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见屈突通率唐军强渡谷水向他杀来,便派单雄信率领三千兵马,抢在唐军半渡时去截击他们。所以很快,屈突通就与郑军战在了一起,两军开始奋力厮杀。
屈突通立即命人放火,生起狼烟。
李世民看到狼烟升起,大声命令唐军擂鼓出战。
李元吉听到出战的命令,立即抡起两个臂膀,用力擂起战鼓。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那鼓声一开始速度较慢,像一记一记的重锤擂在鼓上。这鼓声就像唱戏开始前司鼓的乐师打起的那种慢板前奏,清脆而缓,声重而有力。它像是在提醒众人,一场精彩的大戏即将鸣锣上演了。
秦琼、尉迟敬德等听到鼓声响起,率领玄甲军催动战马开始小步慢跑。
“得、得,得、得。”
“得、得得,得、得得。”
马蹄声和着鼓点,就像是重量级的拳击运动员上场前的热身一样。
李世民骑着他的宝马飒露紫跑在玄甲军的最前面。他今天手握一杆长枪,金盔金甲,身披一件红面黄里的披风,像一团火云般飘逸洒脱,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会儿,战鼓越敲越急,鼓声也越来越大。李世民和秦琼、尉迟敬德率领玄甲军也越跑越快,瞬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向郑军倾泄过去。
李世民骑的这宝马飒露紫,马蹄飞快。秦琼和尉迟敬德想冲在李世民的前面,但奈何赶不上他,李世民像风驰电掣般第一个冲入了敌阵。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等也率领玄甲军紧跟着冲进敌阵。
郑军士兵见唐军的重甲骑兵冲来,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很多人上一仗就吃过重甲骑兵的亏,这一次再次看见唐军的重甲骑兵像狂飙一样杀来,个个惊恐万状,骨寒毛竖。
王世充见将士们胆寒,命人也奋力擂起战鼓,鼓舞士气。他极力压住阵脚,命令士兵在阵前排起盾墙,支起长矛,以抗击唐军的铁甲重骑。
可这盾墙在重甲骑兵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唐军重甲骑兵冲的瞬间四散横飞。郑军士兵被撞得如纸片般飞舞,好不容易列成的盾墙,转瞬间便烟消云散。玄甲军在郑军中来回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李靖看到玄甲军已把郑军的阵形冲散,长枪一挥,率领二千轻骑兵像飓风一样杀进战阵。
李元吉见两军已缠斗在一起,再次催动唐军奋力擂鼓,激励将士奋勇杀敌。战场上鼓号齐鸣,双方都在用战鼓和嘹亮的号角来激励战士,这里不仅是厮杀的战场,也变成了鼓号的海洋。
秦琼、程咬金和李世勣他们在战场上几次和单雄信照面,他们还想劝单雄信弃暗投明。但单雄信也不和他们说话,眼神中透露出的满满是怨恨和绝望。他现在也知道王世充困守孤城必败无疑,但叫他去投奔大唐,那又绝不可能!
单雄信索性也不与秦琼他们搭话、交手。在战场上只要一见到他们立即勒马奔向别处。
“大哥!大哥!”
李世勣知道单雄信再这样执迷不悟便只有死路一条,他心中非常不忍。他几次追着他并大声喊他,几乎是哭着求他,可单雄信仍然是冷眼相对,浑然不理。
秦琼、程咬金等人看到单雄信直到此时还在固执己见,死心塌地的跟着王世充,皆摇头叹息,却又无能为力。
此时的邙山脚下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战士的呼喊声,兵器的撞击声,期间夹杂着战鼓的擂动和战马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穿云裂石,响彻云霄。
到处都是拼死搏杀的人。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一点温情,心中没有了一丝怜悯。他们每个人的眼中充斥的都是无端的仇恨和死亡。刀枪挥舞,你死我活。有时刀卷了、枪断了,就用嘴咬,用手撕。
人类的残忍和兽性在战场上是最暴露无遗的!
这里没有正义,没有怜悯,更不可能有一丁点儿对生命的尊重!
地上早已血流成河,血红的一片,人或马踩在上面不住地滑倒。但他们必须迅捷地爬起,不然下一个死掉的就是他们自己。
到处是死尸和断肢,到处是呐喊和哭嚎。
唐军的重甲骑兵在郑军中来回冲杀,身后不断地留下死尸和惨嚎。李靖带着轻骑兵又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来回卷过,无情地吞噬着一个个刚刚逃过玄甲军狂飙般碾压下漏网的生命。
郑军士兵一次次地被冲溃,又一次次地聚拢。
这一批江淮死士原身乃是炀帝杨广的近卫军——骁果军,十分骁勇,战斗力极强。现在他们必须在胜利或死亡之间作一个明确的选择。如果没有胜利,那么除了死亡外已无处可退!
他们都知道此战一败,他们所有的荣誉将和他们的肉体一起将从这个世界彻底消亡。所以他们必须拼死反抗,倒下一批后另一批便又像潮水似的涌来。
双方从辰时战到午时,战斗仍是十分胶着。玄甲军的战马已经轮换了三、四次了,但郑军好像仍然是绵延不绝,像草原上扑面的蚊虫一样斩杀不尽,“嗡嗡嗡”地嚎叫着,挥舞着刀枪一波接着一波地冲杀过来。
大家都杀红了眼,战场上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刀枪的撞击声,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李世勣在战场上来回驰骋,身上的战袍也都染成了血色。他突然又看见单雄信就在前面,心中特别高兴。他还不死心,他还想尽力劝一劝单雄信能弃暗投明。
“大哥!大哥!”
李世勣见单雄信在前面左冲右杀,快要从自己的面前掠过,便赶紧高声叫道。
单雄信正杀得性起,突然见李世勣向他奔来,也不搭话,也不交战,拨马就走。
“大哥,大哥!听我一句劝,你停……”
李世勣见单雄信不理他,只顾望着他跑过去。他此时的全部心思都在单雄信的身上,完全不曾注意到有郑军冲了过来。
李世勣一个不留神,战马中了郑军一刀。那马“咴咴儿”一声哀鸣,“扑通”一声仆倒在地,把李世勣整个人一下子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杀啊!”
“砍死他!”
郑军一看李世勣倒地,都纷纷呐喊着冲了过来。李世勣赶紧挥枪抵挡。但因为他的盔甲太重,一时站不起来,被郑军逼得在地上不住地滚动,情势非常危急。
单雄信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喊杀声,不知何故。他猛一回头,见是李世勣摔下马来,心中一惊。他拨转马头,却傻傻地愣在那里并不过来搭救。单雄信知道如果他过去搭救,让王世充知道了,肯定会对他有所猜忌。所以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脸是着急的神情,却眼睁睁地看着李世勣处在危险之中。
“休伤我兄弟!”
此时正巧秦琼杀到近前,见李世勣危急,大吼一声,立即奋力催马赶了过来。他挥起长槊拼死杀散郑军,把李世勣从地上救起。只这一会儿功夫,李世勣身上已经是多处负伤。
“兄弟,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秦琼见李世勣的身上满是血迹,也不知是他自己负伤流的血还是地上的血,连忙关切地问道。
“多谢二哥!小弟暂时没事!”
李世勣迅速起身,挺枪夺了一匹战马,复又翻身上马。
秦琼见单雄信看着李世勣身处险境,竟置兄弟亲情于不顾,在那里袖手不管,心中气极。他眼中含泪,用槊指着单雄信颤声骂道:
“单……单雄信,你……你到现在还死心塌地地跟着那恶贼王世充!枉你是大哥,竟全然不顾兄弟的死活!我秦琼从此与你这薄情寡义的人恩断义绝!我……我跟你拼了!”
秦琼愤怒至极,说罢便纵马挺槊欲向单雄信杀去。
“二哥,算了吧!”
李世勣见状慌忙纵马挡在秦琼的马前,拚命地拦住秦琼。此时的他也是满眼含泪,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无比伤心地劝道:
“二哥,虽然是两军阵前,各为其主,但毕竟我们曾经还是兄弟!二哥,算了吧。只当我们兄弟一辈子没遇见过他!”
李世勣说罢大哭,竟伤心得不能自己。
“哭什么?不要哭!为这种寡廉鲜耻的小人不值得流泪!”
秦琼对李世勣大声喝道。但是不论如何,秦琼的眼中也擒满了泪水。他用长槊指着单雄信一字一句地骂道:
“单雄信,你这个狗贼!无情无义的东西!”
“你可以不顾我秦琼的死活,可世勣乃是纯情纯性之人,他对你如此真心,即使身处危难之中对你仍不离不弃。而你,却弃他生死于不顾!你……你真是枉自为人,禽兽不如!”
秦琼见李世勣拦着自己,死活不让他上前,便在那里用槊指着单雄信大骂不止。
单雄信脸色苍白,脸上有无限的绝望和悲怆。他任由秦琼大骂,也不搭话。此时,他见李世勣已被救起,便用袍袖猛地一擦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琼和李世勣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单雄信的脸上也是挂满了泪水。他单雄信既然能被众人称为大哥,又岂是无情无义的人?
但如今的他,又能如何呢?
在这乱世纷争的岁月里,不是每个人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的。有的时候,你就如一叶小舟,在惊涛巨浪中被裹挟着随波逐流,直到最终被无情地吞没。
就像单雄信,他父亲死的时候他还小,他没办法也不可能左右他父亲的命运。而此时他父亲的命运却死死地左右着他的命运。
叫他向曾经的杀父仇人低头,这又怎么可能呢!
李世民胯下的宝马良驹“飒露紫”——一匹突厥人送的紫色骏马,疾如飞燕、快如闪电。飞马闯入敌营,锐不可当,所向披靡。他跨着宝马一骑绝尘,一直冲入敌阵纵深,左冲右突,奋力冲杀。
有些郑军认识李世民,高声喊着:“前面穿金甲披红色大氅骑紫色骏马的人就是秦王李世民。大家冲啊,抓住他就胜利了!”
不少郑军听到呐喊,便都向着李世民这边围拢过来。
李世民奋起长枪,反复厮杀。但奈何敌兵太多,被敌军裹挟着不断向前走去,离唐军大部队越来越远。当李世民冲到一道土堤上的时候,一下子把自己全身都暴露在敌人面前。敌军趁势乱箭射来,李世民急忙挥动长枪拨箭。他拨得了身前,却顾不了战马。那飒露紫胸部连中数箭,突然疼痛受惊人立而起,然后向后轰然倒地,把李世民掀下马来。
李世民在战场上十分地自信,从来人、马不穿重甲,所以马身上没有重甲保护,才会被箭射中。
“李世民倒地了,快取他的人头!”
“取到他一只手也是大功一件!”
“快杀啊,别让他跑了!”
郑军见状大喜,呼喊着一涌而上,争先恐后地欲置李世民于死地。
这么大的一个红利就在面前,谁不想抢得头功?
所以郑军士兵发了疯似的上前,皆欲第一个砍到李世民,好抢得奇功。
李世民拼杀已久,早已精疲力竭。现在猝然从马上摔下来,一时猝不及防,一只脚被马蹬子缠住,无法抽出,竟被压在马身下,根本无法站起。身上虽不是重型铠甲,却也又重又厚。敌军将他团团围住,刀枪齐举,招招攻向他的要害。李世民一只脚被马压住,只能用半边身子,挥舞长枪左支右挡。情况甚是凶险,渐渐力不能支。
眼看秦王李世民就要死在郑军的乱刀之下!
战场上就是这样,它不分贵贱,不论出身。
不论是什么生命,只要被战争的恶魔看上,就基本上难逃一劫了!
这时的李世民,他的半个身子显然已经踏过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