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二叔虽然离开了怡春院,可一路上,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而且是越抹越多,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因为戏演得太投入,动了真感情。就一直沉醉了,那段装出来的感情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从此以后,俺二叔那颗青春即将萌发的心灵里,就装满了夜来香。一直到老,也没能放的下。这不,时光荏苒、岁月境迁、物是人非,都几十年过去了。可是只要你一提到“怡春院”三个字,俺二叔那胡子皱纹加疤瘌、岁月沧桑的老脸上,还是控制不住地表现出,幸福激动和留恋。你看他那个春风得意的那啥样儿,控制不住地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竖舞,一个劲儿地直夸奖。说他那个叫夜来香的冒牌大表姐,不但办起事儿来,干净利落加漂亮;那小模样儿长得、更是让人心里觉得,像猫抓儿似的直那啥!只要你稍微看上那么一眼,就是一辈子想忘、你都忘不了。唉!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丁点儿的小事儿,俺二婶儿可是没少跟他那个啥!弄的俺二叔,不知在多少人面前丢面子。老两口儿吵闹起来,俺们这些做晚辈的,既着急、又无奈。劝又劝不了、不劝又不行。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也真够那啥的!
你看俺的这张嘴,又把话题扯远了。咱们还是从俺二叔离开怡春院,重新说起吧。俺二叔就这么一路哭哭啼啼,回到了大车店。因为陷的太深了,见到“独眼”和“瘸子”时,不但没能从情绪中摆脱出来,竟然还忍不住地放声大哭。你说他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委屈样儿,不知要有多那啥。可把“独眼”和“瘸子”急坏了,还以为俺二叔任务没完成,怕回来挨收拾。或者是在什么地方受了气,要在他俩面前诉委屈。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连哄带劝加吓唬。好不容易,才把俺二叔激动的情绪,哄劝的稍微平静了些。等问清楚了是怎么一回子的事儿,你说把个“独眼”气的,差一点就昏过去。缓过气来后,却依旧忍不住地冲着俺二叔发脾气。比较起来,还是“瘸子”冷静的多。耐下心来劝“独眼”,说客栈内人员太复杂,说话行事,还是要小心、收敛一点的好。万一事情暴露了,影响到晚上的营救任务,可就麻烦大了!“独眼”这才答应,暂时饶过俺二叔。不过,要等完成任务后,回去报告给周旅长。要求新账旧账一起算!可话刚一出口,又回过头来,仔细想了想,觉得俺二叔也没有做错啥。戏演得越真切、才更不容易被别人看出破绽来。为了鼓舞士气、团结战友。不但当即收回了,原来要惩罚俺二叔的说法。还在俺二叔和“瘸子”面前,诚恳地做了自我检讨。说;作为这次行动的最高长官,不该这么简单粗暴、感情用事。还诚恳地向俺二叔和“瘸子”道了歉。把俺二叔和“瘸子”两人感动地,眼含热泪、服服帖帖。“独眼”这才着手安排晚上的任务。命令“瘸子”假装闲逛,先到戏楼去观察一下,了解戏楼的内部结构与环境,并查清鬼子的布防情况。回来后,三人设法儿控制驴戏班子。一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戏班老板,以抗日大局为重。同意调换演员,并帮助做好晚上演出的事情。一切安排就绪,单等晚上行动。
夜幕降临了,县城大戏院里热闹非常。台下观众满座,小野和一伙儿日本军人商人、以及他们的配偶,男男女女地坐满了前一排。胖翻译官等一群伪军头目、和维持会的一帮歪瓜儿裂枣们,坐在小野身后的第二排。
台上演得,还真是驴戏《王小赶脚》。特工们不但完完全全地控制了驴戏班子、还占据了所有的有利地形。从台上的拉幕杂工、到台下端茶送水、卖香烟小吃的小商小贩儿,几乎全都换成了中国特工。一双双监视的眼睛,无处不在地注视着剧场内的一切。
俺二叔扮上了戏中的王小,赶着“黑豹”上了场。“瘸子”扮了二姑娘,坐在了驴背上。你还甭说,就俺二叔那小模样儿,粉墨戏装一扮上。那一股子的精神劲儿,甭提要有多那啥!“瘸子”扮的二姑娘,更是俊秀的不得了。特别是“黑豹”一上台,不但四只蹄子,都能踩着锣鼓点儿走,而且整个身子、还随着锣鼓点儿直扭拿。惹得台下的观众们沸腾起来,一片掌声欢呼声。就连小野和坐在前排的日本人,也忍不住地站起来,带头鼓起了掌。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吆西!”
掌声呼声刚一停,俺二叔扮演的王小,就开口念白了:“叫声姑娘俺看见了。”“瘸子”扮演的二姑娘也问起了话:“叫声小哥儿你看见啥?”俺二叔扮演的王小回答说:“红绸儿裤、绿绸儿腰儿,白白的那啥、厚厚的膘儿。”俺二叔话音刚一落,就逗的台下的观众们,一片鼓掌、哄笑、和叫好声!
没想到,台下看戏的胖翻译官却不让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他“霍”地站起来,大呼小叫地咋呼说:“错了、错了!你们到底会不会演?明明是驴说的,怎么变成小孩儿说的啦?错了、你们唱错啦!”小野兴致勃勃地刚坐下,见胖翻译官扫了他的兴。不高兴地回了一下头,说:“苟桑,你的、错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的、耳朵,听得、大大的清楚。明明是小孩儿说的,怎么会是驴说的?驴,又怎么会说人话?苟桑,你的、错了。大大的错了!”胖翻译官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服,可又不敢反驳主子,也只能忍着。不过,还是忍不住地嘟嘟哝哝说:“那也不对,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是;‘白白的肚皮儿、厚厚的膘儿。’怎么一下子,就把‘肚皮儿’改‘那啥’啦?错了、我敢保险,一定是唱错啦!”小野生气地转过身来说:“苟桑。你的、又错了!‘那啥’,是你们中国,最最古老的文言。深奥大大的!我的、喜欢,你的、不懂。说话的不要,好好看戏的干活!”胖翻译官又气又急又无奈,只好再次忍气吞声、还低三下四地伸出了大拇指,点头哈腰加媚笑:“嗨,‘肚皮儿’改‘那啥’,改得好!文言、深奥大大的。我的不懂、太君的明白。嗨!”
这下,小野总算是气消了。满心欢喜地回过身来,刚刚坐下。夜来香来了,搂起胖翻译官的一条胳膊撒起娇。并抱怨地说:“看戏咋也不叫上人家,人家也喜欢看戏吗!”胖翻译官此时,正好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儿,没地方撒。于是,就冲着夜来香斥责问:“你怎么来了?我陪太君看戏,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滚回去!”夜来香委屈地挤出两眼泪,又抱怨地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干嘛对人家那么凶啊?你吓着人家了!”胖翻译官更生气,站起来,用力甩开夜来香的手,愤怒地吼道:“装什么装?还不快滚!”小野见胖翻译官又一次扫了他的兴,便气愤地转过身来,冲着胖翻译官教训说:“苟桑。你的、对女士,粗鲁的不要。要文明大大的!与大日本皇军共事,一定要学会礼貌。大大的礼貌!”胖翻译官连忙冲小野使劲儿鞠了个躬:“嗨!”小野指着夜来香问:“苟桑。这位女士,是你的、什么人?”胖翻译官连忙回答说:“内人、是卑职的内人。”小野高兴了,他色眯眯地望着夜来香,笑嘻嘻地对胖翻译官说:“你内人很漂亮。你的、福气大大的!”胖翻译官受宠若惊,连连向小野鞠躬说:“谢太君抬爱、谢太君夸奖!”夜来香乘机谄媚说:“奴家早就听说,小野太君是大日本皇军中的一员儒将,样子长得像罗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野问:“罗成?苟桑,罗成、是什么的干活?”胖翻译官奴颜婢膝地解释说:“回太君。那罗成,可是了不得啊!他不但是中国隋唐时期的名将,而且小模样儿长得,不但儒雅大大的、更是漂亮大大的!”小野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满脑子里“嗡嗡”作响,高兴的不得了。简直有点儿忘乎所以、飘飘然。他回敬地伸出拇指说:“吆西!苟桑。你的内人,很会说话。良民大大的!我的、朋友的干活!”胖翻译官感激,连忙点头哈腰恭维道:“谢太君!朋友、一定朋友大大的!”
这时,台上演到了起劲儿处。“黑豹”在台上,一个劲儿地翻来滚去。俺二叔扮演的王小,和“瘸子”扮演的二姑娘,围着“黑豹”翩翩起舞。赢来台下一片掌声和欢呼声。小野看傻了,目无暇接,也跟着鼓掌叫起来好来。
夜来香见时机成熟,便拿出一张事先叠好的纸、和笔。甜甜的声音、再加上那勾魂似的眼神说:“太君。您可是大日本皇军中,出了名的大才子。留个墨宝,让小女子有个念向儿好吗?”小野的注意力全在台上,突然听到夜来香向他求墨宝,茫然愣了。向着胖翻译官求证地问:“苟桑。墨宝是、什么的干活?”胖翻译官解释说:“签名儿。太君,墨宝就是签名儿。内人听说,小野太君字儿写得好,要求签名留念。”小野早被被台上的表演,弄得神魂颠倒。这下,又被夜来香勾走了魂儿。根本没有顾得去多想,就痛痛快快地点了点头:“吆西!”从夜来香手上接过纸和笔。夜来香又伸出尖尖的食指,冲纸上的一个位置点了点说:“太君。您就给小女子签在这儿吧。”小野兴奋又点头:“吆西!”毫不犹豫、乘兴在夜来香指定的位置上,用日文写下了:小野一郎。四个字。然后,恭恭敬敬地将纸笔还给了夜来香。夜来香两手托着纸和笔,故意装作看了又看、审了又审,伸出拇指夸赞说:“小野太君。您这字儿呀,跟您的人一样。简直太好看了!”小野脸更红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胖翻译官冲夜来香板起脸:“行了。闹够没有?快回家吧,别耽误了小野太君看戏。走吧!”夜来香扭扭捏捏地向小野鞠了个躬:“太君,谢谢您!小女子告辞了。”小野羞答答地还了个礼:“客气的不要。夫人走好!”
就这样,经过一番周密的计划,台上台下齐努力。俺二叔和“瘸子”加“黑豹”两人一驴,使出了平生最那啥的演技;夜来香靠着她那迷人的美貌、和勾魂儿的眼神,还有那绝妙的技巧。轻而易举地摆平了小野,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走出了营救工作,关键性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