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师父曾经说过,这世间最大的灾害,并不是地龙,也不是洪涝,更不是干旱,而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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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赞绪快发不起饷了,被逼的不得不成立一支屯田军,开始自筹粮食了!”
最近几天,整个蜀南道都疯传着这一则小道消息,甚至连刘大都督私底下都小小地过问了一下——没法子,广安县的动静虽然不能算大,但一支数量超过三千人的军队打算跑去屯田,其中的含义却委实有些免不了让人浮想联翩。
在证实这一则消息准确无误之后,各界人士对于王赞绪纷纷看衰起来,那些跟他不对付的势力更是得意地在暗中摩拳擦掌,琢磨着啥时候找个机会给这只衰弱的老虎来上一一棒子。
其实也不怪大伙这种反应,实在是屯田这种动作,放在前前朝或许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放当下着实有些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在这种人人朝不保夕的年代,有兵就有权,实在不行,缺粮响了直接找个名义开抢了就是,谁还傻兮兮地自己屯粮啊!
君不见,蜀南道几乎所有的县份,粮税都征到了二三十年以后去了么?
而王赞绪此次分出去的兵力虽然不多,但在有心人的眼里却多了一层别样的意味——自贡盐商们的抵制,已经严重伤及了王赞绪的根骨。
竟然想到逼着那群浑身拆不了二两肉的废柴士兵去种地,看来这只老虎倒下之日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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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杨默和张健君却缩在监察厅后院的一块荒地上,百无聊赖地烤着两串刚抓到的蚂蚱,一点计划被采纳后的兴奋也没有。
“喂喂喂,杨默,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徐文渊都说服王赞绪将军分出来一支军队准备屯田不说,就连特税司跟那边也秘密接触了好几次,连合作方案都敲定了两三个了……怎么咱们的委任状还没下来?”张健君小气吧啦地撕下一条烤的黑红的蚂蚱腿,递给了杨默。
一般来说,明监院的态度是“谁提方案,谁负责”,虽然说两人搞出来的那个虚减实增的计划中间牵扯的因果其实不算小,所涉及到的主要人员身份和层次也不是两只小菜鸟可以比拟,就算主负责人的职位他们俩万万不敢奢望,但不管怎么说,计划既然是两人提出来的,最起码两个相对重要点的任命也该给出来才对。
杨默小心翼翼地避开蚂蚱腿勾脚处的倒刺,把大腿上的肉咬进嘴里,然后很有些泄气地说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没反应过来?还委任状……前几天督办是咋跟咱俩谈心的?”
张健君闻言,脸色垮了下来,但依旧不死心地说道:“我承认督办说的有道理,咱俩刚出学院没多久,阅历和能力都有欠缺,因此就算计划被采纳了,但我也没想着就能一步登天啊……可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军屯主簿的任命也该给出来才对吧?”
军屯主簿?
杨默撇了撇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军屯主簿虽说只是个连九品都算不上的小官职,但却能调衡屯田军几乎所有的内部文书,并审度军中包括粮响发放在内的一众举措——这么一个位卑权重的职位,如果往日也就罢了,但现在这支屯田军的实验关系到王赞绪未来是否会继续藏精于庸,这种紧要官职你竟然以为能放给我们,你怕是在想屁吃!”
张健君一脸的不服:“可是徐文渊那边之前不是给出准确回复了么,撇去军权不谈,内务的几个比较重要的官职中,他们只要求监粮司马这个职位必须是他们的人,其余的大可由我们来做主任命;”
“虽然这也是合作诚意的一种体现,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在屯田这块完全没经验,必须要由我们来进行技术辅导?——既然对方已经划出道来了,军屯主簿这个位置凭什么我们就连想都不能想?”
杨默翻了个白眼:“死胖子,我什么时候说王赞绪那边舍不得放出军屯主薄这个位置了?”
张健君闻言,有些难以接受:“你的意思是……?”
杨默撇撇嘴:“咱们明监院初入蜀南道不久,刚来的时候更是被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正是需要赶紧出成绩挽回面子的时候——否则的话,你凭什么以为督办会那么容易就接纳咱们那个其实是有些性价比不高的计划?”
“但问题是,与暗察院不同,咱们明监院是阳光下的衙门……既然是明面上的衙门,就必须要遵守一些官场上的游戏规则。”
看着张健君有些懵懂的样子,杨默叹了口气:“想想看,咱们刚到蜀南道就丢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脸,往小了说是怪我们没有经验,督办的准备也不够充分;但是往大了说,就是折了陛下和右相的脸面了……要知道,陛下和右相对于咱们院正可是另眼相看的紧,对咱们监察部同样也是期许的很。”
“所以,这时候,要是你是督办,你会怎么办?”
张健君蠕蠕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在学院里虽然学到了很多外人根本无法知晓的学识,但那些东西说到底都是些杂学技巧而已,关于官场的那些玩意,他完全就是一头雾水。
杨默见状,叹了口气:“多简单呐,分点好处出去,达到一个【看破不说破】的平衡,让朝廷里面的其他人不要以此为借口对蜀南道监察厅大肆抨击不就行了——反正前段时间那次尴尬其实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又不大。”
张健君总算听明白了一点,心里却更加疑惑了:“这道理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可是,这跟咱俩的委任状迟迟没下来又有什么必然联系?”
杨默飞了个白眼过去,然后夺过这货手上的草串,又撕了一条蝗虫腿下来:“你傻啊,人人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朝廷跟蜀南道这边的不会兵戎相见——而在这种乱糟糟的世道中,你告诉我,什么东西最容易拿来做晋升之资?”
张健君脱口而出:“军功!”
旋即反应了过来:“是啊,在这年头,没有什么东西比跑到蜀南道这种看似危险,实则安全无比的地方来捞军功镀金最划算的了——你是说,包括军屯主薄在内的一众稍微有点价值的位置,都会被督办拿去当筹码去交换一些东西?”
杨默点了点头:“那肯定的啊,要知道,朝廷里各方大员不成器的子侄数量着实不少呢——咱们虚减实增的手段,或许能够把蜀南道这边整天只晓得打打杀杀的军阀们蒙在鼓里,但对于朝中的一众大员来说,简直是粗略地不能再粗略的小把戏了,像这种定然会躺着赚军功的机会,他们怎们可能不给自己的子侄辈谋上一谋?”
说到这,杨默耸耸肩:“说不等几年之后等到王赞绪所部屯田规模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那些大员们指不定还会谋划一出【王大将军力压叛乱,主动献城完归蜀南道】的好把戏呢——要知道,一旦事成,这种功劳跟从龙也没什么区别了,那些子侄辈的金光大道就算是彻底铺好了。”
张健君脸上涌现出难以言喻的失落:“这么说来,咱们辛辛苦苦大半个月,还差点搭进去3贯钱,到头了,全是为他人做嫁衣喽?”
杨默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他肩膀:“胖子,不要太过担心,虽然肉是铁定吃不上了,但是喝口汤应该是不难的——毕竟,屯田练兵也是要靠真本事的,没有像咱们这样在监察特训院里系统学习过的人,根本玩不转!”
张健君欲言又止,本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杨刺头,张胖子,总算找到你们了——赶紧去大厅,你俩的委任令,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