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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重甲骑兵

鲲鹏于飞 秋风暖阳 6710 2024-07-06 15:04

  此时宋金刚在介休刚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唐军就已经追到了城下。这段时间以来,宋金刚一直被唐军撵在屁股后面追着打,一溃千里,损兵折将。宋金刚被追得气急败坏,同时刘武周也给他下了死命令,决不能再后退!所以宋金刚重整旗鼓,决定在介休城下和唐军来个决一死战。实际上现在他已退无可退,再住北走即是定杨军的老巢并州了。一旦介休再失守,并州便会门户洞开,无险可守。他只能在这里与唐军来一场决战,胜则还有机会。如果失败,则由此迅速向西渡过黄河,投奔东突厥,依靠突厥的力量再伺机反击。于是他让寻相和尉迟敬德留守城内,他亲自指挥二万人马,出西门,背对城墙排成一字长蛇阵。队伍浩浩荡荡,南北长七里,气势也非常雄壮。

  李靖见李世民的大军终于赶了过来,非常高兴。他迎上前去拱手道:“殿下,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末将以为还会有一天时间呢!”

  李世民看到李靖也欣喜异常,他大声地说道:“接到李兄的信件,我就率领大军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如果这一次再让宋金刚的大军跑了,那我肠子都要悔青了,所以哪敢耽误啊。”

  “哈哈哈哈”

  两人均仰头大笑。这种笑声里,包含中对胜利的信心和战场上同袍再次相见时的欢愉。

  李靖与其他众将也一一见礼。大家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军情紧急,不容大家寒暄。李世民关切地问道:“李兄,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李靖一指介休城说道:“目前宋金刚的大军基本上都驻留在这介休城内。介休是刘武周的门户,一旦介休有失,刘武周盘踞的老巢并州就将袒露在我军面前。所以宋金刚逃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是无路可逃了。宋金刚现在是狗急跳墙,倾巢出动,列队于城下。属下估计他是下定决心要与我们决一死战了。”

  李世民和众将向宋金刚的大军望去,见宋金刚把二万军队排列城下。此时他虽然已是穷途末路,但仍然十分有气势。队伍一点不乱,有如磐石一般。他不禁对众人赞叹道:“宋金刚能得到刘武周如此信任,把大军一手交付于他。从他的排兵布阵来看,确实也非浪得虚名耳!”

  李靖对李世民建议道:“殿下,宋金刚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但也要防止他狗急跳墙,作困兽斗。所以末将建议采取前军接战,迂回包抄的战术,避其精锐,攻其侧翼。”

  “好!李兄所言,正合我意!”

  李世民说罢便命李世勣率领五千士兵负责与宋金刚正面对阵,自己和李靖各领两千精骑埋伏在南北两冀,伺机而动。令秦琼、程咬金领五千兵马作预备队,以作后援,同时防止寻相乘机出击。

  “李兄,宋金刚作困兽之斗,肯定是非常疯狂。你是正面对敌,呆会敌人冲上来的时候,你的压力最大,不知李兄能否顶得住?”

  李世民关切地对李世勣说道。

  “哈哈哈哈!”

  李世勣见李世民有些担心,把胸脯一拍大声说道:“殿下尽管放心。宋金刚在末将的眼里,已如丧家之犬一般。他虽然还能狂吠几声,又能奈我何?殿下放心,前方就是刀山火海,末将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李兄,真乃神将也!”

  李靖不禁竖起大姆指,大声赞扬道。

  “哈哈,李兄,呆会你就瞧好吧!我们可要比一比,看谁在战斗中杀敌最多。谁要是输了谁今晚请客。”

  “好,一言为定,谁输了谁请大家吃酒!”

  李世勣的一番话,激起了李靖的万丈豪情。他从不与别人赌约,但这一次他却非常爽快地与李世勣击掌相约,约定赌局。

  “好,我是见证人。到时候,我们以杀敌之数比高低!”

  李世民也豪爽地说道。

  “哈哈哈哈!”

  三人在两军阵前,竟视定杨军如无物,击掌相约,仰天大笑。

  “嘿,殿下做事又偏心了!你们三人好不痛快,怎么把俺老程给落下了呢!偏偏叫俺在后面看热闹,做什么预备队,这……这不是小瞧人嘛!”

  程咬金虽然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但见自己被排在预备队中心里面老大不高兴。他见李世民、李靖和李世勣一番豪情艳羡不已,嘴上不住地嘟囔,发着牢骚。

  “三弟,不要着急!”

  秦琼走过来笑着安慰他道:“三弟,你久经战阵难道还不知道预备队的重要性?预备队往往是在仗打的最艰难、最关键的时候出击,所以比其他队伍都很重要。”

  “二哥,算了呗!等到预备队上阵时肉都被别人吃光了,俺们最后只有喝汤的份。你还说比别人都重要,你骗谁也骗不了我老程!”

  程咬金还是一肚子的不高兴。

  “三弟,这可能也是秦王殿下关心你,见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所以这样安排。你看因为你,把你二哥也拖累了,你说我还能到哪里说理去?”

  秦琼一边安慰着程咬金,一边笑着说道。

  “说理?谁叫你是俺二哥了呢!”

  程咬金听他这么一说,也咧嘴笑了。两人说笑一番,程咬金的心里才有些平衡,便不再嘟囔了。

  分派完毕后,各人迅速领兵准备。李世勣领五千兵也是南北列阵,一字儿排开,与宋金刚军对阵。

  双方军队排列在介休城下,战马嘶鸣,旌旗猎猎。一排排的士兵刀枪齐举像刚成熟的麦子一样,麦芒向天,密密麻麻。俄而鼓角齐鸣,声震于天。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梆子响,从两军阵里射出如雨的箭矢,向双方的军阵飞去。那些箭雨遮天蔽日,使太阳都没了光辉。前面的兵士们将盾牌前举组成盾墙,后面的兵士则把盾牌上举形成密不透风的伞盖,但依然挡不住如狂风暴雨式的箭簇。一会儿就是士兵的哀嚎声,战马的悲鸣声,许多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一通射杀后,按照常例,敌人就要准备冲锋了。

  李世勣骑马在阵前来回穿梭,大声命令道:“前排迅速组成盾墙,长矛手和弓箭手准备!”

  唐军踏着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地变换着阵形。一会儿,一道铜墙铁壁般的盾墙便排列在队伍的最前沿,专等着定杨军的第一次冲锋。

  就在这时,李世勣突然听到定杨军中鼓声雷动,号角齐鸣。他和唐军都警惕地看过去,只见定杨军旗门突然向两边开去,从中间走出一支队伍来。

  李世勣不看便罢,看罢不由得大惊失色。

  “苦也!”

  这一看不仅李世勣心惊胆颤,唐军士兵看到后也两股战战,惊骇不已。

  原来对方旗门开处,从中间走出了约五百名威武雄壮的重甲骑兵。这重甲骑兵人、马都装有重型铠甲,人人手执两丈多长的长矛。

  李世勣知道这些重甲骑兵的装甲都很厚且很有韧性,很难用刀剑和弓箭将其杀伤。他们冲过来时就像今天的重装坦克一样,一般士兵根本无法抵挡,一下子就能冲毁对方的阵形。所以李世勣看到对方出现重甲骑兵时,口中大呼“苦也”。

  古代冶金技术不发达,所以重骑兵所装备的铠甲制造起来费时费力,造价非常昂贵。并且重骑兵对于战马的选择、装备的护理、后勤运输的保障等等方面的要求都比较高,因此重甲奇兵的建设特别烧钱。可以这么说,重甲骑兵数量的多寡往往能反映出一个政权的实力。唐朝初期,由于政权初创,经费紧张,所以一开始很难有重甲骑兵。

  那各位要问,这种重甲骑兵为什么会出现在同样初创的刘武周的定杨军中呢?实际上刘武周也建不起重甲骑兵,他能拥有这批重甲骑兵,当然这还要从头说起。

  当年刘武周在山西纵横捭阖,所向披靡,袭破楼烦郡,攻占隋朝杨广的行宫汾阳宫。他为了取得突厥的扶持,将俘获的汾阳宫中的宫女献给了东突厥。东突厥始毕可汗大为高兴,同时也为了扶植刘武周的势力,对抗大唐政权,便赠以战马并送给他这五百名重甲骑兵。刘武周则把它作为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了宋金刚。宋金刚一直是留着准备与唐军决战时作为一支奇兵应用。谁知唐军一直休战秣马,不与他决战,这支奇兵也就一直没用的上。今天在最后时刻,宋金刚终于将他们派上了用场,期望通过这支重骑兵的关键一击能收奇效,大胜唐军。

  李世勣见手下唐军士兵个个胆寒,人人面露怯意,心中着急。他知道在大战来临前士气最重要,一旦丧失了士气,再强大的军队也没有了战斗力。他骑着战马在阵前来回穿梭,为大家打气加油。

  “大唐壮士们,这是我军北伐的最后一战,胜利就在眼前!我们为大唐、为秦王殿下光荣战斗的时候到了!拼死一战,打败敌军!”

  “他们的重甲骑兵虽然厉害,但人数毕竟不多。我们即使十个人打一个,也能把他们给砸烂了!”

  “拼死一战!建功立业!”

  “拼死一战!建功立业!”

  李世勣在阵前高呼口号,极力地鼓舞士气。

  起初阵中应者人数不多,声音还带有些颤抖。后来越来越多的声音从唐军的阵中传出,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直到几千人同时高呼,响彻云霄。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此时定杨军中鼓声雷动,那些重甲骑兵开始启动。他们先是小步慢跑,缓缓移动。饶是如此,唐军也觉得这重甲骑兵就像是一堵钢铁的城墙一样迎面压来。

  随着鼓声越来越急促,他们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呼喝声越来越大。

  大地在震颤!

  空气在凝滞!

  有些唐军的双手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此时李世勣坚定地站在唐军阵形的最前面,他勇而无惧,誓死如归的豪情深深地感染着唐军士兵。唐军将士们在他的感召下,意志越来越坚定。他们的身躯,也像李世勣一样慢慢地站得越来越直。一种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豪气在众人的胸中激荡。

  “建盾墙!”

  “架长矛!”

  李世勣见敌军的重甲骑兵开始快速地冲锋,他高举起长槊,高声命令道。

  盾牌手和长矛手纷纷冲向阵前,又立即在唐军阵前架立起又一道坚固的盾墙。在两排盾墙的缝隙中,一支支长矛像利箭一样齐刷刷地斜刺而出。

  俄而,定杨军中鼓声变得更加急促,那些重骑兵的脚步也随着鼓声越跑越快,最后他们开始全力冲锋。他们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泄而来,又像是巨石在山巅如地裂山崩一般滚滚而下。

  重甲骑兵沉重的马蹄声好像是在暴风雨来临之时,空气凝滞、乌云压城的黑暗中的一阵阵滚雷一样由远及近慢慢传来,然后突然在你的近前炸响。唐军前面的盾墙在重骑兵面前就像是在洪水面前不堪一击的堤坝,被重骑兵一下子就冲溃了,唐军士兵被撞得四下横飞。这些重骑兵在战阵中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刚才还稳固的唐军阵形瞬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这些重甲骑兵一趟冲完后,又折回来,从唐军的后面冲杀过来。唐军士兵虽然英勇,但在这些重甲骑兵面前,就像是战狼遇到了发怒的大象,全无招架之力。

  李世勣心中焦急,要是让这些重甲骑兵在阵中反复冲杀的话,此战必败无疑。定杨军的大部队还没有出动,他必须为李世民和李靖的两翼截击提供机会。可唐军士兵什么时候碰到过这样的阵势!他们初遇重骑兵个个都不知所措,心惊胆颤——刀砍不动,箭射不死,不知道怎么才能消灭他。眼睁睁地看着定杨军的重骑兵反复冲杀,唐军不是被马撞倒踩踏而死,就是被长矛刺死,伤亡无数。

  李世勣急了,看到一个重骑兵冲杀到面前。他如雷般一声大喝,用长槊格开他的长矛,突然从马上飞身跃起,扑到那个重甲骑兵身上。双手死死抱住他,两人一起滚落马下。那些重骑兵都身披重甲,一旦落地想自己站立起来非常难,哪还能肉搏。李世勣拔出佩剑,手起剑落,斩下他的人头。又一个重骑兵见李世勣落在地上,向他猛冲过来。李世勣连忙向侧边一让,避开他的长矛和马的冲击。那重甲骑兵手持的是长矛,适于远攻,却不利于近战。李世勣趁机躬身上前,用力挥剑斩向重骑兵的马蹄。那重甲骑兵人、马虽有重甲包裹,但马蹄上却不好包裹。李世勣挥剑奋力一砍,瞬间斩断了马的前蹄。

  “咴咴咴!”

  那马哀鸣一声,“轰隆隆”摔倒在地。李世勣再次跃身上前,迅速割下骑兵的首级。

  李世勣重又翻身上马,高声喊道:“这些重甲骑兵最怕近身肉搏,大家像我这样就能消灭他!”

  那些唐军看到李世勣的示范,也都纷纷拼死上前。几十个人围住一个定杨军的重骑兵,使他冲杀不起来,长矛也施展不开。即使有人被他长矛刺死,但是其他人趁其挥出长矛之际,拼死上前七手八脚拽人的拽人,砍马蹄的砍马蹄,想方设法把他从马上弄下来,然后予以砍杀。

  重骑兵的优势就在于反复冲杀,一旦变成近身肉搏,他的优势就立即被化解了。但饶是如此,唐军士兵仍然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士兵伤亡很大。

  宋金刚见五百名重甲骑兵一转眼便基本上被消灭殆尽,知道人数太少,形成不了气候,但是已把唐军的阵形冲散。于是他令旗一挥,军中又是鼓声雷动,两万定杨军像潮水一样掩杀过来。

  李世勣的唐军刚拼死抵挡住重骑兵,已经遭遇了大量的死伤。此时阵形还没有恢复,哪里能抵挡得了定杨军波涛一般汹涌的掩杀!唐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战场形势眼看就要发生逆转。

  这时秦琼对程咬金说道:“三弟你看,重要的时刻到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上场了。”

  他回头对将士们大声喊道:“大唐壮士们,现在到了我们为大唐立功的时候了!壮士们,随我冲啊!”

  秦琼说完把令旗一挥,唐军的预备队立即如飓风般向定杨军狂卷而去。

  程咬金也不和秦琼打招呼,大吼一声,如离弦之箭第一个冲了出去。李世勣的部队见援军来到,士气大振,又抖擞精神奋起反击。全体将士奋不顾身,一个倒下了,另一个立即又冲了上去。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残断的四肢。早春的山西大地,本来就常会尘土飞扬。此时战场上如同狂风掠过大地,卷起漫天尘土,遮天蔽日。原本明亮耀眼的太阳,现在已变成一片昏黄的圆饼挂在天上。四处灰蒙蒙的,五十米开外就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到处都是喊杀声,伤者的哭喊声,兵器的碰撞声和战马的嘶鸣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颤动着每个人的心房。

  战争就像一个巨大的碾盘,每个人就像是在碾盘中被碾动绞碎的谷物,在这里被无情地碾杀。人的生命在这里还不如一撮杂草。杂草被辗碎了,明年还能发芽,而生命却从此消亡,灰飞烟灭!

  此时的战场已经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野兽。他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每一个鲜活的生命。

  正当两军处于胶着状态之时,唐军的鼓号声再次响起。李靖和李世民率领的两翼精骑兵从南北两侧抄到定杨军的侧后,向定杨军迅速冲杀过来。

  定杨军绝没有想到还有这两支骑兵在等待着他们,两翼唐军的瞬间杀入使他们猝不及防。这两支生力军像镰刀一样,快速地收割着成熟的麦子。他们所到之处,定杨军立时倒下一大片。战斗本来就打得白热化,像一个疯狂燃烧的大火堆,现在两支大唐生力军投进去,就像两块巨石猛地砸进火堆。定杨军的士兵则像是火堆中被扬起的一个个火星,这些火星在狂风中四处飘散,然后一个一个熄灭得无声无息。

  宋金刚军这一个月来屡次战败,本来就士气低落,斗志全无。当初他们看到战场上双方人数对比有利于自己时,以为定杨军一定会大胜,所以个个奋力,人人争先。如今看唐军不断地投入生力军,前后包抄,左右夹击,立时大乱,四处溃逃。

  宋金刚急红了眼,连续斩杀多人也喝止不住。

  兵败如山倒!到处都是残兵,到处都是哭喊声,定杨军已经彻底溃败。宋金刚见败局已定,无力挽回,想杀回城内,可回城的退路已被唐军阻断,只得骑马弃城而逃。

  定杨军此役被斩杀数千人,其余大部不是被俘就是逃走。唐军大获全胜!李世民挥师追出几十里,方才得胜收兵。

  此时的尉迟敬德因受刘武周和宋金刚的猜忌,无法领兵参战。他在城楼上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大溃败却无能为力。

  战后,尉迟敬德和留守城中的寻相收拾残兵,只得到八千多人。于是据守介休、永安两座孤城,以拒唐军。

  刘武周听说宋金刚大败,大为惊恐。他知大势已去,遂放弃并州逃入突厥。宋金刚还不甘心,想收拾残部,准备再战。但此时众人都心灰意懒,不肯再跟随他。宋金刚见众叛亲离,实在无奈,只得和一百多骑兵也逃往突厥。

  李世民遂指挥大军团团围住介休和永安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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