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攻心
“哼!请阁下自重身份!”阿谣不屑道,“在天竺,至高无上之人,唯有我波罗王朝的波罗地护君王。皇帝,大将军,亦不过是我王的一个仆人而已,仆人本无从干涉主人的决定。念你们初来乍到,不予追究,望好自为之。”
“哦豁,原来,你早有自知之明,承认自己也是奴仆一个。”黄凤仙反唇相讥,“主人也好,仆从也罢,出于你口中的决定,却自比君王,本就大逆不道。退一步讲,既然你我皆是仆人,天下哪有仆人命仆人白白去送死的道理?难道贵国为了排斥异己,连敌我都不分了吗?”
“这里是天竺。你要想想清楚。”阿谣刻意加重语气,“天竺”二字说得沉缓而响亮,意在提醒黄凤仙,这里,只有他这个大将军说了算。
胡炜因担心家人的安危,唯恐惹毛了阿谣,对他的家人不利。
他赶忙装出一副自告奋勇的样子,谄媚阿谀道:“大将军,卑职愿意领军拒敌,与紫霞军决一死战。”
“好,你率军先行,我随后就到。”阿谣说完又强调了一句,警告道,“记住,别耍花样,我就在你的背后看着你,小心我的火枪会走火。”
胡炜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试想,前方对阵的,是天下无敌的火器营,已经够倒霉的了,还得时刻提防身后的黑枪。
腹背受敌,生存的希望,何等渺茫。
走上这条不归路,胡炜想的,已不是生与死的问题,而是在考虑,如何死得体面一点。
“风萧萧息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胡炜口诵《荆轲刺秦王》里的名句,怀着悲壮的心情,披挂上阵。
阿谣则率五万火枪军紧随其后,他阴恻恻地笑着,对二弟阿言道:“这群愚蠢的家伙,还真的以为地护王想重用他们,简直是异想天开。”
“大哥!”阿言不解道,“那当初,你费心费力,让我等想方设法多赚取宋人,为我朝效力。这与你的初衷,岂不是自相矛盾?”
“哈哈哈!”
阿谣大笑:“这一点也不矛盾。二弟,你有所不知,君王的用意,是在利用他们获取有价值的情报,而后,伺机让他们自相残杀。消灭一切异族,这才是君王的最终目的。留着这些异族之人,迟早是个祸害。”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教导!”阿言茅塞顿开,阴森森道,“那我们就跟在后面看好戏吧,必要的时候,我们再补上一刀!哈哈哈。”
杨延昭与萧天佐二人,因伤势严重,不能骑马上阵,只得在营帐内继续休养。
“萧将军!”杨延昭恨恨道,“赵楠那厮,忒不是东西,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便惨遭毒打,本帅恨不得现在就奔赴前线,报这一顿棍棒之仇,你是何想法?”
“杨元帅!”卧榻的萧天佐同样憋着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儿撒。见问,他咬牙喝骂道,“想我萧天佐,对那厮忠心耿耿,出生入死,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悔不当初。待我痊愈,有朝一日,定要手刃赵楠,以雪我心头之恨!”说着,双拳头只捣床铺,“啪啪”作响。
“闭嘴!再聒噪小心尔等狗头。”在帐外监视二人的天竺小喽啰,呵斥道。
阿谣派小喽啰来监视营帐里的动静,他本来不该说话,暴露身份的。
奈何昨夜赌钱,他输得分毫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心里有气,正自己和自己较劲,烦闷着呢,本指望靠监视能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得到大将军奖赏,或许有希望还清赌债。
小喽啰满怀希望,偷听到的却是一堆牢骚废话。情报换不来赏钱,他焉能不气?当下心生恨意,气急败坏骂出声来,不小心走嘴了。
萧、杨二人对视,会意一笑,开始大喊大叫。
“哎呦,我的伤口好疼,叫郎中,我需要换药!”
“哎呦,我也是,伤口好疼,叫郎中,我也需要换药!”
二人一唱一和,大声叫嚷。
“唉!我这倒霉催的,想清净一会儿都不让人消停。”小喽啰怒掀门帘,一脚踹开柴门,咒骂道,“喊什么喊?疼也得给我忍着,你们的郎中,全都上战场了,喊破喉咙也没用。若再敢啰唣,信不信我用火枪再给你身上添几个窟窿?”
“唉,世态炎凉,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萧天佐含悲长叹,“想我萧某,当年也是九五至尊之身,号令天下公卿,何等的荣耀?荣华富贵,视金钱如粪土。可惜了,我坐拥黄金白银,财富无数,却无福消受,真痛杀我也!”
“就……就你这鬼样,居然当过九五之尊的帝王?”小喽啰撇嘴嘲讽道,“吹牛谁不会,我还当过波罗王呢!你一个身残志不坚的孬人,还幻想当君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天佐细细打量小喽啰,他身材高大,头裹白巾,面貌粗犷,皮肤糙黑,宽厚的嘴唇上没有血色,透露出一副懒洋洋的倦怠模样。眉毛稀疏,两只眼睛眯缝成一条细缝,隐约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狡诈,又显出一丝自以为是的愚蠢。
萧天佐坏笑道:“军爷果然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像极了我紫霞国的一位大将军,大家都叫它“骡子”。
杨延昭频频点头,帮腔道:“马母驴父,生子曰骡。果然像极了骡子,不愧是世间少有的奇貌。”
小喽啰也听不懂“马母驴父,生子曰骡”这样的文言文呐,以为是好话,自信突然就冒出来了,无比骄傲道:“不瞒你们,我对我的相貌还是很有信心的,我相信,我比骡子更威武雄壮!”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道。
“嗯,军爷这气势,果然不输骡子,”萧天佐伸出大拇指,啧啧称赞,“甚至比骡子他哥,禽兽大将军还威风,还帅气。”
“萧将军,这话就有点过了。”杨延昭善意提醒道,“老百姓口口相传一句评语,尤其是美女佳人随时都挂在嘴边:永远不要和禽兽比。”
小喽啰闻听所有的女人都如此袒护这个禽兽,他当然不服气,继续猛拍胸脯,啪啪作响,手举拳头,用一种不决高下死不休的气势道:“这是何道理?我偏要与他比试,一争高下。”
“多谢提醒。杨元帅所言极是。我劝你还是别比了。”萧天佐悠悠道:“赢了,你比禽兽还禽兽;输了,你连禽兽都不如;平手,你和禽兽没有什么区别。”说着故意侧身,露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
“那,就更得比试一番了。我堪比骡子,我比禽兽还禽兽,我定要做天下第一禽兽!”小喽啰得意洋洋,志在必得正说着,忽然看见了金子,他登时眼神发直,喉咙发干,直咽唾沫。
叫嚣与禽兽决一雌雄之事,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见到金子,无疑是像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此时只有一门心思:只要这锭金子,能据为己有,什么骡子禽兽的,统统见鬼去吧!即便你让他去挖祖坟,他也会二话不说,毫不迟疑地扛起锄头开掘。
也许有人不信,认为古代的金子,含金量并不高,一锭金子而已,哪有那么邪乎。
天竺波罗王朝,用的货币是贝币。
就是贝壳,海贝。
王公大臣,用的是银币,贵族用的是铜板,市面上流通的,即是贝币。
金币少之又少,况金锭呢?这不亚于一件从丝绸之路运过来的国宝瓷器啊!
天竺人的认知里,来自中国的瓷器,是最具价值,也最为宝贵的。
要不,域外众国,怎么会不约而同,都称中国的国名为瓷器呢!而且一直沿用到后世。
其次,便是眼前的金子了。
要命的是,萧天佐一个“不小心”,从怀里又滑出一锭金子,同样黄澄澄、金灿灿,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小喽啰揉了揉眼,使劲看了看,没眼花,金子还在那里静静呆着。他心道:“丑人有丑福啊,莫非他真的是曾经的帝王?”
想到这里,他终于放下傲慢与偏见,腰弯的不能再低,行合十礼,恭声道:“君……君王,请恕贱奴有眼无珠,失礼怠慢。我愿匍匐在您的脚下,终身侍奉在您左右,为伟大的君王,做任何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
金钱又一次展现出它无比强大的魅力,金钱面前,贪婪自私的人性无处遁形。
小喽啰五体投地,完全拜倒在萧天佐脚下,静候驱使。
杨延昭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强忍笑意,严肃问道:“你们在营地留守的,还有多少人?”
不见兔子不撒鹰。
小喽啰眼神直勾勾看着金锭,又咽一口唾沫,显得很为难,回道:“我只是一个伍长,营地详情,自有上官署理,小的属实不知。”
萧天佐随手拿起一锭金子,往榻沿一扔,“归你了,下值到酒馆,要几斤好酒好肉,犒劳一下自己。”
终于梦想成真!
小喽啰眼前幻化出无限画面:赌场里,他高举金锭,所有的赌徒都对他顶礼膜拜。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赌场里的铜板和贝币,全都哗啦啦流进了他的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