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二叔远远地听到了鬼子和汉奸的对话,忍不住地抿嘴笑了笑。他决定再靠近一些,也好看个究竟。于是,就又拍了拍“黑豹”的脊梁。让“黑豹”站起来,继续慢慢往前走。本来夤夜迷茫,又加上乌云压顶,天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鬼子和汉奸们在院中点有火堆,也就暴露在了明处。而俺二叔却是在暗处。尽管离得远,可俺二叔看鬼子和汉奸们,几乎看的一清二楚。而鬼子和汉奸,是从明处往黑影中看,却看不见俺二叔。随着俺二叔越往前走越近,“黑豹”四蹄与地面的撞击声,也就越来越清晰。那个近视眼的小鬼子,又仔细地听了听。指着自己,不服气地对汉奸二妮子说:“我的,虽然眼睛的不好。”又伸出拇指自夸道:“耳朵的,大大的好!你的,仔细的听。动静、大大的有!”汉奸二妮子扭扭捏捏,又拿了个京剧《霸王别姬》中,虞姬形容楚霸王在帐中睡稳的姿势,拿拿捏捏地听了会儿。这回儿,俺二叔没让“黑豹”再停下来,二妮子自然也就听到了动静。感到十分惊疑,却又故意卖弄玄虚地问:“哟!还真的有动静哎?咋还时隐时现、若有若无,飘飘忽忽儿的?似马声、又非马声;似驴声、又非驴声。”近视眼的小鬼子,感觉有些奇怪地问:“你的说,什么的是,似马声、非马声;似驴声、又非驴声?”汉奸二妮子不屑一顾地回答说:“哟!瞧你这点儿学问?连这个都不懂啊?”并妄自尊大地晃了下屁股,冲着近视眼小鬼子教训说:“行。看你如此孺子可教也,俺就放低身段儿,好好地跟你讲讲。似马声、非马声;似驴声、又非驴声。就是说呀,咋一听上去啊,有点儿像马的声音;可仔细一听呀,又像是驴的声音。所以才叫:似马声、非马声;似驴声、又非驴声。听懂没有哇?要是还没有听懂的话,俺就只好再耐下心来,仔仔细细、一五一十地、好好跟你讲讲了!”近视眼的小鬼子,却“噗”地嗤鼻一笑,没有回答。汉奸二妮子觉得自己没有被重视,很没面子,也就有点儿生气了。于是,就轻蔑地指着近视眼的小鬼子说:“你们日本人呀,也就是在俺们盛唐的时候,跟着俺们的老祖宗,学去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小知识儿。这文学水平呀,实在是低得可怜!俺就是再怎么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嗨,算了。对牛弹琴、白费劲儿啦!”谁知,那个近视眼的小鬼子,却嬉皮笑脸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的,才是似驴非驴、似马非马,二妮子的干活!”汉奸二妮子,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被小鬼子给戏弄了。既害羞、又生气。就用尖尖的指头,冲着近视眼的小鬼子,额头上点了下,风骚女人撒娇发泼似地抱怨说:“你呀,真讨厌!”
两个站岗的鬼子和汉奸,只顾相互嬉戏,耍着嘴皮子。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闪电。两个人借着闪电带来的亮光,猛地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即奇怪、又恐怖的影子。汉奸二妮子吓得浑身颤抖,圆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面前那个,只有在城隍庙中,才能见到的泥塑怪样儿。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了地上。冲俺二叔不停地磕起响头、并祷告说:“饶命呀,判官爷爷。俺可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呀,俺的判官爷爷。那些杀人放火、坏良心的事情,都是挨千刀的小鬼子们干的呀。您老人家明察秋毫,要怪罪、就怪罪那些可恶的小鬼子吧,俺的判官爷爷呀。饶命啊,判官爷爷!”近视眼的小鬼子,似乎听懂了二妮子祷告说的话,愤怒地飞起一脚,将二妮子汉奸踢了个跟头。骂道:“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八格牙路!”然后,又一手正了正那厚厚的近视眼镜。可闪电过后,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近视眼的小鬼子,不得不往前凑了凑,冲着俺二叔那奇怪的影子问:“喂。你的,什么的干活?”俺二叔觉得即好玩儿、又好笑。刚要说自己是麻大湖里的湖神、或者是湖妖什么的。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间,神使鬼差地让他改变了主意。他知道,反正鬼子和汉奸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奇怪的影子。于是,便大着胆子转过身去,嘴巴对着锅底,发出怪声怪气、“嗡嗡”地轰鸣声:“俺是从本土来的天照大神,降临中国视察来了。看到你们这些畜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理应受到惩罚。俺要那啥了你们!”从锅底里发出的、那巨大的嗡嗡轰鸣声,近视眼的小鬼子,自然听不懂是啥意思。可是出于对神灵的敬畏,却使他慌了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汉奸二妮子却听得明明白白,他慌忙一边“砰砰”地使劲儿磕着响头、一边苦苦哀求说:“天神爷爷呀。那些坏良心的事情,都是小鬼子逼着俺们干的呀。要拿杀,你就该拿杀那些可恶的小鬼子呀!饶命呀,天神爷爷!”近视眼的小鬼子,见汉奸二妮子被吓成了那样。自己又搞不清楚,面前是哪路神仙,神威到底有多大。也就被吓破了胆,慌忙跪下来,跟着磕起了响头。
俺二叔见时机到了,便轻轻调转驴头,悠哉悠哉、原路而归。表面上装的气定神闲,一副大将风度。可内心深处,却紧张地不得了、小心脏儿“砰砰”地胡乱跳个不停。因为他知道,小野可没有那么容易好糊弄。只要他出来,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未雨绸缪,往后挪了挪身子,缩下脑袋。将大铁锅耷拉下去,连同“黑豹”的屁股,一块儿包了起来,继续朝着村外走去。
果然不出俺二叔所料。小野听到动静,迅速带领着鬼子和汉奸们,一窝蜂似地涌了出来。面对着四周,一片神秘而又恐怖的茫茫黑夜。听着从前方传来,那越去越远的驴蹄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冲着被吓傻了的近视眼小鬼子、和汉奸二妮子问:“前边,什么的干活?”
近视眼的小鬼子,只知道趴在地上,一边哆嗦、一边磕头哀求。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野太君,带着同伙儿们涌了出来、更没有听到小野的问话。汉奸二妮子,却还在一个劲儿地磕头祷告哀求说:“天神爷爷呀。您老人家明察秋毫,就放过俺们这些可怜的中国人吧。俺们也是被小鬼子逼的,实在是身不由己、没有办法呀!都是那些该遭天杀的小鬼子,是他们作的孽呀!您老人家要拿杀,就把那些可恶的小鬼子,全都拿杀了吧。可千万不要怪罪俺们,这些可怜的中国人啊,俺的天神爷爷呀!”
小野不管咋说,也能算得上是半个中国通。虽然说对于中国的古典文学,是不懂装懂。可对于一般的中国话,还是基本上能听得清楚、也能理解的明白。当他听到二妮子祷告哀求时说的那些话,不由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八格牙路!”,跑过来用力一脚,将汉奸二妮子踹出去老远。然后冲前探身注目凝神,使劲看了看。猛地抽出指挥刀,朝着俺二叔去的方向一指:“统统给给!”鬼子和汉奸们,见他们的小野队长下了令,都七手八脚地端起枪,朝着前面的黑影中,“乒乒啪啪”地打了起来。
多亏俺二叔有远见,将整个身体,尽可能的往下缩,大铁锅几乎将他和“黑豹”,全都罩了起来。密集的子弹,只能“叮叮当当”地打在锅底上,迸发出一朵朵耀眼的火花儿。在那个被一片漆黑笼罩着的神秘夜晚,倒显得绚丽多彩、好看极了!
鬼子和汉奸们,都被这奇异的景象,给惊呆了,不敢再继续开枪。那个近视眼的小鬼子,惶慌地爬了过来,抱起小野的一条腿,苦苦哀求说:“不能打呀,小野队长。那是从咱们本土来的天照大神,坐骑是长耳神兽,到中国视察来了。要是冒犯了天照大神,是要遭报应的。小野队长,求您了。不能打呀,小野队长!”
小野愈加气愤,一脚把近视眼的小鬼子,踢翻在地。将指挥刀架在他脖子上,怒斥说:“什么天照大神、什么长耳神兽?八格牙路!若是再敢扰乱军心,死了死了的有!”说完,又将指挥刀冲前一指:“打、统统给给!”鬼子和汉奸们大都战战兢兢地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枪。有几个胆大的鬼子和汉奸,虽然心里一直在犯嘀咕,却又不敢抗命不遵,就胡乱冲前开起枪。几颗击中了锅底的子弹,迸出了灿烂的火花,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那个近视眼的小鬼子,这下可抓到了理。再次抱起小野的腿,哀求说:“不能打呀,小野队长。你仔细看看,天照大神有铁甲护身,打不得呀,小野队长!”小野此时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犹豫起来。可又半信半疑,就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想一探究竟。果真远远望见,随着弹着点的火花一闪一闪、并隐约听见,“叮叮当当”的钢铁碰撞声。小野困惑起来,由疑惑到吃惊。不自主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刀枪不入?难道真的是天照大神,到此视察来了?”他越想越害怕,慌忙丢了指挥刀。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天照大神恕罪、天照大神恕罪!……”鬼子和汉奸们,一见他们的太君被吓成了那样,也怕遭到天照大神的惩罚,都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扔了枪,跪倒在地上,磕头祷告起来。夤夜迷蒙的夜空中,乱糟糟地响起了,鬼子和汉奸们那惶恐的祷告哀求声。
后来,俺二叔回忆起了这件事。非常自豪地对俺说,那是他一生之中,干的最最那啥的一件事儿。那件事儿的神奇劲儿,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只有像他和“黑豹”那样那啥的人儿、和驴儿,才能干出那样惊天地、泣鬼神的那啥事儿!俺听了佩服的不得了,既激动、又自豪。还感觉有点儿酸不溜秋、涩不拉及儿。反正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那啥劲儿,你们一定体会不到。真是欲哭无泪、欲笑不能。啼笑皆非的难受劲儿,很难平静下来。是要多那啥、有多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