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纱厂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市民,甚至连抗议的横幅,都已经被两个男人举起来,堵在纱厂门外。
包括《林夕公报》记者小张在内的六七个记者,站在人群前面,有的举着照相机,有的拿着本子和笔,或者采访市民,或者实地拍照。
举着喇叭的是个年轻男人,身强体壮,一脸横肉,他声嘶力竭的吆喝着,竭尽全力带动周围所有人激愤、怒骂、声讨的节奏。
这一切,或许和左煌哲有关,也可能和他无关,到现在为止,他无法确定。
监听到羽柴和江口对话后,他立刻让肖尧往竹园斗鸡场送了一份匿名信,偷偷塞进他跟踪黄蜂时,黄蜂走进的那间屋子里。
信上,揭露的是江口和羽柴的对话内容和他们的身份。
阿七说,竹园斗鸡场是赵亚林名下的产业,他又奉命暗杀羽柴,这份信,对赵亚林而言,是最有用的东西。
为了以防万一,左煌哲还给《林夕公报》报馆同样送去一份匿名信。
双管齐下,只要一方出动,造成舆论,阻止羽柴偷送劳工出去的目的就能达成。
门外的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不仅在外面形成躁动之势,也在里面那五十多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中制造出紧张恐惧的气氛。
他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还是刚才发问的那个男人带着所有人的疑惑,质问江口:“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个时候,还在华夏的地盘上,脚踩的是林夕市的土地,这些人相信他们的董事长。
江口抬起手,安抚众人:“大家不要惊慌,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华夏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呢?陈先生更不可能干这种事情,你们看看,你们的用工协议上盖的是刘蒲镇大新设备厂的章子,来,大家传着看看。”
江口在大新纱厂的化名,是华夏人,他刚才介绍羽柴,也是用陈先生的名号介绍的。
他把手里盖了章的协议递给问话的男人。
“马景峰,传过来,让大家看看。”旁边的人催促问话男人。
被叫做马景峰的男人接过那张纸,在眼前晃了一下,苦笑一声,传给身边一个年轻人。
他不识字,看了也不白看。
那张纸,很快传遍五十多人的手。
有人识字,边看边念。
有人议论,真假难辨,对错难分。
到底是真是假,没人能够做出判断。
江口的狡诈阴险,一览无遗。
即便不出现突然之间的类似变故,他依然提前做了万全准备。
“父老弟兄,他们受人蛊惑,请大家相信我,相信大新纱厂,你们想想看,我要是欺骗你们,哪天消息传出去,你们的亲人,林夕市的百姓能饶的了我么?我这间纱厂马上就办不下去了,我家的生机马上就会没了,我敢么,对不对?”江口选择的借口,是所有人不惜用命去换取的家业,最容易让人上当受骗。
李跃龙便衣乔装成纱厂工人,立刻在一边帮腔:“我们老板说的没错,你们不是第一批去的人,在你们前面,我老表已经去了,我跟船送他去的,现在在刘蒲镇的厂子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娶了当地的媳妇,生了大胖小子,美着呢。”
他手舞足蹈,比划的跟真的一样。
“你说的是真的么?”马景峰不认识李跃龙,但淳朴的他再次选择相信自己的同胞。
“我骗你是狗。”李跃龙信誓旦旦。
“你本来就是一条狗,RB鬼子的走狗,你叫李跃龙,是北雀路5号暗杀二科的副科长,汉奸走狗!”
李跃龙身后,传来掷地有声的怒斥!
小张拿着本子和笔,和另外几个记者走到他们身后。
他们的采访自由,今天起到了作用。
在他们强烈抗议和有人强行协助下,看门人在无法遇见里面的事到底能发展出什么状况下,不得不放他们进来。
小张刚才说的话,是一个不知名男人悄悄告诉他的。
那个人,是肖尧,在暗中游走的左煌哲的示意下,行动的。
“至于你,”小张的手指向江口,大声说:“他是北雀路5号陆军特务机关的江口中佐。”
“他,”小张的手指向羽柴:“他是羽柴将军,此次偷运劳工的直接策划人。”
小张的话,像扔在油桶的火苗,瞬间点燃所有在场华夏人的愤怒。
“真的吗?”
“有证据么?”
“你是谁?”
工人们冲着小张问。
“江口中佐,这些人真的是你们准备偷运到你们国家的矿工么?”
“羽柴将军,请问你为什么以大新设备厂老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你们声称自己是华夏人的居心是什么?为什么要欺骗这些工人?”
“你们偷运过多少人了?那个人刚才说之前已经有过一批,是不是已经从海路送到你们国家了?哪些人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状况如何?”
记者堵住江口和羽柴发问。
现场混乱不堪。
这时,被堵在门外的拉扯横幅的人们一拥而入。
“这里有证据。”举着喇叭吆喝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几张报纸,随手一扬。
几张报纸分别落入记者和工人手中。
上面有一张举着军刀正在杀害华夏人的鬼子的照片。
“是他,没错,就是他。”看过的人指着江口说。
“他们是鬼子,咱们上当受骗的。”
“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人群向开闸的洪水,猛地涌向厂门口。
“八嘎!”羽柴怒斥江口。
本以为一切顺利的事情,再次失控,他怒不可遏。
小张带着身边的摄影记者,开始四处拍照。
江口突然抬手,冲着天空开枪。
“啪。”
一声枪响之后,纱厂内外的人更加恐惧,四处乱窜。
“啪啪啪啪,”一连串的枪声在纱厂大门外面响起,一队不知道什么来的鬼子堵住大门,冲天打枪,拦住所有向外跑的人们。
那队鬼子平举起枪,列成一排,用闪亮的刺刀恶狠狠威逼对面的华夏人。
他们向前迈一步,面对的工人逼迫向后退一步。
生死威逼之下,试图跑出去的人们再次回到纱厂内。
江口从小坂手里接过另外一张用工协议,走到马景峰面前,递给他,阴冷的说:“按下你的手印。”
马景峰摇头拒绝。
“按下你的手印。”江口第二次下令。
马景峰再次拒绝。
江口抬手做出一个手势。
站在他的小坂掏出一支枪,连续射击。
“啪啪啪啪啪。”
五声巨响之后,包括马景峰在内的,站在最前面的五名工人当场中弹身亡,血溅纱厂。
“死人了。”纱厂内再次传出刺耳的尖叫声。
尸体、血液,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随意开枪,草菅人命,毫无人性,禽兽不如。
恐惧的人们不顾一切往外闯。
那个手拿喇叭喊叫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四五个男人在混乱人群中来回穿梭,每人手上一把手枪,几个人形成一个弧状,以羽柴为中心,肆无忌惮的朝他射击。
混乱中,鬼子、李跃龙的暗杀小组和这几个男人对峙着,射击着。
密集子弹中,不断有人负伤、倒地身亡。
大新纱厂惨案,把这里变成人间地狱。
一直隐身人群中没有露面的左煌哲,从几派势力的枪战中,逐渐看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