,确实与众不同。只是……”

  李密边说边望着李靖,有些惋惜道:“只是弟听说这次全军将士得胜归来后都有封赏,却唯独兄却什么也没有,不知是何道理?”

  李靖听到这里,坦然笑道:“陛下英明,论功行赏,不曾枉私。靖无功也合该无赏。这也正说明路人谣传靖有多么大的功劳,本无实证。靖实无有建功,又哪来的封赏呢。”

  “诶,兄这是谦逊之言。说句心里话,弟从心底里为兄鸣不平呢。论功劳谈贡献,兄哪一点不比刘文静、殷开山他们强?前次征剿薛举,在高墌城,正是刘文静和殷开山擅自出兵,致使唐军惨败,朝野震动。两人按律,当斩十回,可他们也仅仅是贬为庶人。此次浅水原之战,他们有何贡献,却不仅恢复爵位,那刘文静还被提拔为户部尚书兼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不就因为他们都曾参加了首义,而兄没有而已。陛下赏罚如此不公,怎么能让人信服!”

  李靖见李密说此话时,耳不红心不跳,随口道来。但这些话听在李靖的耳中,却是句句惊心。这些话若是有人传到陛下的耳中,哪一句都足以定为谋逆之罪了。

  听得此言,李靖沉吟了一会,乃起身正色道:“在下感谢邢国公对靖的夸奖。邢国公此言虽是为靖鸣不平,但靖却深不以为然。在下虽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英雄豪杰,但大义尚知。在下觉得只要能为国家效力,救黎民于水火,则在下的愿望足矣,又何必去关心名利得失呢。战场上那么多人浴血牺牲,战死疆场。在下能全身而回,已是心满意足了,何苦再去计较什么奖赏。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刘文静、殷开山等大人皆随陛下晋阳起兵,乃是元老重臣,功勋卓著,哪能因一次胜败即全盘否定?此次征讨薛仁杲,他们积极协助秦王殿下运筹帷幄,作战身先士卒,每一点都值得在下学习。在下倒觉得陛下在论功行赏方面没有任何不公平,在下自己也觉得很满足。所以在下深谢邢国公的好意,也请邢国公不必为在下鸣不平。”

  “哦,是嘛?”

  “兄真乃世之豪杰,不计较名利,实非常人所能比。但立功而不受奖,恰似锦衣而夜行,世上又有谁知道兄的功劳呢?”

  李密见自己好心为李靖鸣不平,被李靖三言两语就推掉了,脸上略显失落。他赶忙端起酒盏敬酒,又来了一个自己先干为敬,以此来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

  王伯当也端起酒盏陪着一饮而尽,但李靖只是和王伯当对望了一眼,却没有饮这杯酒。

  李密见李靖没有喝,知道他可能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介意。朝臣在私下里妄议皇帝和朝廷,乃是大逆不道。所以李密赶忙解释道:“今天酒桌之上别无旁人,只你我弟兄与伯当三人。伯当不是外人,虽与弟名为师生,实为知己。所以今天弟也就敞开了心扉说话。弟乃粗人,说话只是随兴所致,望兄不必在意。但作为肺腑之言,弟又不吐不快。这次浅水原之战,俘虏了薛仁杲、宗罗睺等一干人等。陛下怒而杀之,言称薛举父子虐杀唐军士兵,污辱大唐君臣,要斩杀这些降将来祭奠死难冤魂。弟曾经劝谏陛下说,薛举父子就是因为虐杀无辜才覆亡的,陛下这么做岂不是与薛举无异?在弟的反复奏请下,陛下才只是诛杀了薛仁杲和宗罗睺等主要将领,而赦免了其他人的罪责。但凡对于曾经侮辱过自己的降将,陛下一个也没有放过。作为君王,陛下如此睚眦必报,着实令人有些害怕。”

  李靖知道李密的意思,他是借薛仁杲和宗罗睺的被杀,来提醒自己陛下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自己当初也与陛下有过芥蒂,当心陛下将来秋后算账。李靖是何等聪慧之人,他已经隐隐猜出了李密请自己吃饭的用意,但他也绝没想到李密竟敢在酒桌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靖对李密的话不好回答,也不能作出回答。听了李密的话后,只是坐在那里默不作声,不置可否。

  李密见他不作声,场面有些尴尬。王伯当见状,便赶紧站起来劝酒。他笑着说道:“陛下做事,定有陛下的考量,我们做臣下的不好妄加揣测。来,我们只管大口喝酒,不能为其他事情影响了我们的酒兴。”

  王伯当饮完酒后坐下,笑着对李靖说道:“李将军,大家闲来无事,正好酒助谈兴。在下记得当年在瓦岗寨的时候曾发生过一桩奇事,至今想来还觉得神奇。不知李将军可愿意听否?”

  李靖见王伯当岔开了话题,正符合自己的心思,于是连忙拱手笑着说道:“哦?但不知是何奇事,在下倒是愿听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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