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封“信”
翌日。
迪夫正在钓着鱼,已经许久没见的王安找了上来。
才一见到迪夫,王安就先发制人。
“迪兄,许久没见了,想见着你一面可真难啊。”
说着,还熟练的拉开了躺椅,一屁股的躺了下去,并嘟哝了一句,“舒服啊”。
迪夫侧过脸,看着仿佛进了自家一般的王安,摇了摇头。
“可别都推我身上去,我这些天都是在庄里的,可从未见你有来过,要我说啊,还是王兄最近发了财,怕是认不得我了。”
“这……我委屈啊,玻璃,蜂窝煤的买卖虽然很好,但我就是个替迪兄跑腿的,可是没有一分钱是进我口袋的,我可真是太难了。”
虽然嘴上叫着苦,王安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迪夫继续盯着河面,这王安以前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这才几天不见,模样虽然还是那副模样,脸皮却是变厚了许多。
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
“对哦,所以你是来找我要工钱的?”
“是啊,迪兄打算要给我多少呢?”
迪夫翻了翻白眼,这货还学会打蛇随棍上了。
但是没用,这货以前就天天来蹭吃蹭喝的,地主家都没多少余粮了,哪里还发的起工钱。
“可拉倒吧,我可是听说那醉仙楼可是门庭若市,来往的客人都快把门槛都踩破了,去吃上一顿还得提前一个月去预定?”
“迪兄这话说的,那酒肆的生意是好,可怎么不说其中的一半还是迪兄的呢?唉,要不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又怎么会去沾惹上这铜臭味,干些捞不到好处的活。”
王安摇着头,一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样子。
迪夫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少来了,快说说到底是哪一阵子的风,把你这么一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真没啥事,就想着迪兄的茶了。”
迪夫虽是不信,却也不再多问。
“壶里还有茶,就是凉了些,想喝就自己去倒。若是想喝热的也有,炉子,茶具都在这放着呢,自己烧水来泡一壶便是了。”
“迪兄,哪有你这待客之道的?”
“今儿这不就有了,你爱喝不喝吧。”
看着迪夫的无动于衷,王安只好自己动手了倒了一杯茶,才喝了一小口就放了下来,果然是已经凉了。
于是起身去打水来烧,准备重新再泡一壶。
“迪兄,并非是我不想来,而是你这庄子一般人可都是不敢来的,我即便是来了也是一直心惊胆战的。庄里的护卫个个都是装备齐全,带着铁剑也就罢了,还穿戴着皮甲……”
迪夫打断了王安的说话。
“皮衣,那是御寒用的皮衣。”
“嗯皮衣,但是瞧着样式都差不多,可就分不清了,再说了,我以前来的庄子时候可是基本上是想去哪就去哪,现在却不行了,这不让去那也不让去,跟防贼似的。”
迪夫算是听明白了些,王安这次来或许是带着任务来的。
李二肯定不会管他庄上的人穿戴皮甲,反而会很乐意见到。
私藏甲胄形同谋反,可是掉脑袋的重罪,自然是没有哪个人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与其交好的。
但李二又硬不起来,毕竟迪夫来历神秘,手段叵测。
所以只有这样放纵,使得不会有过多的人去与迪夫接触,才能让局面还算是稍稍可控些,且这些都可以让以后师出有名。
迪夫也是不愿意引起李二的过度猜忌,毕竟自家之事自家知,他并非是无所不能,也没有无敌之身,多挨上几十上百刀,或者万箭穿心也是会死。
所以迪夫只喝茶,从不喝酒。
至于说他在防贼,或许是李二是看到了刘修竹的奏疏之后,忍不住的发牢骚吧。
而是否真的如此,只需问一问便知道了。
“哦,那你想看些什么?尽管说来,我去吩咐一声,你去哪都不拦着。”
王安讪讪一笑。
“还是算了吧,这样挺好的,你这庄子里的那些事情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的确,虽然无情最是帝王家,但李二却是开了一个坏头,让别人知道了,原来太子之位不一定要看嫡庶,也是可以用武力来夺取的。
从此往后,宫廷政变、皇室倾轧便从不间断,每次新帝继位都是一片血雨腥风。
李二对此自然是十分敏感,所以王安只想着当个安稳王爷,半点都不想沾染上这些的。
“既然你自己都不想,那为何还拿这来说事,还要过来?莫非是陛下有事情让你来的?”
“唉,刚才不过是发些牢骚罢了,果然是瞒不过迪兄的,这番确实是陛下让我来当个信使,给迪兄送一封信的。”
虽然说是信,但王安拿出来的却是一叠厚厚的折纸。
迪夫接过来一看,这所谓的信开篇都是歌功颂德,辞藻华丽,明显就是一道写给李二的奏疏。
再者通篇的四六句文,虽然没有标点符号也能勉强断句,但依旧让迪夫看得头疼。
索性直接一合起来,放在桌面上不看了。
“这哪里是信啊,你不会是拿错了陛下的奏疏了吧?我也懒得看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到底是个啥事情吧。”
“错不了,这的确是一封奏疏,不过是一份撰抄的副本。陛下说了让我把它交给你,可没说我也可以看的,我这哪敢翻开来看啊,所以具体是些什么事情也就不知道了。”
居然是李二让拿来的,莫非是什么要事不成?
迪夫起了几分好奇心,忍着头疼,又翻开了这份奏疏。
果然,能当官的文采都不差,这篇奏疏自然写得也是极好的。
先是写了李二六骑逼退突厥,解了京师之围,赞叹李二的智勇过人,胆识非凡,然而又画笔一转痛心疾首,朝臣无能,良臣匮乏,居然让陛下亲临险境。
紧接着下文察觉乡里,得知京城以西十余里处有一怡然庄,有一位大贤造福乡里,而万年县令居然居然不知道,不举荐贤才,致使明珠遗落苍野。
洋洋洒洒数页,俱是文笔璀璨,处处引经据典,既拍了马屁,又表了忠心,还干了正事,任谁来都得赞许一声。
至少迪夫是看得很舒心的,奏疏中把他都夸出花来了,要不是这附近十数里内只有一座怡然庄,迪夫都有些怀疑这位大贤是不是自己了。
最起码以迪夫浅薄的古文知识,认不出来都引用了哪些典故,但从认得的那些来看,这肯定不是在阴阳怪气的。
“王兄,你对这个长安县令张兆张明府了解多少?”
王安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向迪夫看去,表情有些诧异。
“了解的却是不多,他是范阳郡人氏,年岁三十又七,武德五年进士科取士出身,今年二月才上任。”
“那他过往履历呢,都曾在哪里任职?”
王安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
“这个却是不知,我对于朝中的官员了解不多,更加不敢多去接触的,迪兄这问题可有些难为我了。”
迪夫若有所思,今年二月这个时间,由不得人不去多想,那时候的李大和李二估计还正在争得水深火热的吧。
再者,谁不知道范阳郡是卢氏的地盘,张兆会不会与其有所牵连呢?
不过从王安这怕是问不出点什么来的。
“对了,长安县令是几品的官?”
“正五品上。”
“原来如此,五品的官是有举荐的资格了。”
迪夫轻笑。
李渊武德五年三月间就曾颁布了一道诏令,京官五品以上方能进行举荐,而且举荐的举主连坐,一旦被举的人触犯了律令的,举荐的官员也得承担连带责任。
自己与这张兆素味平生,连话都未曾有过一句,从来没有过交集,他是怎么就敢去举荐自己的?
或许是他的意图以此抽身退却,试探李二对他的一个态度,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京师治下为官实属大为不易。
也或者他就是一个被人推出来放在了台面上的棋子,试图以此来看一看李二与迪夫的态度,或者迪夫如潮为官对他们会有些什么好处?
但是,最着急的人不是迪夫,而是莫名背锅的万年县令何寿,这奏疏虽然是写给李二的,但是想必经历了不少人的有,已经有不少人看过了的。
迪夫思索着,却被王安以为迪夫动了做官的念头。
“举荐?莫非是这个长安县的张明府举荐了迪兄,想去做官了?”
“怎么的,我便做不了官么?”
“那倒不是,不过我看迪兄要是做了官,这官肯定也是做不了长久的。”
“哦,这话怎么说?”
“迪兄不喜繁文缛节,想必朝中的规矩自然也是不耐烦的,这个还用问的么?”
“哈哈哈,还是王兄知我啊。”
迪夫笑着,王安都能想得到的事情,李二更加的了解自己,不会是想不到的。
此外,如果迪夫想要做官,以前李二又不是没邀请过,那会可是直接被迪夫一口给拒绝了,当时李二还是深表遗憾的。
至于这封奏疏,直接拒绝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抄一份给自己呢?
迪夫有些想不通,但是却好像抓到了点什么。
王安的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李二托他带来的一封信?
信?
这个信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