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垄百无聊赖,练什么“蝉云步”是不可能了,免得又被马闲笑话。
马恬又送来刺绣用的绣架、手绷、和五彩丝线来,说是大兄交代,怕蓝娘闲得无聊,做做刺绣女红也好消磨时间。
蓝娘很是感激,与马恬在房中聊起天来,两人都是没什么心机的人,居然聊得大为投机,掌灯时分还一起吃了晚饭,如同好姐妹一般。阿垄百无聊赖,盯着桃花、小燕子,浑浑噩噩过了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阿垄又去了邻院,马闲和马恬正好奇地站在水凳旁。
水凳上,琢玉匠人正在一丝不苟地研磨水晶,匠人的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一颗心像被无形的绳子吊住,以至于连呼吸都极轻极缓极均匀,了无声息,“沙沙”的磨水晶的声音掩盖了一切,融汇了一切。
剔透的水晶似乎比昨日薄了一些,阿垄只看不说,在这些老把式面前,他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络腮胡子匠人下水凳喝口水,向阿垄行礼道:“先生,今儿五更天我们就开始干活儿了,丝毫不敢怠慢。”
两名铸铜匠人也停下手里的活儿,拎着一把怪模怪样的尺子笑着向阿垄禀报:“小先生,蜡具还需要点时间,这活儿全凭经验和手感,着急不得,小人一刻也不敢怠慢。”
阿垄被工匠手中的尺子吸引,接过来看了看,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居然是一把铜制卡尺,由定尺、固定卡爪、鱼形柄、导槽、导销、组合套、活动尺、活动卡爪、拉手等部分组成。
“小先生,这是俺们做细活时用的尺子,保证分毫不差”,匠人说道。
阿垄点点头,在他看来,这尺子已经有了后世游标卡尺的雏形。
阿垄叮嘱道:“不要着急,慢工出细活,第一步很重要。”几名匠人诺诺称是。
马闲在一旁笑道:“对,慢工出细活,嘿嘿,就怕有些人‘第一步’永远迈不出去啊,嘿嘿。”
阿垄当然知道马闲说的“第一步”是什么,乖乖,一步三四丈谁能做到?
马闲一摆折扇,笑道:“小子,你不知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到吃了一大根人形何首乌,正高兴呢,‘喔、喔、喔~’鸡就叫了,把我吵醒了,你说气不气人?”
马恬看不惯哥哥捉弄人,在一旁啐了一口道:“小先生,别理他,他这舌头早晚长疮。”
“哈哈哈,长疮也得先吃早饭”,马闲大笑着一摇三摆地走了。
小厮来请,说早饭已经送到蓝娘房中。阿垄受了马闲挤兑,有些郁闷地回到蓝娘屋中,却见蓝娘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目不转睛地翻看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娘,什么书这么好看?”阿垄笑嘻嘻地问道。
“这不是你昨儿拿进屋来的吗?”蓝娘亮了亮黑色书皮,上面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真草经》。
阿垄心道,这不是天策军三大高手之一“毒丈夫”屠鸠的秘籍吗?听说屠鸠一生善于用毒,母亲看这老毒物的东西做什么?
“这书写得透彻,原来山里这些草药,还有这番用途,真是开了眼界”,蓝娘一边看着,一边说道:“阿垄,你从小跟娘在苗疆大山里长大,也算认识不少药材,咱娘俩药材采了不知多少,只知道拿到集市上换些铜钱,却不知,这些草药还有这些妙处。”
阿垄问道:“娘,听说这本书原来的主人,是个专门用毒害人的魔头。”
蓝娘缓缓摇摇头:“魔头不魔头我不知道,但书中记载的,虽有毒药配方,但更多的却是医术奇方,就拿这马钱子来说,人常说‘马钱子,马前吃了马后死’,以前只知道若是误食此药,那就算向阎王爷报到了,但是,你看这书里记载得多详细,只需特殊方法炮制,马钱子却对消肿散结、消肿止痛有奇效。”
阿垄夹了一口小菜,笑道:“马钱子,老林子里可不少见,记得小时候我好奇摸了一把马钱子,还被娘用藤条打屁股呢!”
“对对,你还记得这事啊”,蓝娘道:“谁能想到,这毒药却别有大用处。”
阿垄笑道:“小时候,我跟娘为了采药,也不知翻了多少山,蹚过多少河,却只知道采药卖钱,这药怎么用,却知之甚少。”
在阿垄看来,既然这本《真草经》只是本医书,蓝娘闲来无事,看看又何妨?就当消磨时间了。
蓝娘合上书本,似乎陷入回忆之中,良久说道:“小时候,也真是苦了你了,那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在深山老林里什么没有啊,你也不知吃偷了多少杂七杂八的药材,好几次都肚子疼得要命,好在都挺过来了。”
“娘,我怎么连药材都吃?”阿垄问道。
“饿极了,什么不吃?”蓝娘笑道:“当归、茯苓、天麻、草果、龙胆,你那样没吃过?就连黄连你也敢咬一口,苦得你上蹿下跳像只小猴子一样。”
阿垄挠挠头嘿嘿笑了起来,娘俩说说笑笑,这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吃罢早饭,阿垄却不知该干做些什么了,再去邻院“指导”‘千里镜’?说多了容易露馅,何况那几个工匠负责得很,或者再四处兜兜转转一翻?虽然院门不见看守,但阿垄清楚得很,恐怕这院子周围,看守绝对少不了。
百无聊赖,阿垄想起了蓝娘的话,自己打小也是“不知吃了多少杂七杂八的药材”的,虽然肯定没吃过什么千年人参之类的奇药,但说不准数量累加也有效果呢?
说练就练,谁心中还没有一个武侠梦啊!
踩着马闲在石桌前留下的脚印,阿垄开始盘膝坐下,闭目默念《蝉云步》入门心经,交合神气、内脏清虚……练了没一会儿,居然有一股微小的热流似乎在小腹丹田盘旋不散,转着转着,又形成两股温热的清流,慢慢散入周身,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被这温热的清流催动着舒张开来。
“小先生,大中午的,你坐在太阳地下面做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马恬提着一个大食盒,站在石桌前问道。
“马姨,中午了吗?”阿垄抬头看看天空,明晃晃的日头已经爬上房脊,可不就是中午了吗?
马恬笑道:“哎哟,小先生,这是练功呢吧?你可莫上了我哥哥的当,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若没有奇药相助,费再大功夫也不行的。”
“我就是试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垄讪讪地笑着站起身来:“马姨,你别叫我小先生了,就叫我阿垄吧,我娘也是这么叫我的。”
“也好,阿垄,听马姨的,别做那牛长鳞,马长角的不可能之事,呵呵”,马恬打开食盒,取出一小盆米饭和三盘热菜放在石桌上,笑道:“不信,你试一试。”
阿垄尴尬地笑了笑,却不甘心地站在了马闲昨日留下的脚印上,丹田运气,清流滚动,“嗨”的一声跳了出去。
“啊”,马恬捂着嘴巴吃惊不已:“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一跳怕不得有一丈四五,比昨儿可是天差地别呀。”
“这个,这个……”阿垄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垄,你可曾服过什么奇药?”马恬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阿垄答道。
蓝娘推门出来,昨日马恬就和蓝娘熟悉了,她向蓝娘福了一福,笑嘻嘻地问蓝娘:“蓝姐姐,阿垄小时候是吃过什么天材地宝吗?”
蓝娘笑着答道:“恬妹子,阿垄小时候天材地宝没吃过,天麻地黄倒是吃了不少。”
“马姨,山门里也是粗茶淡饭”,阿垄怕蓝娘说漏嘴,接口说道。
蓝娘摇摇头,给阿垄和马恬盛了米饭。
马恬也不推辞,只是对着阿垄笑道:“也不知你这山门是什么地方,培养出你这样的弟子,还真是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阿垄在一旁,挠挠头笑起来。却不知蓝娘的眼神中,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