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0月11日下午6点,维亚济马镇。
天边的鱼肚皮白慢慢化为了温暖的金色晕影,在暮霭沉沉的余晖之下,太阳化作了一片儿荷包蛋,在收拾完地上那群没完没了往上涌来的人类灵魂后,拍拍手就开始向着西边落下。
夜幕降临了,镇里那群“敲锣打鼓”打成一团的军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枪,喧嚣的枪声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像个体面的职场人士一样到点下班去了。
两边的班长们点好活着的人,然后收工回营。打不动了,德国人打不动了,苏联人也打不动了,大家都知道该休息了。
德国人在前一天夜晚里还没学会消停,寻思着发挥996精神打算来加个夜班。
他们出动了好几个步兵团试图夜袭苏军据点,已经完全熟悉城镇和地下通道的苏联守军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卢金决定好好教育了一下这帮不守规矩的“客人”:
苏军前锋侦察兵从瓦砾堆里的地下室出口盖子里悄悄地露出头,一边观察着一边标记敌军的进攻方向,指战员在收到写好了敌军进攻箭头的街道图后,立刻派出了传令兵通过另一边出口去传达讯息。
收到了指令的守军士兵们枕戈待旦地从地里全都冒了出来,他们隐藏在瓦砾堆里盯着眼前的敌人却没有开枪,等到把德军的各个步兵班放入没有射击死角的伏击圈中的时候,各式枪支从黑暗角落里喷出了火舌,暴打着这群窜过来的夜耗子。
在黑夜中德国人根本摸不清枪到底是从哪打过来的,再精锐的老兵面对黑暗中到处飞过来了的子弹也没有办法,他们不知所措地溃散开来。
德军步兵们尝试呼叫迫击炮来清理四面八方的苏联守军,结果却把自己人给炸惨了——在伸手不知见五指的环境里,呼叫炮兵攻击近在矩尺的敌人无异于找死。
德军步兵在这一天晚上损失了大概四五百人,结果是在吃了几记闷棍后无功而返,拖着受伤的战友退回了自己的窝里。
德国人这下彻底老实了,第二天晚上缩在占领区的屋子里打死也不出来了,但是他们依然肆无忌惮的在屋子里点了火。
他们觉得对面的苏联人不会夜袭过来标记他们的方位,只敢在对面看着他们开篝火晚会,他们在室内点燃了几个汽油桶烤起了火,以此来挑衅对面冷得发抖的俄国人。
殊不知对面的林安南早就料到了这一手,这个自带慎勇属性的指挥官,在德国人进攻之前就反复核对了城内每一栋主要建筑的坐标,并且把它们传递给了炮兵单位。
他不需要大晚上派人出去一个个标记炮兵坐标,而是直接在煤油灯下展开了地图,像打游戏一样用无线电台号令城郊森林里的步兵炮以及城内的迫击炮小队,把那些亮着火光的敌军占领建筑挨个点名。
得了,这下扯平了。
德国人在哭爹喊娘声中再也不敢有其他念头了,他们学着对面的苏军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禁闭,在大晚上跟着对面的苏联人一起挨冻,连个火炉都不敢点。
但在黑暗之中两军的狙击手和侦察兵片刻都没有休息,紧紧地盯着对面断壁残垣之中的一举一动,夜里的两军占领的建筑之间表面看起来一片平和,背地里值夜士兵却都绷紧了弦。
经过两天的战斗,城镇南部已经被德军完全占领了,西面的国营面粉厂逐渐被围成了一栋孤立建筑,在东面的德军也把兵线慢慢压了上来。
整个城镇只剩下北面在苏军的实际控制范围之内,德国士兵的作战组织度比苏军出色的多,如果不是因为苏联军人们的爱国热情和林安南实施完备的作战体系,苏军早就被赶出了维亚济马镇。
而且德国士兵的枪法个个都精准无比,这边苏军的训练程度则让人头大如麻,他们经常浪费了好几发子弹都打不中对面德军的影子,被恨铁不成钢的林安南骂作“一群菜驴子”。
而经过了长周期军事训练的德国军队战术理念非常先进,他们在苏军的伏击之中分寸丝毫不乱。
德军的步兵前锋就算被打散了,也能像蚁群一样立刻重组兵力来打退对面的进攻,毕竟这是一群从1939年以来就开始征战的常胜军队。
林安南作为后来者根本不曾想到,那些德军士兵能够把只有机械瞄准装置的98K步枪硬生生打出八倍镜的效果,他们的射手甚至能在令人胆寒的子弹溅射之中冷静地命中苏军的机枪手。
德军的步兵班作战方式非常灵活,他们的轻武器配置均衡且高效,每个人都非常清楚自己的作用。
在他们身后的迫击炮排就像长在了每个老练士官的眼睛里,呼叫过来的炮兵支援不但迅速而且报位准确,有力地推进了步兵的进攻效率。
德军步兵只会在炮兵攻击的前一秒才脱离火力线,敌人的炮兵也是一砸一个准,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精确地落在苏军火力点上,大量的守军不是被敌人的轻武器打死的,而是来不及撤退被炮兵轰死的。
步兵冲完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就是这么传统的打法,德国军队硬是把这套老三样磨练地炉火纯青,他们从来不会浪费任何进攻间隙,步兵还能积极地配合着增援而来的坦克围点打援。
随着战局的胶着,1941年的德军步兵在后期都成为了军队的主心骨,在1944年这群帝国老兵被彻底消耗完以后,帝国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林安南在面粉厂的三楼办公室和89步兵师师长罗梅耶夫讨论着战局,他们正商量着如何加固防御点时,外面传来了喧嚣的嘈杂声。
林安南打开了门向外走去,发现苏军士兵把身子都立了起来,一群人站在窗台上向着对面的方向张望着,他拨开了人群也往对面望去,发现在一处被掀翻了天花板的建筑物二楼,几个德军士兵正在开阔地捧着一个铁桶跳着铁箍舞,那是德国民间的一种传统舞蹈。
林安南一脸问号地盯着对面几个德国兵跳大神,他还没搞清什么情况,正前方敌占建筑物的劝降用铁喇叭传来了一股带着德国口音的工地俄语:
“对面的......伊万!别开枪!没出息的乡下佬,见识一下我们的优雅舞蹈吧!”
身边那个少年兵伊万对着林安南结巴着说道:
“团......团长同志,要不要......想办法干他娘一枪!”
林安南手底下的兵已经在自己团长的耳濡目染中成了一个德性,林安南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骂道:
“开什么枪!其他人都给我听好了!不许开枪!”
两边的守军从昨天后半夜就已经达成了无声的协议——夜间无战事。
两军都借着夜色派出了医护兵把战场上的伤兵给拖了回去,其实在火光之中彼此都能看清对面举着红十字旗帜的医疗队,但是两边建筑物上的的守军士兵都把枪口压了下去。
两军的医疗队在打照面时什么都没说,互相点了点头就开始把自己的伤兵给抬上了担架,往己方建筑物的方向走去,这已经算是这场残酷战争中尚存的一丝人性了。
毕竟人也是需要休息的,白天的激战让两军精疲力尽,所有人都亟需休息和医疗伤员。
只要对面不派出武装的士兵跑出自己的建筑物搞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两边的医疗队出动救助伤兵这段时间,双方骂娘归骂娘,但是都不会趁机开枪。
对面的德国人越跳越尽兴,躲藏在废墟里的德军士兵们甚至唱起了民歌《黑褐色的是榛子》给自己人伴起了舞,以此来挑衅对面的俄国人:
“Schwarzbraun ist die haselnuss,
榛子它是黑褐色,
Schwarzbraun bin auch ich bin auch ich!
没错我的衣服也是黑褐色!
Schwarzbraun muss mein mädel sein!
我的女孩也有黑褐色秀发!
Gerade so wie ich!
就如同我的一样!
Holderi juvi juvi di ha ha ha!......
嚯哩哦,呦哩哟哩哩,哈哈哈!......”
林安南一看这阵仗,对着身边的一行士兵笑着说道:
“对面的弗兰茨这是在挑衅我们呢,彼得连科,给老子整两瓶伏特加来!”
林安南把军服往身后一脱,精壮的腱子肉上贴着一身海魂衫,他扭了扭脖子后接过了两瓶伏特加,走到了一处窗户比较大的地方,对着身后的一行士兵们吼道:
“同志们!跟着我唱,不能让德国人小看了我们!”
他把两瓣屁股面向对面摆了起来,开始扭起了斯拉夫摇,一边挥舞着伏特加瓶子一边高声唱道:
“Village Boys и D***lxxtman!
разрываютвашихаты!(汝阿刷派巴刷子看!)
Данампростопоебать,скажемвместе!(达瓦鲁斯搞您波儿,斯开顺米底!)
Сукаблять!(苏卡不列!)
Блять!(不列次!)
Сука! Cука! Cукаблять!(苏卡!苏卡!苏卡不列!)”
这边的苏联士兵全都乐开了花,立刻扯着嗓子一起唱了起来,一行人边唱边摇给林安南伴起了舞来,狠狠地嘲讽了一把对面的德国人。
林安南手舞足蹈地挥着伏特加,他抓着伏特加下蹲着身子踢出了自己的步子,然后两只手伸到头顶再向后转了一圈,又像扎马步一样低下了身子交叉着手舞动起来,那舞姿比对面领头跳大神的德国“萨满”更加风骚,他扯开了嗓子唱道:
“大老爷们摇起来,今天政委不在家!”
众人在兴头上一起跟着这劲爆的舞步摇了起来,这下对面的德国士兵全都不摇不唱了,一行人目瞪口呆地瞅着对面像外星人一样嗨疯了的毛子们,他们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对面的俄国佬咋那么会玩呢?
林安南正满头大汗地扭着腰,摇头晃脑地跳到正嗨的节奏点时,却发现身边的士兵们突然全都不摇不唱了,而是靠在墙边站直了身子,满脸严肃地抬高了头。
林安南依然在摆着双手跳着,他一脸疑惑地盯着这群人问道:
“摇啊,咋不摇了?”
这时候他发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了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慢慢地把头扭过去一看,只见一脸阎王相的叶戈尔正盯着自己那夸张的舞姿。
林安南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向后连退了好几下,然后“嗖”一下规矩地跪坐在一边,像个小媳妇一样腆着脸说道:
“政委同志,您回来啦,快找个地儿坐呗。”
叶戈尔压根就没搭理他的谄媚之邀,而是冷冷地问道:
“你刚刚说谁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