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上!快上!”
林安南站在地下通道出口的梯子旁怒吼着,一排排苏军士兵在震感强烈的地下隧道里冲向了前方,然后顺着铁架子爬出了和天花板齐平的通道口。
偌大的地下隧道在闷雷一般的轰鸣声中抖动着,高处挂着的一排电灯在“刺啦刺啦”声中忽明忽亮地闪耀了起来。
林安南点完了最后一个人以后,他转过身抓着眼前的铁架子也蹬了上去。
他把头部伸出了这口“天窗”,明亮的阳光瞬间让他睁不开眼来,林安南眯着眼把枪往地面上一放,整个人从梯子上跃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景象,眼前的苏军战士们借着墙根和徒留断角的残壁作为掩护,手里操持着各类轻武器对着大道上的德国人疯狂射击。
林安南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宽阔的瓦砾堆上,在自己的左手边,大道对面的残破建筑上方,也有一组苏军战士在利用轻机枪和步枪对着街道方向开着火。
他抓起了地上的冲锋枪,扭过头向着右侧看去——
在这片断壁的正对面,所有的建筑物被炸成了只剩下暴露出房梁的断壁残垣,而在残破建筑物的中间夹着一条几米宽的石砖道路,林安南正处于大道右侧被炸为废墟的一处火力点上。
他立刻跑到了一处断壁后面,猫着身子扯了一把正端着DP—28轻机枪开火的彼得连科,在扑面而来的子弹射流中,彼得连科赶紧把身子压了下来,他扶着钢盔对着林安南说道:
“团长同志!对面火力太猛了!前方还有一台德国佬的突击炮,我们的反坦克炮在那里!?我手里的反坦克枪打不穿那铁王八,子弹也已经打完了!”
林安南对着他骂道:
“瞪着我问干什么,你干脆把我摞成一长串当反坦克炮弹丢出去算了!我告诉你,基尔大道必须要守住!这是司令部的命令!”
话音刚落,他们头顶上的断壁就被对面三号突击炮喷射过来的榴弹给打中了,砖墙向着下方的守军士兵们扑来,所有人都赶紧卧倒在瓦砾上,用双手紧紧护住了头部。
而一个只佩戴了船形帽的苏军中士被刚刚那发炮击炸懵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脑袋就被掉落下来的砖头砸出了一个凹洞,浓密的棕色头发出立刻渗出了大量的鲜血,直接一头昏死了过去。
林安南连滚带爬地靠近了刚刚爬出来的通道口,扶着边沿对着里面的炮组人员吼道:
“快他妈把反坦克炮拉上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下面的工兵立刻把梯子取了下来,换成了一个等大的木板,然后呼叫着战士们把反坦克炮送上来,后面的炮组人员吃力地把19—K反坦克炮往上推去,林安南和另外一个战士拽着炮管用力地往上拽。
在这么一前一后的推动之下,炮组人员总算是把笨重的19—K反坦克炮拉了上来,他们一上到岸,就立刻推动着反坦克炮往阵地前沿移动。
在下面的两个工兵也想爬上来作战,却被林安南一脚踹了下去,他对着二人骂道:
“滚下去!人没死完不准上来,你们这些技术兵种没有特殊任务不许和我们混在一起!你们的命比我们值钱!在下面帮我们运输弹药和准备安装隧道炸药!”
林安南在作战开始之前,就已经命令工兵把四通八达的地下隧道网络安置好爆破炸药,因为面粉厂已经快被德国人彻底合围起来了。
虽然城镇西边暂时没有动静,但是林安南知道失守已经是时间问题了,但也绝对不能让德国人渗透到下面的地道网络里来。
他赶走那两名工兵后就回到了阵地前沿,炮组人员把反坦克炮推到一处废墟边缘,三个人紧紧实实地躲在了炮盾后面,装填手把炮弹往炮闩里用力一推,而炮手则把眼睛贴在了瞄准镜上摇起了射界调整轮,在调整完毕后立刻拉下了射击扳轮。
一发炙热的炮弹打在了街道上的三号突击炮正面炮盾上,炮弹并没有穿透而过突击炮的装甲,而是在炮盾上炸裂开来。
突击炮旁边的一名德军士官的脸瞬间被破裂的弹片给撕烂了,连M35钢盔都被溅射而出的金属碎片给打飞了出去。
德军士官脸部只留下了血肉模糊的空腔,牙齿和鲜红的肌肉组织直接暴露了出来,脑浆顺着脖子就开始往下滴,他手里紧紧拽着的MP40冲锋枪滑落了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突击炮旁边的德军士兵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他们马上跑回了三号突击炮的屁股后面,露出上半身对着前方街道两边的苏军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
一旁的M1910重机枪在这个时候突然停火了,机枪手赶紧检查了一番,最后发现枪筒在连续射击之下已经滚烫到发红了,他转过头对着林安南吼道:
“团长同志!没有水了!机枪已经快打不了了,您能让勤务排给我们送点水吗?!”
林安南趴在地上吼道:
“有个屁的水,我们自己喝的都不够了!让你的小伙子们往水盒里施点稀肥料!快点!”
供弹兵提起了水盒就从断壁上弓起身来,他刚把头稍稍露出了断壁的边缘,就被对面一发子弹打穿了颅骨,子弹带着鲜血和脑浆喷了出去,这个小伙子往旁边直挺挺地一倒就断气了。
机枪手见状,扭过头来对着后面的伊万喊道:
“小猴子!快来拿水盒,去问其他人要点稀的!”
少年伊万一听到命令,那瘦弱的身躯就背起了硕大的弹药盒,往掉落的水盒位置跑去,他把死去的供弹兵那僵直的手指用力扒开,然后拉起了水箱的提把。
他调整了下姿势,一只手提着握把,一只手扶着弹药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伊万那稚气的脸上布满了灰尘,长长的金色头发覆盖住了他的额头,他用一副纯澈无邪的眼神望了一圈身边的人,然后跑到了依然在拼命射击的战士们身边,用自己小小的手拉扯着他们的衣角。
每个人一瞅见他拿着的水箱就明白了伊万的意思,他们纷纷撇下了手里的枪支,半弓着身子躲在墙体掩护物的下方,双手麻利地解开裤子上的纽扣就往水箱里“施水”,在施完水后把家伙事儿往回一塞,连纽扣都顾不得系,就拿起武器起身和对面的德国人继续拼命。
林安南注视着这个勇敢的少年兵,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林墨和眼前这个孩子是一个年龄,也许自己的弟弟现在应该在明亮的教室里朗诵着课文吧,而眼前的这个瘦弱少年却已经在战场上承担起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悲惨命运。
机枪手看着冒烟越来越严重的重机枪,机枪的子弹开始向着射界以外的方向乱飞。
他不得不把双手从握把上移了下来,拿起了一旁缴获的MP38冲锋枪继续向对面开着火,躲在墙角里一个上士把头缩回了火力线下方,他举着莫辛纳甘步枪对伊万喊道:
“小猴子!差不多得了!快过来!我们急着用机枪!”
对面的德军一看大道左侧的苏军机枪没动静了,便抓住这个机会全都爬了起来,冒着枪林弹雨向前猛冲。
城里到处都在激战,这支德军进攻队伍刚刚呼叫了一轮迫击炮支援,但是苏军利用主体结构尚在的残破建筑物作为掩护,在炮击开始之际,就已经都溜下了地下通道。
因为迫击炮的支援请求被排得满满当当的,直接导致了这轮炮兵支援被浪费掉了,眼前的德军步兵现在已经失去了迫击炮的弹幕支援。
而俄国人会在炮击结束后又像雨后春笋般立刻冒了出来,德军现在只能尽快强攻下这个火力点,通过占领这条街道来和西边正在突击而来的友军会师。
机枪手操起MP40冲锋枪对着百米远的位置“突突突突”地打了一阵子,突然手里的MP40不再喷射出子弹了。
他缩下身子取下了弹匣,发现弹匣里面依然装着一些子弹,这个机枪手明白这把破枪十有八九又出问题了。
他把MP40往旁边一甩,无奈地捡起了一支莫辛纳甘步枪,一边拉栓一边骂道:
“弗兰茨的破烂货真是要命!精度又差还容易出故障!他们也就机枪还算能用!”
街道上的敌军离他们越来越近,德国人的步兵一部分隐蔽在两侧建筑物内,一部分跟在三号突击炮的屁股后面向前压进着,局势已经越来越危急了。
三号突击炮不时闪出了火光,每一次火光闪耀中都有苏军士兵在爆炸中应声倒地,而且在每次开炮过后,后面的德军士兵就会借着对面被压制的机会向前冲锋。
德国人抓住三号突击炮开火的短暂间隙,向着前方能够提供庇护的掩体或者残屋冲了过去,再依托着掩护物对苏军火力点开火,再等待着下一次突击炮的开火为自己提供掩护。
德国人利用这套交互战术慢慢靠近了林安南他们的防御据点,逐步蚕食着两军之间的距离线。
在发现对面的苏军据点上的重机枪突然停火以后,后面的德军军官号令士兵们立刻发起冲锋,黑压压的人群提起了枪支呈密集队形冲了上来,而后面的MG34机枪则被架在了地上,利用被预留出来的空置射角为步兵冲锋提供火力掩护。
林安南这边的战士们也不惧敌人猛烈的压制火力,全部都探出头来拼死迎击来敌,据点上的各个掩体里都向着前方冒出了火光。
进行着无畏冲锋的德国人越来越近了,战局已经从胶着的状态向着失衡的敌我阵线开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