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子爷张笑儒
次日,林登万还是照常忙自己的事情。
主要是邻居家媳妇愿意帮自己照看李景虎。此举最好不过了,等李景虎养好伤,再送些盘缠,帮他寻人去。
这下海市虽说武馆不少,但也有数。多发动几个人,找几个黄包车包一个星期,最多十天时间,也差不多能逛遍了。
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天时间。既然如此,林登万便要开始准备拉人另起炉灶了。
一大早,林登万就在兴庆酒楼定下了酒席。以做招待之用。
这家酒楼开了二十余年,生意一直是说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差。酒楼是兄弟档。
大哥以前跟着一个宫里出来的师傅学过几道大菜,因而有些招牌菜算是一绝,但是真正大户人家的酒席,他又包办不了。
弟弟则负责引来送往,采买一切。两家人的媳妇就在一旁上菜跑堂。
店里拢共才十二张桌子,价格还算实惠,便是穷苦人家,遇上了什么喜事,也敢来消费一二的。
林登万算着,今晚要请三十五人便定下了五桌,每桌四荤四素一道糕点,一道蒸菜,两壶黄酒。菜色不算精致,酒也勉强能入口。但是主打一个量大管饱,拢共也就花了六个半大洋。
到了上班的点,林登万就开始邀请人了。
只是借口还没想好,若是直说今晚就是团结一致,反对三井。只怕来者袅袅。空余一席酒水没人吃。说老婆生孩子吧,只怕他们还要准备随礼。到时候来者带着礼物来,又自己拎着回去,也不好。
自己年纪轻轻也不至于办寿,倒不如说是中了彩票。
白捡的钱,现在要请兄弟们搓一顿也合情合理。
于是上班时林登万就借着拿工具的借口,在各个维修点乱窜。
“老黄,老李,老于。给你们讲个喜事。我中白鸽票了,一个大洋的票,中了四十大洋。”
“那你不得做东,请客吃一顿?”
“唉,早就准备好了,通知你们就是叫你们来吃席的。今晚我做东,兴庆楼准备了大菜,荤素酒菜一应俱全。下班一定赏脸啊。”
“另外,酒席够请多少人都定好了有数的。带个孩子来吃饭无所谓,但是千万别告诉三井的人,不然他们来了一个就得来二十几个。不怕你说我小气,就算我是白捡了钱,爷不乐意给他们花。”
“肯定不给他们通气!他们天天在二楼睡觉,从来不用干活。真要叫他们来了,我还吃得不舒服呢。”
在岗的工友也纷纷表示赞同,平日里都没少受三井的气。
“.........”
就这么一来二去,林登万将干活的三十几人全都通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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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生纱厂的总经理办公室内,两人正在隔着一张木桌对峙着。房间里烟雾缭绕,两人冷面相对。显然是聊得很不开心。
桌子上摆的是一堆医疗费用的单据。
坐在板凳上的真是老熟人三井,而他对面的人则大有来头了。
他正是大生集团的代总经理,大生集团的董事长的长子——张笑儒。
当年,他父亲高中状元。却弃官从商。以实业救国为己任,投身洋务运动之中。人送外号“状元商人”一时传为佳话。
此前
外商只用出机器和管理人员,采购廉价棉花,制成棉布高价卖出。草力州的棉花种植户们的棉花也没有第二个去处,自然就没有议价权。人家说多少钱收,你便只能多少钱卖。
本地的纺织还是手工织机,农户家的女主人手工将棉花搓成线,然后上织布机吱吱呀呀的摇着机器。一年到头,也就几匹布。
这年头,农户下田甚至要脱光衣服,只留一条裆裤。以防衣服泡水,不耐穿。
新年换新衣不是讨个彩头,是一年下来就只有这么一次换新衣服的机会。
而自从老董事长的纱厂建立,外商的棉布价格下降了三成。草力州的棉花种植户们的棉花卖出价格提高了二成。
在十年前,恰逢世界大战,外商跌倒,本土吃饱。大生纱厂赚得盆满钵满。更是在草力州大修公路,引进高产的鸡爪棉。又发展航运公司,洋火公司。一时之间成为了民族之光。
不过先辈赚来的荣耀,都是过去的光辉。
随着世界大战结束,外商卷土重来。纱厂经营又重新面临严峻的竞争。新的篇章只能由后人来谱写。
父亲已经六十多岁,张笑儒在米粒尖学习金融,毕业于爬山虎七校之一。学历光鲜亮丽,但是真要管理一家大公司,还需时间打磨。
张笑儒咬紧牙关,半天才突出一句话来“你说这些伤员都算工伤赔偿?”
三井“正是了”
张笑儒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讽“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明明是你要克扣人工资。那人不服,你便叫人打他。现在事情闹大了,你才想起来我是总经理了?!”
三井虽然心虚,但还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唉,这事解决不了,只怕剩下的工人无心工作啊。要是罢工了一部分的话,遇到生产加急的情况只怕是难以维护这么多机器。”
三井长期以来都是以这个借口要挟大生厂的,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只要把柄还在他手中,他便有恃无恐。
想必张笑儒也不敢在自己手中刚刚接手大生纱厂不久,就搞得纱厂维修部罢工,工厂产量受损。
张笑儒:“你可算清楚了。就算我找外国工程师维修,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不如你我各退一步?”
三井:“你找外国维修师只是短期少出钱,长期来看,人家一样要大价钱的。你怎么知道外国人就不会讹你钱?”
张笑儒沉默着不说话,既不表示愿意出钱,也不想就此赶走三井。
“若是谈不拢,那就不必继续了。我今天就带人走,等你愿意出这笔钱的时候,就不一定是这个价了。”
三井作势起身要走,张笑儒还忍着没有动作。
直到三井走到门口了。张笑儒终于憋不住了“慢着,这笔钱公司出就是了,不过公司流转资金也不是一时就可以抽出来的。你等上两周再说吧”
终于,张笑儒还是服软了
三井带着胜利者的笑意离去,独留下张笑儒在办公室生着闷气。若是有一国人公司可以解决维修问题。我何至于受他这鸟气!!!
现在外国棉布正在低价倾销,而大生纱厂这边成本不断提高。棉花价格上涨不说,维修部还出这种幺蛾子?
要知道生产过程中的每一笔钱,最终都将转嫁至生产成本上去。
而市场只认质量与价格,高端纺织市场,大生纱厂无力涉足。低端纺织市场上再竞争不过,大生纱厂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张笑儒瘫倒在沙发上,只感觉浑身无力,好似一座大山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