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打着旋儿,“扑通”一声落入滇池湖水中,仰阿莎扑到桥栏边,回身向郑垄一伸手,娇怒道:“你赔我银铃!”
围观的人群乐了,郑垄也被气乐了:“你的银铃又不是我打落的,怎么找我赔?”
仰阿莎一噘嘴,道:“你若是告诉我姓名,阳虎岂能动手?我就想知道,你叫什么?”
阳虎在一旁叫道:“对,你得赔,要么你就下湖捞出来。”
周围有好事者高叫:“妹子,是不是谁捞出来你就把荷包给谁?”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仰阿莎的纤腰一扭,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握在手中。
这荷包用五色丝线绣着凤纹牡丹,很是精致,按照苗族风俗,这荷包只属于她的意中人。
仰阿莎满脸羞涩,将俏脸扭向一旁,一把将荷包递向郑垄。
郑垄不明就以,一旁阳虎一个饿虎扑食,扑向荷包,仰阿莎手一缩,阳虎扑空,直向湖中坠去。
“我把银铃给你捞上来”,阳虎身在空中大叫道,“扑通”一声落入湖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众人哈哈大笑,萨彪子俯身在郑垄耳边小声说道:“垄哥,你好福气呦,按苗家风俗,你只要接下荷包,这漂亮妞儿可就是你的人啦!”
郑垄这才明白过来,荷包原来是定情之物。此时,湖面上冒出一个人的脑袋,正是阳虎,他甩一把头顶的水珠,满脸不好意思,看样子,并没有在水下找到那串银铃。
眼看着仰阿莎又要拿着荷包递过来,郑垄躲无可躲,也有些慌了神。
郑垄退到桥栏边,几乎退无可退,干脆也一个空翻也跳下,鸬鹚般扎入水中,仰阿莎紧走几步,满脸的不可置信,萨彪子赶紧呼喊起来,请龙舟上的人一起下水救人。
小喜子在身后拉住萨彪子,笑道:“我家少爷是一等一的水性,哪里用救?”
萨彪子将信将疑,谁知片刻间,他就欢呼起来,只见水面上郑垄冒出头来,手里还摇着那串银铃。
“还我银铃!”仰阿莎在桥上惊喜地叫道。
“接住喽”,郑垄在水中,一把将银铃抛向石桥,仰阿莎伸手抄在手里,眼睛却盯着郑垄,再也挪不开了,她还想把荷包递给这个心上人,但是他人在湖面上,自己怎么递得出,总不能扔过去吧!
两条龙舟荡桨过去,阳虎爬上一条龙舟,另一条龙舟也伸出木浆,舟中人叫道:“这是咱禾带村的龙舟,你先上来。”
郑垄和阳虎都爬上了舟尾,舟尾安着一面牛皮鼓,地方倒也宽阔。
阳虎在龙舟上大喝一声撕下湿透的上衣,露出一身壮硕肌肉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漂亮的古铜色。
郑垄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另一条龙舟的舟尾,却听得一旁,阳虎“咚咚咚”使劲敲了三声牛皮鼓,叫道:“上了龙尾,就是龙舟鼓手,可敢和我们水月寨比一比,看谁能拿下那把‘牛角金刀’来?”
郑垄并不理他,他知道禾带村的龙舟鼓手是萨彪子,谁知萨彪子却在岸边叫道:“阳虎,比一比就比一比,水下你不是对手,水面上你也不是对手,他可是我们禾带村年轻人里的‘龙头’。”
萨彪子之所以夸下海口,完全是因为马老太公把郑垄夸成了花儿一样。见郑垄想要推辞,萨彪子又举起胳膊,那条胳膊不知何时居然又红又肿,想来是刚才阳虎双手合拳砸伤的。
萨彪子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是不能参加龙舟赛了,只能郑垄代他出赛。
“好,我就勉励试一试”,郑垄站在舟尾,一把拉下身上湿漉漉的儒衫,赤膊站在舟尾。
郑垄这一打赤膊,引起周围惊呼声一片,说起来,他身上的肌肉,并没有阳虎那样钢铁般愤起,但浑身线条却如此结实流畅,如同一只豹子般,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说起来,郑垄答应萨彪子充当鼓手,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一方面,他体重明显轻于蛮牛般的阳虎,舟身自然轻巧一些,另一方面,前世的他也知道,鼓手最大的作用,就是保持节奏,通过击鼓频率指挥划手,这一点上,郑垄自信不会做得比别人差。
滇池边一阵铜锣响,岸边众人一声哄叫,纷纷挤向滇池湖畔。原来,铜锣声响,正是龙舟集结的信号,待到二声铜锣响,各村寨龙舟就要排成一字形等待出发,三声铜锣响,龙舟赛就会正式开桨。
滇池之上,数道水线向湖中阳集结而去。二通锣响,片刻工夫,十二条龙舟船头排成了整齐划一的一条线。
禾带村是一条绿色龙舟,相隔两三条龙舟,正是阳虎所在的水月寨黑色龙舟。
一列列龙舟在滇池上排成一线,舟上鼓手和桨手屏息凝气,场面瞬间有些啸杀起来。
三通锣响,“砰砰梆、砰砰梆……”各条龙舟上,鼓手率先发力双槌齐下,桨手们整齐划一,和着鼓声挥桨入水,滇池湖畔人声一下子沸腾起来,加油声、吆喝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滇池岸边,一溜粗大的毛竹搭起的高台上,崐宁县众商绅和苗寨寨主们坐在高台上,也纷纷站起身来为各家的龙舟加油助威,居中一张太师椅上,一个身穿七品鸂鶒官服的官员,正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当他看到绿色龙舟上的鼓手时,却啥时间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条条龙舟在鱼鳞般生辉的湖面上,如快刀般劈开湖水,两岸看龙舟的人都大声呐喊着,有的还把家中的锣鼓都拿出来,重重敲打助威,更有好事的年轻人把事先准备好的鞭炮悬挂到树上点燃,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交会在一处,在河面上回荡,震耳欲聋。
远远的,有两条相隔十余丈的木船,两船间拉起一条长长的红绳,哪一条龙舟先冲过红绳,就是今日的夺魁者。
龙舟刚出发的时候,郑垄心下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他很快就有样学样,学着其他鼓手,“砰砰梆、砰砰梆……”地敲起鼓来,他手腕劲力十足,敲出的鼓点声音异常响亮,把旁边几条龙舟鼓声都压了下去。
加速期过后,各条龙舟的实力渐渐显现出来,禾带村桨手身体强健,与其他三条龙舟并驾齐驱,进入途中相持阶段。
在禾带村身边,相隔一条龙舟,就是水月寨所的黑色龙舟,阳虎抡圆了鼓槌,一槌一槌砸在牛皮鼓上,口中大声呼喝着,鼓动桨手奋力划桨。
四条龙舟与其他龙舟渐渐拉开了一条半龙舟的距离,船头齐头并进,船桨几乎挨擦在一起,这场比赛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舟行湖面,阳虎大喝一声,突然抡起鼓槌向身旁一条黄色龙舟船尾的鼓手砸去,黄色龙舟上的鼓手举槌格挡,只听“啪”的一声,两个鼓槌折断,阳虎探身过去,一把拎起那名鼓手脖领,向舟前掷去,那名鼓手嚎叫着摔在桨手堆中,黄色龙舟上一片大乱,瞬间乱了节奏,桨手们奋力扳住船身,但龙舟还是慢慢侧翻倾覆了。
“龙舟还能这么比?”毛竹搭起的高台上,王大人问道。
“王大人,这正是咱崐宁龙舟的魅力”,一名二十七八岁的苗女站起来,她是水月寨寨主妮娜,也是阳虎的姑姑,一张精致的娇脸加上一身银饰,更显得英气逼人。
妮娜笑着答道:“咱们崐宁龙舟,一比桨手能不能像狼群般团结一心,二比鼓手能不能像猛虎般唯我独尊。”
一旁,禾带村的马老太公站起来,向王大人笑道:“王大人,这也是崐宁龙舟,素称‘如狼似虎赛龙舟’的原因,不过大人放心,按照规矩,两舟相斗,不能携带器具,只能以拳脚和随身物件相斗,出不了大事。”
“哦,原来如此”,王大人捋着颌下三缕胡须,笑道:“那些落水的人怎么办?”
“大人无需在意”,马老太公一指湖面,湖面上,两条大木船飞速划到黄色龙舟倾覆的地方,落水的鼓手和桨手纷纷湿漉漉地爬上大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