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甄宝玉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虽然他未见其人,但这歌声让他突然间的怦然心动,这歌声唱的很欢快,是那种像突然逃脱牢笼发自内心的欢快,而且,这嗓音少了小姑娘的扭捏,多了份大气沉稳,沉稳中又带着特别的甜味,如甜糕儿一般让人心醉。
甄宝玉不由得暗自吟唱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板儿看甄宝玉发呆便厌恶的回头看着他,可即使如此,那甄公子犹未发觉眉眼高低。
板儿便黑着脸道:“我家公子忙着呢,你要再磨磨唧唧说不定公子又去别处忙了。”
甄宝玉愕然道:“那快见上一面,家母特意吩咐给贾公子带了点心。”
板儿鄙夷的撇撇嘴,宝二爷哪会稀罕他手上这土点心。
沿大观湖北走,转个弯,突然柳枝下站着个妙龄女子,这女子被两个丫鬟左右小心翼翼的扶着。
甄宝玉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扶风弱柳的背影,看着如絮飘飞的青丝,还有那雪白的狐皮斗篷。
甄宝玉正感觉一颗心砰砰的狂跳,却见那板儿恭恭敬敬喊了声:“二姐又来园中顽儿了?”
女子便回了头,那粉脸儿虽然毫无血色,但神情温顺,眉目清秀,高鼻儿柔眉儿,那嘴唇未语先笑道:“板儿在忙什么,刘姥姥身体可好?”
板儿笑着道:“姥姥身体很硬朗,昨儿个她还在念叨说要给二姐你炖只乌鸡补补身子。”
女子温柔的道:“我已经大好了,你替我谢谢刘姥姥牵挂,就说我好利索了就去看她。”
而后,女子终于看着满脸绯红神情恍惚的甄宝玉道:“他是,咦,这人怎么和宝二弟长的这样像。”
板儿不高兴道:“哪里像了,他比宝二爷神态气质差远了,”
甄宝玉鼓足勇气走到面前施礼道:“小生甄宝玉,你是贾家哪位姐姐吧?”
女子听见这话像大姐姐亲昵小子一般拉起甄宝玉手左右瞧起来道:“难怪我说像,早听说甄家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宝玉,还真的像我们家宝二弟。”
甄宝玉被女子牵着手那个激动,那颗狂跳的心差一点跳到嗓子眼,天地良心,这甄宝玉可是正派君子,他长这么大连丫鬟手都没碰过。
女子看完了放开手道:“宝玉称我二姐,按辈分,你也喊我二姐得了,以后有时间你常来玩。”
甄宝玉支支吾吾道:“原是迎春二姐,好,我一定经常来府上打搅。”
依依不舍别了这二姐儿,甄宝玉魂不守舍的跟着板儿往前走,他再没心情看如画风景了,也没兴趣看波光粼粼湖面了,他是知道贾家二姐已经嫁人了的,可,他怎么不早认识呢,她怎么能不等我呢!
甄宝玉左右掩饰问板儿道:“小哥,二姐嫁到何处,怎么看起来身体有恙,我堂奶奶可牵挂宁荣二府小姐们了,奶奶托我带来几支千年人参,等一下我派人送过来请你转交给二姐好不好?”
板儿气愤的道:“嫁什么嫁,都差一点被夫家折磨到没了性命,我家宝二爷一怒之下带了上千家丁族人把孙家夷为平地,要是那天我去了,我定要打死孙家那小畜生不可。”
本来甄宝玉已经心如死灰,突然听见板儿这话立马又激动澎湃起来,一路上,甄宝玉左右把话题往贾二姐身上引,那板儿目不识丁哪有他心眼多,加上板儿确实遗憾那天没赶上报仇,所以添油加醋把贾宝玉吹嘘成齐天大圣下凡,把孙家说成人神共愤畜牲不如。
甄宝玉是见过贾宝玉一面的,只是那次见面不欢而散,贾宝玉嫌甄宝玉俗不可耐,甄宝玉不喜贾宝玉清高孤傲。
可这次一见面,贾宝玉便拉着甄宝玉谈生意,谈赚钱,把甄宝玉听的怀疑人生,这人,变化也太大了。
贾宝玉其实也只是抽空和他谈几句实务,因为上次甄宝玉便说家中曾有变故,打小便知道柴米油盐乃重中之重,所以,这次贾宝玉就专门挑赚钱事和他谈,比如问他家里做些什么生意,他自己做过什么生意,一年能赚多少银子。
但大多数时间,贾宝玉在指挥戏班子唱歌对答戏词,纠正乐器轻重缓急和音调错误。
甄宝玉不由得被冷场在一边,但幸好可以看看戏,只是,这是什么戏,怎如此粗俗直白,还有这歌调,这是哪门子野戏。
可看着看着就感觉非同凡响了,特别是许仙去山上采药遇见法海前唱道:
烟花二月去踏青咧,(女声)
风光无限少年心啦,
烟花二月去踏青嘞(男声)
风光无限少年心啦,
似水流年等闲过嘞,(男女合唱)
如花美眷何处寻啦…
原来,二姐唱的是这一段戏词,这一发觉,他立马感觉这戏美妙绝伦了,只是,二姐可比他们唱的好多了,二姐比他们漂亮多了。
天地良心,甄家少爷也是举人功名,这次大比,他是抱着必中之心而来,可年轻人爱意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他告辞贾宝玉以后急匆匆还想偶遇二姐,可哪里还有倩影,他在二姐驻足过的柳树下发了会呆,突然感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来。
他特意去和贾政告别,临别时,他支支吾吾道:“伯父,京中学子如过江之鲫,哪里都住满了闹哄哄的学子,算来还需等待二十来日,我想,伯父,我能不能在府上借住,府上有贾公子和兰小公子共同督促进修,想来是助益良多的。”
贾政现在腰杆子粗的很,又看甄宝玉说话支支吾吾,他以为京中客舍涨价他预备不足便大气的道:“甄家侄儿,你千万别来,我家那孽子一天只去书房应付半个时辰,他还天天拉扯着兰儿去打熬身体劳神费力的影响学业,来,甄家侄儿,这是二百两银票,要是不够,你托个信我再给你送盘缠来。”
甄宝玉羞得无地自容道:“伯父,我盘缠预备充足,即便不足,甄家在京中还有些生意可以随时支应钱财,小侄我实在是想求教贾公子不学而中的独门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