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于是正式发布《讨辅公祏诏》,诏命襄州道行台仆射、赵郡王李孝恭为行军元帅,岭南道大使李靖为副帅,仍“三军之任,一以委靖”。李孝恭、李靖率领黄君汉、李世勣等共七位总管,水陆俱进,由西、南、北三面分路进攻辅公祏军。
辅公祏听说朝廷派大军前来围剿,也不敢大意,乃积极展开防御。他采用左游仙的计谋,命部将冯惠亮、陈当世率舟师三万屯博望山,前军推至枞阳;陈正通、徐绍宗率步骑三万进屯青林山,与冯惠亮部成犄角之势以拒唐军。
进入十一月,唐军完成各路大军的调动开始发起进攻。李孝恭和李靖率领唐军主力沿长江挥师东下,大军浩浩荡荡,顺流而下,步步进逼。
战局初期非常顺利,辅公祏军被打得连连后退,唐军一路高歌猛进。大家都认为不到年底,剿灭辅公祏的叛军应该没有问题。
这一日,李靖和李孝恭正在指挥旗舰上商议军情,突然中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启禀王爷、副帅,先锋黄君汉有紧急军务求见。”
李孝恭听说黄君汉求见,颇觉诧异。
“黄君汉?他应该正带领前锋先行,怎么突然到这来了?”
李孝恭一脸疑惑地朝李靖望了一眼。
“王爷,先让他进来再说。既然他亲自前来,必有紧急军务禀报。”
“让他进来!”
李孝恭转身对中军说道。
“大帅,大帅,前锋战……战船全完了!”
“大帅,这一仗,我们输得太惨了!”
黄君汉还没进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什么?”
李靖和李孝恭二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惊得站了起来。只见黄君汉身上鲜血淋漓,衣服被火烧得破烂不堪,脸上也被烟熏得黑一道白一道的一脸狼狈。他被中军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大帅,完了!”
“大帅,前锋全完了!”
进来后,李孝恭和李靖能明显地看出他还没有从刚才战斗的恐惧中解脱出来,还在用他那沙哑地嗓音惊慌地喊着。
“完……完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一路进攻的挺顺利的,怎么突然……”
李孝恭见黄君汉的这一身的狼狈相,惊得不得了。他用眼瞪着黄君汉,慌忙追问原因。
“大帅,完了,我的前锋全完了!”
黄君汉进来后“扑通”一声朝地上一跪,号啕大哭。
“什么完了,全完了的!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哎呀,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有什么话快说,真是急死人了!”
“王爷,您先别着急,让他先缓一缓再说。”
李靖忙把凳子让给黄君汉,并扶他坐下来,让中军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黄君汉接过水“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出了前锋战斗的经过。
“大帅,副帅。没想到我们前锋这次败的这么惨,几乎是全军覆没啊!”
黄君汉带着哭腔说道。
李靖安慰他道:“黄将军不要急,慢慢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君汉想起刚才战斗的场景,仍心有余悸。他缓缓说道:“末将此次作为征讨辅公祏的先锋,从出战到今天,一路上只是遇到一些零星抵抗,但都被我军击退。出战以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所以将士们一路上基本上是顺流而行,高歌猛进。但没想到当战船行到梁山附近,突然船底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船只像是碰到礁石一样。不一会儿,军士上报,战船船底破裂,大量漏水。”
李孝恭听罢不由得大怒道:“你操练水军,担任水军首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到底是怎么搞的?难道江中有礁石你也看不见?”
黄君汉见李孝恭不问青红皂白,对他就是一顿猛批,甚是委屈地说道:“大帅,若是我们前锋的舰船误触江中的礁石,大帅您怎么处置末将,末将都不敢喊冤。末将既然是水军前锋,行船时要避开礁石这点常识肯定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怎么还撞上去了?”
“大帅,那不是礁石!”
“不是礁石?”
李孝恭听罢,疑惑地望向黄君汉。他和李靖对望了一下,连忙追问道:“不是礁石,那……那又会是什么?”
“大帅,末将听得船底‘轰隆、轰隆’的声音,也感到惊诧。听军士上报,战船船底破裂漏水,原来也以为是误触了江中的礁石。于是末将立即亲自查看原因,却原来是宋军在江底满布铁锥,我军的战船是被铁锥给捅破的。”
“铁锥?”
李孝恭和李靖同时惊道。
“对,就是那种大铁锥。”
黄君汉边说边比划着。“它隐在水中,从江面上根本看不到。末将见战船漏水,立即命令军士们急速堵漏,并拚命划船,想让船只从这地方冲过去。”
“是啊,你带领大军快速堵漏,冲过去不就是了,怎么就全军覆没了?”
李孝恭还是不解,行军打仗,特别是水军,经常会遇到水中隐藏的木桩、铁锥等。这些以前训练的时候都演练过的,这对于黄君汉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啊。
“是啊,本将也是这么想的,处置这类问题,末将也比较在行。可末将万万没想到,战船正在前冲,突然又像是挂到了什么东西上动弹不得。战船只是在江中打横,却一步也行不了。末将连忙命人察看原因,却发现战船被一条条胳膊粗细的拦江铁链拦住无法前行。正当将士们惊疑间,突然两岸月城上万枝火箭齐发。我们的战船正顺流而下,却被铁链拦住,就像是被钉在那里一样,动也动不得,跑也跑不掉,困在那里根本无法动弹。船上的将士们都成了宋军的活靶子,战船也瞬间起火。一刹时到处是火焰滚滚,将士们躲也无处躲,藏也没处藏,所以死伤惨重。末将还是乘了艨艟小舟拼死逃了出来。可末……末将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弟兄们葬身江中了。”
黄君汉说罢大哭不止。
原来冯惠亮在梁山附近用铁链锁江,又在江中满布铁锥。在沿江两岸宋军又伐大树建立月城,绵延十余里,防守十分严密。一旦有唐军进攻,只要被铁链、铁锥所阻,月城上的宋军立时飞箭如雨,十分厉害。
看到黄君汉这一身的模样,几乎可以想见,当时的战斗是何等的惨烈!数十艘战船弹指间灰飞烟灭,数千将士瞬间葬身江中,怎么不叫他捶心顿足呢。
李孝恭和李靖好生安慰了黄君汉,让人扶他下去休息、疗伤。
“没想到大军突然被阻在这里,这……这可如何是好?李副帅,你一向足智多谋,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孝恭见前锋损失惨重,自己一时又想不出什么破敌之策,急得跺脚说道。他用眼睛急切地望着李靖,希望李靖能快点拿出破敌的办法来。
李靖摇了摇头道:“王爷,说实话,在下长期在北方,不精于水战。况且这种情况以前还从未遇到过,靖一时之间也无良策。”
“那怎么办?总不能被挡在这里无计可施吧!要是贻误了军机,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要不然多派战船撞断铁链冲过去。”
李孝恭见平时善于谋划的李靖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更加着急。
“王爷,千万不要急!”李靖连忙劝阻。
“王爷您看,宋军这是江、岸联防。硬冲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一旦江上船只被阻,岸上箭发如雨,肯定必败无疑。看来这辅公祏的江淮军确也不是等闲之辈,我等切不可轻视。所以现在急也没有用,只能是把大军先驻扎在这里。”
“光在这里空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大帅稍安勿躁,给靖一些时间,容靖思忖好的对策。”
李孝恭看到一向足智多谋的李靖一时也无良策,他知道再着急也没用。
于是大军一时被阻在了梁山以西无法前行。
一连几天,大军被阻在梁山这里寸步难行。李孝恭三天两头来找李靖,询问破敌之策。他见李靖也是眉头紧皱,不住地摇头,只好失望地回去。
这一天,李孝恭见一连等了几天,还是没有找出破解的办法。不由得火上心来,他不顾李靖的劝阻,决定带领黄君汉试着看能不能硬闯过去。他命令黄君汉在战船上装上巨石,增加船的载荷,打算用重船顺江而下,去撞断铁索。却没想到那几艘大船不是被江中铁锥刺破船底,瞬间沉入江底,就是被铁索拦住,最后被岸上月城中射出的火箭烧为灰烬。
晚上,李孝恭灰头土脸地回来,李靖一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失败了。
“唉,白白地折了几艘战船!”李孝恭恨恨地说道。
“等本王爷抓住辅公祏这狗贼,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恨!”
“王爷,您先不要急。既然他们有拦江之计,就一定要破解之道。只是我们一时还没有找到方法而已。”
“方法,方法!等你找到方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李孝恭满肚子的窝囊、怨气没处发泄。
“王爷,我们只是一时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罢了。但是光在这里生气着急也不是办法啊!王爷您赶紧消消气,好好回去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有好办法了。”
李靖倒不急,不住地安慰李孝恭。
李孝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拱手对李靖说道:“副帅,我现在真的是没辄了,此事只能是仰仗副帅了。你赶紧想出个好办法来,要不然贻误军机,陛下怪罪下来可就不好办了!”
李靖拱手笑道:“王爷您也忙了一天了,也累了,赶紧去休息休息吧。您放心,靖一定会想出破解之道的。”
李靖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把李孝恭给劝走了。
“这辅公祏狗贼,他一旦犯在本王手中,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李孝恭一边走,嘴里一边还在不断地咒骂着辅公祏。好像他多骂一句,就能缓解他心中的郁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