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此时坐直了身子说道:“爱卿,你看朕亲自挂帅怎样?”
“陛下,您……您亲……亲自挂帅?”
李靖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李世民。
“怎么了,朕不行吗?”李世民见李靖用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觉得很奇怪。他又上下左右地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疑惑地望着李靖。“你看朕这胳膊,这腿,不都还好好的嘛,怎么就上不了战场了?说句老实话,朕已多年没有感受到沙场的气息,没有听到将士们冲锋的呐喊了。朕的那把宝剑,也都快锈死在匣中了。那天朕试骑了骑朕的宝马特勒膘,也都跑不动了。长此以往,朕和宝马一样,都快成为废物了。所以此次北伐辽东,朕欲御驾亲征,不知卿觉得意下如何?”
“御驾亲征?”
“啊,是啊,怎么了?”
“陛下,不可!”
李靖见李世民不是说的玩笑话,而是认真的,立即站起来劝谏道:“陛下乃是万乘之躯,是大唐国脉之所系。而高句丽只是番邦小国,陛下哪能亲蹈战火呢!不如让有能力的大臣去,陛下只管在后面坐镇指挥就行了。”
李世民说道:“朕也在想派谁去啊?本来卿是最好的人选,可惜卿的身体已是不允许挂帅出征了。”
李世民试探性地对李靖说道:“卿当年曾随朕平定薛仁杲,除掉刘武周。又和朕一起剿灭王世充和窦建德。后来,卿又南定萧铣、辅公祏。及至朕即位后,是卿北边扫清沙漠突厥,西边安定吐谷浑。朕的大唐江山,有哪一处没有留下卿血战的足迹,回荡着卿冲锋的嘶吼?现在四方基本安定,只有东北的高句丽还没有臣服。如卿能出征的话,那么东南西北,每一处都有卿为朕大唐浴血奋战的足迹。真是如此的话,卿也可以说就是一位十全将军了!怎么样,爱卿是否愿意与朕一同出征?我们君臣再次同心合力,共伐辽东如何?”
李世民的一番话,说的李靖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令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那些与李世民一起,与大唐将士们一起驰骋沙场的瞬间。但他又担心地对李世民说道:“臣感谢陛下的垂爱。臣过去仰仗天子的威严,只是做了点微小的贡献罢了。臣现在已是残年朽骨,臣也想随陛下出征。古人有云‘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只是臣……臣这病体,只怕到时不仅帮不上忙,反而牵累大军,连累陛下。”
“哈哈哈哈,卿何故如此?”
李世民不由得仰头大笑,他手捋須髯,意气勃发地说道:“昔汉时冯唐九十多岁,尚欲跨马提枪上阵杀敌,而卿何故顾镜自嗟呢。当年魏王曹操曾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当年司马懿还老病自强、为曹魏立功呢。朕读《三国志》,那蜀汉的诸葛孔明先生坐着轮车还打得司马懿满地找牙呢。古人云:自盘古开天,三皇定国,五帝开疆,凡国遇大事,男必在祀与戎泯躯祭国!即使燹骨成丘,溢血江河,亦不可辱国之土,丧国之疆!士,披肝沥胆;将,寄身刀锋;帅,槊血满袖;王,利刃辉光!难道爱卿还不如弱不禁风的古人吗?何况爱卿只是随军出征,替朕谋划军机,制定战略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让卿冲锋杀敌。怎么样?只要我们君臣携手,朕相信,那渊盖苏文又算得了什么!‘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难道卿就真的这样认命了么?”
李靖见李世民坚请,只得颤颤巍巍地躬身站起,泪流满腮道:“陛下既如此说,老臣即使死在疆场,马革裹尸,亦无憾也!老臣请求带病随行!”
“好!这才是朕的同袍战友也!”
君臣二人正说到慷慨激昂之时,忽有随行太监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武才人派遣宫人来见陛下。”
“武媚娘?她派人求见朕干什么?”
李世民听说武才人派宫人来见,颇觉诧异。他朝李靖望了一眼,又回头对随行太监问道。
“武……武才人?陛下,这武才人可是应国公武士彟之女?”
李靖听说是才人武媚娘派人求见,忙惊问道。
“是的,此女正是应国公武士彟之女。爱卿一脸惊讶的样子,怎么了?”
“噢,没……没什么。只是陛下可曾听得袁天罡之言否?”
“袁天罡?哈哈哈哈,爱卿多虑了!一个方士相师之言,如何可信。况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柔弱女子,纵有天大的才能,她在朕的面前,又能够翻起多大的浪来!”
“臣惶恐!臣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刚才臣乍听到武才人之名,竟脱口而出,还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听了,只是不经意的笑了笑,倒并没当回事情。
这武媚娘,乃是荆州都督武士彟的次女,名叫武曌,即后来的武则天。武士彟原为一个商人,但却很有战略眼光。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之时,这武士彟曾追随起兵并以财物资助李渊,获授大将军府铠曹参军。后来他跟随李渊大军平定长安,因功而位列“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官至工部尚书,封应国公。坊间传言说武则天尚在襁褓之中时,一次袁天罡来访。武则天的母亲让乳娘抱出穿着男孩衣裳打扮的武则天,让袁天罡看一看此女将来的前程。袁天罡一见襁褓中的武则天大为震惊,说她“龙瞳凤颈,极贵验也”。但后又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说道:“若为女子,则前程不可限量,将来必为天下之主!”因袁天罡的相术在唐初非常著名,是以此话在民间流传甚广。李世民乃是有雄才大略之人,对自己极为自负。而其时大唐气势正如日中天,蒸蒸日上,自然不会把袁天罡这样的江湖相士之言放在心上!李世民即位后,武士彟历任豫州、利州和荆州都督。长孙皇后去世后,这武媚娘十四岁时进入后宫,为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唐朝时后宫妃嫔的封号。唐朝时沿习隋后宫体制,帝王后宫中除有一名皇后外,宫内还有众多嫔妃以供圣御。才人排在妃、昭仪、婕妤以及美人之后,是等级较低的一级。武曌在李世民时期做了十二年的才人,地位从未改变。),获赐号“武媚”,宫中之人皆称之为“武媚娘”。
“陛下,这个奴才倒是不知。只是武才人说有好消息,要急不可耐地告诉陛下。”
“好消息?”
“是的。”
“好,你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外面有小太监快步进来。他见到李世民后便跪下磕头道:“奴才参见陛下。”
“武才人派你这么着急见朕,是有什么事情吗?”
“启奏陛下,武才人着急着派奴才见驾,是要奴才报告陛下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快说给朕听听。”
“是,陛下。陛下心爱的宝马‘狮子骢’,武才人亲手把它驯服了。”
“哦,是吗?”听到此言,连李世民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武才人真的把它给驯服了?那倒是十分地了不得!那马现在何处?”
“武才人知道陛下喜爱宝马,听说此马被驯服心中肯定高兴。所以武才人特意让奴才立即禀报陛下,并把这宝马‘狮子骢’牵了来。”
“快,快,把它牵到卫国公的院子中来,朕要好好地看看!”
“是!”
那个小太监出去不一会儿,便牵进来一匹马儿。
但见此马毛色油亮,青白相间。其颈间的鬃毛更是特别,如雄狮颈间的鬃毛一样,金黄黑亮,几乎及地。那马儿进到院中之后,以蹄刨地,“咴咴”长鸣。
“好马,真是好马!”
李靖见此马矫健雄壮,也不由得啧啧称赞。
“哈哈,此马确实非同一般,乃是大宛进献的千里马。因其鬃毛曳地,故号曰‘狮子骢’。此马性格也如雄狮般暴烈,宫人无人能将其驯服。唉,也是朕老了。若是在朕当年,连‘特勒骠’那样的烈马都能驯服,又哪会在乎这‘狮子骢’呢!”
“诶,陛下身体健硕,龙马精神,又岂会在意一匹马儿呢?”
“哈哈哈哈,朕知道是李卿奉承朕而已。说实话,朕在宫中时,也一直想驯服此马,只是太子和其他人都拦着朕,生怕朕有闪失。当时这武才人正好侍奉在侧,便对朕说道:‘妾能驯服此马!’当时朕颇为诧异,便好奇地问道:‘朕的宫中有众多驯马的马倌,此马连他们这些大男人都驯服不了,你一个弱小女子又如何能驯服得了?’”
“是啊,连专业驯马的马倌都驯服不了,她武才人又怎么能夸下这样的海口?”
“当时朕也是这样想的。李卿,你猜这武才人怎么说的?”
李靖茫然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臣实在想不到武才人能有此能力。至于她是怎么说的,臣倒委实是猜不出来。”
“这武才人竟对朕说道:‘陛下,妾以为这马能耐再高,也不过是畜牲而已,哪能斗得过人呢!不过妾要替陛下制服它,还需要有三件东西。’”
“哦,但不知是哪三件东西?”
听李世民说到这里,李靖也来了兴致,不由好奇地问道。
“这武才人对朕言道:‘这三物一是铁鞭,二是铁棍,三是匕首。’”
“此三物可不是什么寻常之物,都是武将喜用之物。只是不知这武才人一位女子要用之作甚?”
李靖听了也觉得颇为惊奇,他想不通武才人要的竟是这三样东西。
“是啊,当时朕也颇为好奇,问她要这三物干什么?谁知这武才人对朕说道:‘妾用这三物才能把马驯好。这马要是不服,妾便用铁鞭抽它,它还不服,妾便用铁棍敲击它的脑袋。它若还不服,妾便用匕首割断它的咽喉!既然不能为人所用,又要它何用呢!’朕倒真的没想到,这武才人一个小小的丫头,竟还有如此强硬的手段。你看看,她还真的把这马儿给驯服了!”
李靖见李世民言谈举止间,对这位武才人颇为赞赏。只是在李靖的心中,却是暗暗心惊。他想不到宫中地位极低的一位才人,却有如此的心计和狠心。想起几年前坊间的传言,再结合今天初听李世民讲起这武才人驯马的手段,也不由得悚然于心。
“这武才人也真是不一般,颇有男儿气概!”
“朕也觉得她非同一般。只是她是一个女儿家,颇有点可惜了。若是男儿身,将来也许还真能出将入相呢!”
李世民说罢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李卿,出兵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朕也累了,要回宫去了。”
“臣恭送陛下!”
来到宅门口,李世民转身,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马的缰绳,就要翻身上马。
“陛下,此马性烈,陛下还是不骑为好!”
“陛下,此马刚刚驯服,性情尚未可知。陛下还是乘辇回去吧!”
李靖和随行的太监见李世民就要骑马,都纷纷劝道。
“哈哈哈哈!朕当年曾降伏无数烈马,能在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这马连武才人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子都能降得,难道朕一个大男人倒骑不得了?朕今天倒真要看看,它能把朕怎样?朕要让世人知道,这普天之下再烈的马,还不是一样骑在朕的胯下!”
李世民遂不顾李靖和众人的劝说,翻身上马。那马果然驯服,在李世民的胯下竟温柔恭顺,全无烈性。
“哈哈哈哈!你们看,它在朕的胯下温顺的像只小猫一样。朕坐拥万里江山,难道还怕一匹马耶?”
李世民的话还未说迭,那马儿突然前蹄立起,“咴咴”儿嘶叫。还没等李世民扬鞭,便突然前冲,向前跑去。
李世民在马上一个不注意,差点摔下马来。
“陛下,小心!”
李靖和众人看见,一声惊呼。待要上前扶住,那马儿已然窜出。
好在李世民曾是马上健将,征服过无数烈马。他猛一带缰绳,夹紧双腿,只是稍稍地马上晃了几晃,便坐稳了身子。
“哈哈哈哈!想把朕摔下来,还不是那么容易!”
话还没说完,那马儿三窜两窜,拐过街角,已不见了影儿。
那些随行太监和侍卫见李世民一眨眼便没了影儿,生怕李世民有什么闪失。他们赶紧抬起步辇,骑上马儿,发足追去。
李靖站在宅门口,望着李世民和随从侍卫消失在巷口,细细地品味着李世民刚才说的话。也许李世民已经看出自己刚才神情的变化。他总感觉李世民的话语带双关,体现出他作大唐天子的极端自信。
是啊,从前那么多强大的敌人,都在他的面前灰飞烟灭。现在,他又岂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妇人放在眼里呢!
第二天,李世民在朝堂上颁下诏令,御驾亲征,讨伐高句丽。他以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共率军十万,浩浩荡荡向辽东进军。
薛仁贵请求随军参战,李世民非常高兴地答应了。李靖则由儿子李德奖护送随军一起出征。李靖还向李世民推荐苏定方,但李世民却未置可否,李靖也只好作罢。
大军刚行至相州(今河南北部AY市与HEB省临漳县一带),天已隆冬,北风呼啸,雪花纷飞。李靖此时足疾发作,疼痛难忍,咳嗽剧烈难以前行。李世民得知以后亲自和李勣、薛仁贵前来探望,见李靖病得很重,便执意不让李靖再随大军出发,劝他暂回长安。
李靖泣泪说道:“陛下,臣万死!作为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乃是人生最大的荣誉。怎奈廉颇白发,冯唐易老!老臣已是风烛残年,连实现这点荣誉都难了!老臣本想坚持与陛下一同前往辽东,但老臣知道如果这样的话,反而更是拖累了陛下!没想到老臣英雄一世,临了却当了个‘逃兵’,真是惭愧啊。”
“李卿,何故这么说呢!”
李世民拉着李靖的手,温言安慰李靖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卿的为人朕岂不知耶?卿乃是敌之膏肓也!每临戎出师,都能凛然威断,古之卫青、霍去病又岂能比得了?在很多关键时刻,都是卿为朕力挽狂澜。今天只是因为身体原因而不能前行,岂是因为卿畏战怕战啊?卿先回去将养身体,等朕大军凯旋后当与卿一起痛饮庆功酒!”
“听了陛下之言,臣更觉得惶恐惭愧。在陛下极须用人之时,臣却临阵退缩,实是不该啊!”
李勣也走上前来,紧紧拉着李靖的手,非常惋惜地说道:“李兄,在下本想这一次能与李兄一起追随陛下并肩作战,重扬我大唐的天威。可惜兄身体有恙,不能前行。这将成为在下一生的憾事矣!望李兄回去后好好调养身体,等在下带渊盖苏文的首级向李兄报功!”
李靖紧紧握住李勣的手,也痛心地说道:“李兄,想当年我们两人一起,金戈铁马,闯过多少艰难险阻,打了多少胜仗?北伐刘武周,东征王世充、窦建德,南平辅公祏,哪一次不是兄与在下冲锋在前,并肩作战?”
李靖说着说着,眼泪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可惜这一次,在下本欲与兄一起随陛下再造辉煌,可惜……”
李勣安慰李靖道:“李兄也不要伤心,你的愿望,在下一定会代你实现的。在下一定多杀敌人,完成李兄的宏愿!”
李世民也安慰李靖道:“李卿也不要太过伤心,好好将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君臣再披挂上阵,重叙同袍情谊。”
李世民把薛仁贵拉到李靖的身边来,温言说道:“爱卿虽然不能亲自上阵,不是还有仁贵了嘛!他是爱卿的学生,承接了爱卿的衣钵。他一定会奋力杀敌,重续爱卿的战场雄风的!”
“老师!”
薛仁贵看着李世民和李勣上前和李靖说话,他不敢插言,只能是站在一边看着。他看到老师这个样子,心里面特别伤心。此时此刻,他完全能理解老师的心情。作为一个跃马持枪,驰骋沙场的老将,突然不能上阵杀敌,将会是一种何等的落莫!此刻,李世民拉他过来,他赶紧上来问候李靖。
“老师,您安心地将养身体。学生一定紧随陛下和英国公,奋勇杀敌,以报老师的知遇之恩。”
李靖看到薛仁贵已经成长起来,并且作为一代新人,已经可以挑大梁了,心中十分地欣慰。
“仁贵,这次出征,你一定要多向陛下和英国公请教。他们都是久经沙场,无论是文韬武略和作战经验都远胜于老师。好好跟他们学习,相信你将来也一定会有大的建树的!”
“学生知道了!”
薛仁贵含着泪点头答应。
自从薛仁贵拜李靖为师以来,李靖以长者之风善待他,就像是自己的慈父一样。李靖不仅教他文韬武略,还在生活上不时地接济他。所以薛仁贵视李靖更像是慈父,因此他见李靖这一次因身体原因不能随军远征,也非常地伤心。
“德奖,把东西拿来!”
李靖回头,对李德奖吩咐道。
“是,父亲。”
李德奖转身,从几案上捧过李靖的铠甲和长枪,来到李靖的面前。
李靖望着薛仁贵,慈爱地说道:“仁贵,我知道你出身贫苦,一直渴望有一副好的铠甲和兵器。这一身铠甲和这杆长枪,是我的一位至交送给我的。每次出征,我都是带着它们。它们也陪我杀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今后,老师可能再也用不到它们了。今天,我把它们转赠于你。希望它们能在你那里重续它们当日的雄风!”
“老师,不可!”
薛仁贵连忙推辞道:“老师,学生知道这两件宝物乃是您的一位故交送给您的。这也是您对老友故交的一份友谊的寄托。您一直珍爱如宝,连碰都不让外人碰一下。学生何德何能,怎么能拿走老师的至爱呢!”
李靖依依不舍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铠甲和长枪,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是啊,我一直把它们当作我的至爱,甚至高过生命。以前每一次出征回来,我的老管家张伯都会对它们进行精心地修补。枪杆哪里磕伤了,他会用葛布细心地包裹,再精心地上漆、打磨。铠甲哪里的扣带磨损了,他也都会小心地更换、擦拭。如今,张伯不在了,也没有人能再像他那样去精心打理它们了。前几天,我突然听到长枪“叮叮”低鸣,见枪缨上有水珠滴落。我想,我的那位故友至交可能也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还留着它们干什么呢。”
李靖伸手取过长枪,轻扣枪杆,发出“叮叮”的金属之声。
“这几日夜晚,这长枪每晚都似有发出‘叮叮铮铮’的声音。我想它可能因为多少天没有上阵了,它也在渴望疆场杀敌,饮血祭枪。仁贵,你把它们都带走吧!有它们在你身边,随你疆场杀敌,就像老师与你一同冲锋陷阵一样!”
“老师……”
薛仁贵听李靖这么说,知道如果再推让,就是对老师的不敬,也是对老师的那位故交挚友的不尊重。
可以看出老师对自己是寄予了多么大的期望啊!
他激动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含泪,小心地从李靖的手中接过铠甲和长枪。
“老师,学生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紧紧追随着陛下,为大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靖与李世民、李勣和薛仁贵等人洒泪依依惜别。
李世民率领大军继续北行,李靖让李德奖将自己扶上马背,静静地站在路边目送唐军北去。李世民为了成全李靖的心愿,也专门安排大军从李靖的面前列队走过,向这位曾经的百胜将军致敬。
军中有不少原江、淮、岭南、硖兵以及长安、洛阳之兵,他们更有不少曾是李靖的旧部。他们曾随李靖东征西讨,屡建战功。李靖对他们关怀备至,所以他们对李靖都非常敬仰。他们得知李靖不能随行,都很伤心。将士们经过他的面前,都自动地握枪、矛至胸前,向他致敬!
李靖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饱含热情地看着眼前铿锵前行的将士们。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李靖的身上,直到把他堆成一座雪白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