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宝一个公子哥儿在城外晨练?这难免有些巧合了,尤其在前些日子,他还被郑垄整治的颜面全无。
吴天宝肩宽背阔,抱拳站在路边问好,众目睽睽之下,郑垄自然不能怠慢,他下马还礼问道:“吴公子大早上在此锻炼吗?”
吴天宝笑道:“不过是热身罢了,今儿早上,国子监在此举办一场比赛,这不马上就要开始了!”
“比赛?比什么?”郑垄问道。
“比脚程,就从这城门下开始向南,直至大清河边的十里长亭处终止,胜者可得夜明珠一颗”,吴天宝回身叫道:“诸位监生,你们可认得此人是谁?他就是‘又摘桃花换酒钱’的‘桃花仙’啊!”
吴天宝身后,百十名年轻人“嗡”的一声围了上来:
“什么,是他?那首《桃花庵歌》是他写的?”
“可是太后灯会上独得两颗夜明珠的那小子?”
……
郑垄看了一眼吴天宝,这家伙明显是在拉仇恨,八成是设了个局,专程在此等候罢了。
马闲惯走江湖,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不过此处尚在北京城下,也不必担心郑垄的安全,所以马闲抱起双臂,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郑家公子哥还是个娃娃嘛!毛长齐了没有?”人群中,有人高声调笑道,众人哈哈大笑。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郑垄自己都不知道,那首《桃花庵歌》最近在京城名声大噪,国子监里这些年轻的监生,个个都认为自己才华出众,如何能服郑垄呢?“外班”刻意安排这场偶遇,就是准备借机点火,借这些心高气傲的监生,给郑垄些颜色看看。
这个狠招,或者说损招,是多澜爱一伙“外班”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妙招,一来借机闹事,板子打不到他们头上,二来法不治众,监生人数众多,谁又能奈何?
众监生挨挨挤挤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诗词、八股、歌赋等等,一股脑抛过来,吵得马闲都有些头大了。
身处“风眼”之中,郑垄不急不躁,笑着团团作揖。
吴天宝叫道:“诸位才子,我有个主意,今日比赛脚程,咱们邀请郑公子参加可好?”
众监生笑道:“好,身强体健是报效朝廷的根本嘛,来来来。”
郑垄当然看得出来,这也是吴天宝的计策之一罢了,道理很简单,一首《桃花庵歌》何等神韵,已经镇住了这帮“外班”子弟,他们也不敢再在诗词歌赋上挑战郑垄,所以,就只能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来打击郑垄。
吴天宝一身腱子肉,是出了名的飞毛腿,比赛跑步这个想法就是他想出来的。多澜爱乐得不用亲自下场较量,所以就耍大方拿出那颗得来的夜明珠做奖品,在他看来,反正吴天宝肯定是头名,到时候这颗夜明珠不过是转一圈,反正还得回到自己手中。
“郑公子,可敢与我打个赌?看谁先到十里长亭,也不用多赌,就赌这个数,敢不敢?”吴天宝伸出一根手指,脱下外衣扔给身后的小厮。
“咝……,一千两呀!”众监生倒吸一口凉气。
“嘿嘿,一千两怎么够?再加个一如何?”郑垄嘿嘿笑着,伸出两个指头道:“一千一百两,敢不敢?”
郑垄只加了一百两,这让众监生看不懂了。一千一百两银子,放在明朝,那可实实在在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京城普通三口之家,一年吃喝用度,也不过就十几两银子。
“无妨,就这样办!”吴天宝挽起衣袖,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盯着郑垄阴恻恻地笑起来。
“公子,不可鲁莽!”马闲在一旁叫道:“咱们还要回云南老家呢,这一路上,可就只带了一千一百两银子盘缠呀!”
其实,马闲这句可是大实话,郑垄一行真的就带了这么多银子。
“哈哈哈,原来如此”,吴天宝大笑道:“不打紧,说不定你家公子赢了我,就能带两千二百两银子回乡了,岂不是能发一笔横财?”
“对对对,说不定还能多带一颗夜明珠呢!”,众监生看热闹不嫌事大,
“诸位,烦请做个见证,到时候谁耍赖,那可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吴天宝向着监生们团团一揖道。
“那个自然,谁若耍赖,管教他声名扫地,哈哈”,众监生大笑,戏谑地看着郑垄,他们也知道,吴天宝是出了名的飞毛腿。
郑垄也不说话,甚至连儒衫都没有脱。众监生簇拥着两人,在官道前站定,“咣”的一声铜锣响,两人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尘土翻翻滚滚,众监生也随之奔出,马闲骑马跟随在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辆马车。
张道庸满脸焦急,在车上探出头来道:“郑兄弟这下可凶险了,那吴天宝号称‘跑死马’的。”
蓝娘和马恬却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
“等着吧,一会咱们路上就有零花钱了,哈哈”,马闲看了一眼张道庸,打马先行。
在北京城南门外,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烟尘滚滚,一大群监生结队飞跑,毫无斯文模样,队伍最前方,一名大汉发足狂奔,脚下冒起一溜尘土,而在这名大汉身后,一名少年落后三五步,紧紧跟随。
更有家丁模样的人,骑着骏马在前开路,喝令路边行人暂且避让,不少行人也退在路边,瞧起了热闹。
吴天宝果然不愧“跑死马”的外号,他身高腿长,迈开大步,只管向前奔去,前三四里路,他大步流星一般居然不见减速,只是他丝毫不敢懈怠,因为无论他跑得多快,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身后一丈开外,郑垄如同膏药般跟在身后。
不过郑垄也是脸红脖子粗,似乎只是靠一口气强撑着罢了。
吴天宝每每都会发一声喊,接着发力狂奔起来,他就不信了,自己打小吃了多少苦头才练出飞毛腿,难道还跑不过一个少年书生?今儿他定要在众人面前,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让郑垄出个大大的丑。
郑垄跟在吴天宝身后,心下却不急不躁,“蝉云步”施展起来后,他如同一只飞鸟般滑掠在官道上,这门轻功极有长性,不疾不徐地跟着吴天宝就行了。当然,面部表情上,郑垄还是刻意装出一副几近崩溃的样子。
七里地、八里地、九里地……两人还这么一前一后较着劲。身后却有十余辆大马车驶来超过了两人,车上居然坐的都是刚才一起出发赛跑的监生。
“阿垄,不要懈怠,这些人跑不动弃赛了,雇了马车赶上来看热闹的!”马闲骑着马追上来,向郑垄叫道。
郑垄点点头,眼望前方,前面是一溜下坡直通向京郊大清河河堤,河堤边上遍植垂柳,不远就是一座长亭,那就是终点了,亭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望见河堤边的长亭,筋疲力尽的吴天宝瞪圆了眼睛,再次发足狂奔起来,如同一只蛮牛向长亭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