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教坊司里的男妓
大渊,宁城教坊司,乐房。
褚西捂着脑袋悠悠醒来,冷,浑身冰冷,尤其四肢,被冻得都没有了知觉。
周围没有别人,除了雪花簌簌而落的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屋外也是一片漆黑。
就着屋内微弱的烛光,褚西抱着近乎赤裸的胳膊起身,抬眼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季节,还有明显小了不知道几个号的手臂手掌,褚西顿时明白过来。
他穿越了。
与此同时,脑海中陌生的记忆一股脑儿涌入——褚西,前御史大夫褚严长女,九岁。
因其父并长兄……
等等,九岁长女?女的?
褚西懵了一下,没有枪杆子在手,意味着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他爷爷在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老天爷这是觉得他上一世被歹徒抢了枪然后爆头还不够,特意让他穿越过来继续体味“惨淡”人生的?
顾不上去管那些不断在脑海中打转的家庭背景,褚西颤巍巍伸手往腿间探去。
好在没有摸空,他才放心地长长呼出一口气,继续读取记忆。
可读着读着,他恨不能当场狗带。
“这特么还不如做个女的!”
原来,两年前,因原主的父亲纠察百官失职,还徇私枉法包庇其子,也及褚西长兄褚东的杀人之罪,惹得龙颜大怒。
皇帝处死了褚东不说,还罢免了褚父的官职。
原本事情到那一地步完全可以了结的,没承想,褚西的二哥褚南,因觉得自家兄长和父亲都系被人陷害冤枉,所以想方设法托关系走后门要再翻案。
可折腾了没几天,什么都还没查出,就又被人捅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素来看不惯臣子们滥用职权、党同伐异的行为,不分青红皂白彻底断了褚家众人的念想。
褚家男丁全被流放到边远的城池,无召不得回京,女眷则被发配到了京城以及附近几个城池的教坊司。
褚西因为年纪小,又长相出尘,被误认为是女子,和母亲褚岳氏、妹妹褚北,一道被留在了京城。
但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褚西是男娃,故意留他下来,是为了将来取悦那些癖好龙阳的达官贵人。
虽然吃不着,但现在的褚西仍旧很受那些客人们喜爱。
只是他越红,坊里的官妓们就看他越不顺眼。
当面背面骂他下贱骨头,身为男子,却甘愿献媚讨好男人,再过不久甚至要真正沦为别人的玩物,比她们女子还轻贱下作不说,还时常使坏虐待。
但未免被人看出然后同主事的女官禀报被罚,官妓们基本不会选择会留下伤痕的虐待方式。
不给饭吃、天冷了不给衣服穿,不让睡觉、任意指使之类,都是常有的事。
其母褚岳氏早在刚入教坊司不久之时,因想要带着一儿一女逃离炼狱,被发现后还“负隅顽抗”,直接被负责看管的宦官带着守卫们乱棍打死。
入了教坊司的女人,跟奴隶没有两样,死一个两个人,惊不起任何波澜。
没有母亲的罩护,小褚西的日子过得越发生不如死。
妹妹褚北虽然还活着,但因为年龄更小,完全不懂事,经不住别人三言两语挑拨,把他这个哥哥当瘟神一样看待,甚至同那些官妓们合起伙来欺负小褚西。
而今夜,时已冬至的天,小褚西衣着单薄被关在空荡荡、除了一些老旧乐器什么都没有的乐房里直到冻死,便是他那妹妹说谎诓他的结果……
回忆到此结束,虽然不认识那些人,但褚西还是愤怒非常。
习惯了堕落和苟且的人,即便再有神仙降世,怕也救不回她们已经污浊腐烂的心!
好在褚西前生是刑警,虽然在执行抓捕任务的途中被爆了头,但他的意志还有脑子都没有受到影响,小褚西和他哥哥翻不了的案破不了的局,他一定可以。
可是现在,关于那件案子,小褚西只听家里人三言两语提过,长兄褚东是在逛花楼的时候杀了人,死的是那楼里的头牌,别的了解几乎为零。
要破案就必须亲自再去现场问询查探,而这都是后话。
眼下他要做的,是必须尽快逃离这泯灭人性的人间地狱!
不停地搓着胳膊缓解寒冷,褚西轻手轻脚靠去乐房门边。
门从外面被锁着,褚西尝试撞门发出了一些声音,但没再听到别的任何动静。
窗户之类的也都被堵得死死的,除了一丈高的房顶中央那片三尺见方的明瓦,几乎没有任何可突破之处。
而褚西当下身高不到一米四,屋内除了编钟古筝之类的乐器,绳梯什么的,半点影子都没有。
即便爬到编钟之上,也够不着房顶的明瓦。
“这些人是真打算把人往死里整啊!淦!”
骂两句,褚西哆嗦着牙齿缩到大帘布下方,将自己裹了几圈后慢慢冷静下来。
“看这样子,逃是逃不出去了!即便能逃出这乐房,要逃出教坊司也不容易!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眼下敲击乐器或许能够把主事的引来,但就怕先来的是那些想原主死的恶毒女人!
如果身体没有变小,或许还有力气同她们搏上一搏……”
看着自己细得跟毛竹竿一样的胳膊腿,褚西愤怒之余又无可奈何。
“这特么太要命了,我这是刨人家祖坟还是怎么滴谁了,要这么整我!”
可是不论褚西怎么骂怎么说,都没有人搭理他。
忽然,他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系统?系统giegie?”
在人力所不及的情况下,褚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应该已经是穿越标配的系统上。
可不论他怎么唤,系统都没有任何反应。
“是我这系统太高冷还是咋的?难不成还要我亲它一口才会苏醒?”
自说自话,褚西撅着嘴“木马木马”地对着冷空气亲了好久。
可系统醒没醒他不知道,倒是门外,响起了一串轻微但可辨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边。
褚西闭上嘴,警惕地将目光落向微微透出亮光的门缝。
虽然没有手表手机之类的可以看时间,但生物钟很紊乱,时常半夜三更出任务的褚西知道,这个点儿,按古人的算法,已过了子时,正常人早就呼呼大睡了才对。
可来人不仅没休息,还打着灯笼来乐房,那一定不是将原主关在房里的那些人。
她们避人耳目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
可不是她们,来的又是谁?
褚西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屏息凝神,等待门外的人动作。
几息过后,“咔——”地一声,门被打开。
紧接着,一个身材肥大的高冠男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毛裘,笑眯眯走进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