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全员带孝子,你让我怎么夺嫡?

第四章 他只是心疼大兄罢了

  要说杨敦用了两辈子,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内在单纯的人,是遭人欺负的,而外在不单纯的人,是没人喜欢的。

  回顾前世,他有自知之明:

  全员孝子,以他的能力,真的很难扛得住围殴。

  但他可以扬长避短啊!

  比他聪明的,有他笨蛋吗?没有!

  比他心狠的,有他单纯吗?也没有!

  所以只要自己不冒头,其他人必然会被当成靶子,群起而讨伐之。

  朝堂上有杨唐野心家数不胜数,朝堂外也有明国朱朝阳,宋国赵乾坤......个个也都是忠君爱国,护驾勤王的一把好手。

  他可以顶着痴傻的名头,坐看云卷云舒。

  此乃制衡之术!

  再者,英雄造时势,时势也造英雄,一个人的成就九成靠能力,一成靠机会。

  这一成的机会比九成能力更重要。

  没有入宫的武媚娘不会成为武则天,没有经历扫平乱世的军功,携带军功集团的大势,杨二凤也不是杨世民。

  他从未看轻所有人,却也不会因为畏惧而唯唯诺诺——因为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一世,他要装,并且要装的真心实意,装的楚楚可怜,装的欲迎还拒。

  让对手麻痹,大意,甚至被感化,劣势就能转化成优势。

  话说杨敦准备装到什么程度呢?

  那就是恨得咬碎牙,也要不经意间露出胸前的伤口,哽咽地说:不怪兄长,是我不小心。

  宣政殿内,死者躺在殿中央,嫌疑犯却高高坐于御座上,一脸无辜。

  “阿爷,真是我杀了五兄,我知道错了。”

  杨敦将用白纸折成的千纸鹤放在手心,耷拉着脑袋,咬着嘴唇:“我......我把我折的小仙鹤赔给阿爷还不行吗?”

  呜,被欺负还帮作恶者求情,他好善良!

  所有人面色古怪,杨勇残党更是忍不住瞥了一眼殿外。

  好在在宣政殿外罚站的杨勇没有听到杨敦接下来的话,不然怕是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只听杨敦稚嫩的声音响起:“真的不关大兄的事,外面太阳晒,大兄最怕热了,阿爷还是让他回来吧。”

  杨坚扑哧一笑:“你个小鬼头,倒是连辩解都不辩解。”

  “可是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辩解,做错了,何必要辩解?”

  好个为什么?好个没必要!

  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起这个被忽略的十四皇子。

  众所周知,长安仲夏很热。

  冰价比千金,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唯有皇室有专门的官员按照明文规定负责冬天藏冰、夏天取冰。

  每有新科进士,皇室便会特准两项荣耀:雁塔题名和曲江宴饮,这期间,就会赐冰以彰显皇恩浩荡。

  有意思的是,对自己人,杨坚反而吝啬得很。

  杨勇被废的原因之一便是大量使用冰块,为自己建造冰室。

  不过这个道理,杨敦怎么可能懂呢?

  他只是心疼大兄罢了。

  当初杨广寻遍天下名医治疗杨敦的痴傻之症,都束手无策,这病情可是有官方背书的。

  杨敦如此坦荡地承认,反倒没人信。

  他不仅是个孩子,他还傻啊,怎么可能害人呢?

  虽然杨敦顶着嘴角的血污,胸口的泥渍,非常没有说服力就是了。

  杨坚有些玩味地看向下方:“我儿已经承认了,爱卿都怎么看这件事啊!说罢,既然承诺了让你们决定,朕便不会插手,更不会有失偏颇。”

  杨勇残党脸色如酱油铺子叮铃咣啷摔了一地,硬着头皮说:“陛下,五皇子之死臣等不清楚。但臣等愿意性命担保,大皇子并非贪图享乐,只是身体虚弱......”

  杨勇出了名的武艺高强,这明显是在说瞎话。

  但他们也没办法啊,作为杨勇的人,还不替杨勇说话,是要被同僚戳脊梁骨的。

  杨坚点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个大儿子今日精准地踩到了杨坚多个雷区,杨坚说不再提起他,自是金口玉言。

  于文庆与杨坚相交多年,精准捕捉到那一瞬的不悦,顿时心有灵犀上前:“各位,我们中不少都是开国功勋,都是看着皇子们长大的,哪能不知道他们自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说句玩笑话,一回家看见我那几个不孝子,我这个糟老头子,真是羡慕陛下羡慕的紧啊!”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活跃起来。

  皇帝派和太子派的其余人也趁机引导话题方向,无党派的墙头草们立马旗帜鲜明地赞同:

  “于公所言极是,陛下教子有方,这件事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不错,我们不能因为死了人就妄下定论,有的人死是青天白月,有的人死是苍天有眼。”

  甚至有人小声嘀咕:“据说五皇子出宫立府之后,便常去平康坊,没准儿是被人带坏了,突发某种恶疾才去世的......”

  平康坊在长安城以秦楼楚馆而著称,读书人常去此地,这并非忌讳,但此刻提起,显然是刻意抹黑——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杨素节插剑的尸体又冰冷了一分。

  “有时反其道而行之,有奇效。”

  杨敦勾起唇,罪犯口中喊着无辜,旁观者觉得他罪无可恕,罪犯冷血无情不知悔改,旁观者反倒拼了命在他的童年中寻找蛛丝马迹,用“他也曾是个受害者”为其辩白。

  “行了,都别吵了。”杨坚则被这离谱的马屁拍得差点翻白眼,转头对刘安说:“让他进来吧。”

  宣政殿外,杨勇顶着烈日跪在地上。

  直到被刘安叫进去的时候,腿还在微微发抖,走到空位上,恭恭敬敬地行礼:“父亲。”

  杨坚漫不经心地拿起一串新佛珠,一颗颗转动:“刚刚让你去殿外冷静了一下,现在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杨勇咬牙:“十四弟纯善,怎可能行此歹事?此事纯属意外!”

  此话无疑是打了自己的脸,但是父亲对他有意见,作为儿子的,现在就只能老老实实认错。

  说来讽刺,他本想陷害杨敦替他背锅,到最后还要帮杨敦说话。

  谁叫一开始杨广的目标就是他,这个锅要背得背,不要背也得背!

  一想到这里,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承认,说不定能平白得到一个斩杀妖星的功劳。

  不过他不恨杨敦,他倒不至于跟一个傻孩子斗气。

  他只恨杨广,恨段达,背叛比谋害更可恨,要不然父亲怎会不听他解释?

  杨广一派找到了杨勇逻辑中的破绽,开口便是诘问:“哦?那么多人在场,无人阻拦,让区区一个孩子杀了人,这也能叫意外?”

  杨勇握拳,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此事,和妖星有些关系。”

  妖星?当即一片哗然。

  不过这一次,杨勇却改口:“不错,五弟他就是妖星,害的我江南大旱,无数人卖地乞活的罪魁祸首!”

  原本他和杨广是准备把这个锅让杨敦背的,但是这一次,却改口了。

  无他,刚进殿就看见,皇帝把杨敦抱上了御座:此举,定是要保杨敦!

  杨勇还没有头铁到当面和杨坚对着来。

  在场的大臣们混迹官场多年,个个都是老狐狸。

  就是小狐狸,联想起前不久杨素节祖父萧宰相辞官的事,结合今日发生的一切,原本不懂的现在也懂了。

  今日这出戏儿,怕就是唱给他们看得!

  瞧,为了报复萧宰相,我连自己儿子都舍得,还有什么舍不得?

  有什么小心思的,都收一收,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最是无情帝王家,当真不假。

  全场人数最多的太子派和皇帝派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

  摇摆的骑墙派却不约而同地递给御座上的帝王一个敬畏的眼神——君心不可知,则君威不可测!

  杨坚忍不住笑了,让杨勇退下,拍拍手:“正午时分,爱卿怕是都饿了吧?朝事放在一边,我们先行用膳,不然饿到朕之肱骨可不好了。”

  这话没头没脑,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还未等众人细想,杨坚拍拍手,一群光禄寺的宦官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分发一人一个食盒。

  就连地府的杨素节都有一份送头饭。

  每次朝会结束以后,公家都会让上朝的官员们在宫殿飞檐下、廊庑上坐地吃顿饭,这顿饭就叫“廊下食”。

  当然,以杨坚抠门的性子,定不是什么好菜。

  这一点,大臣们都料到了,但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

  打开食盒,里面竟然是空的!

  所有人脊背发凉,不约而同想到《魏氏春秋》中的一个典故:“太祖馈彧食,发之乃空器也,於是饮药而卒。”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就是朝堂上的规矩!

  难不成——

  杨坚想效仿曹孟德?

  哪怕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胆子小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胆子大的则端起食盒,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并刻意发出咀嚼声,吞咽声,口技了的。

  杨敦看到众人滑稽的举动,眼中闪过异彩。

  他坐在杨坚身边,没有人比他更能感受到杨坚帝王手腕之恐怖了。

  果然开国皇帝,没一个简单的。

  不过,杨敦面上却装作不知,故意瞪大了眼睛,手上的折纸仙鹤掉在地上:“阿爷,你快看啊,他们在做什么?”

  杨坚笑着摸摸他的头:“他们在用膳。”

  “可是......”

  “忠诚的,自然就可以吃到饭,而不忠诚的,吃到的就指不定是什么了。”

  “那什么是忠诚?”

  “就是像萧宰相那样的人。”

  “那什么是不忠诚呢?”

  “这个问题,阿爷也不知道了......”

  其他人竖起耳朵,一听这话,连忙有样学样,扒拉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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