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明正典刑与把控舆论
冒辟疆抬头看见崇祯后,很是一惊。
但他可不敢在崇祯面前,像在方以智面前那么说话,说什么不优待官绅的明季当亡之类的话。
冒辟疆现在只想活命,也就哀求着喊说:“陛下饶命啊!小生刚才只是一时气话,真的只是一时气话,还请您不要当真。”
“打死一条人命,还打伤一人,你现在给朕说,你刚才说他们是贱民只是一时气话,你觉得朕会信吗?”
崇祯质问道。
“这……”
冒辟疆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现在彷徨无措,内心惊恐不安。
“你一个生员就敢对百姓如此骄狂,可见我大明官绅们真是烂透了!‘爱民’二字早已被你们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崇祯叱责后,就命道:“继续审问!”
李若琏便因此继续问着冒辟疆:“你是不是有喝令家奴捅死了一名叫曾小五的百姓,还有喝令家奴打折了一个名叫曾小六的人?”
冒辟疆不敢承认,他知道皇帝都表态了,自己若承认,肯定免不了被治罪,也就否认着说:“没有,真的没有!”
“非要我们将曾家的人带来与你呈堂对质吗,你别以为你不承认这件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清河第六农兵大队有你是当天唯一过境之人的记录。”
李若琏说着就把烧红的烙铁抵近了冒辟疆的胯部:“不说的话,就烧烂你玩女人的器物!”
冒辟疆只觉得下面热烘烘的,一时紧张不已地说:“你们,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是刑讯逼供!”
“对付你这样的人,不用点刑讯逼供怎么行。”
崇祯回了一句。
王录对此也没有异议,因为在这个时代,很难调查取证,程序正义很难做到,只能先保证结果正义。
不然很多案子都会成为悬案。
看看历史上有多少疑案就知道了。
李若琏直接将烧红的烙铁直接朝冒辟疆贴了上去。
“啊!”
冒辟疆顿时大叫起来,全是哆嗦如筛糠。
“说还是不说?”
李若琏在持烙铁的铁棍上加注着劲道,继续问着冒辟疆。
冒辟疆咬牙点头:“我说,我说!”
李若琏这才把烙铁取回。
冷汗直冒的冒辟疆控制不住的涕泗横流出来,道:“我是喝令家奴杀了曾小五,打了曾小六。”
冒辟疆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就因为这件小事给落得个子孙根不保的下场,他内心此时非常悔恨,因为他还没对董小宛梳笼呢,如今那里就被烧了!
“动机?”
李若琏这时候问道。
“因为他们拒绝向我服役,我想给他们点颜色。”
冒辟疆回道。
李若琏又问道:“你可有役使百姓的官府传票?”
冒辟疆摇头:“没有。”
“那你有什么资格役使附近百姓?”
李若琏问道。
冒辟疆突然大声喝问着李若琏:“大家不都是这样干吗,你们锦衣卫难道不这样吗,抓几个老百姓做几顿饭,或搬运货物,这不是常有的事?”
“你胡说!”
因崇祯在这里,李若琏大声回驳了一句,道:“我们锦衣卫从不扰民!”
“让他在供词上签字。杀害与打伤朕的屯垦军,视人命如儿戏且不论,明显将朕也没瞧在眼里,着有司以大不敬之罪与杀人殴伤人罪,将其明正典刑!”
崇祯这时候淡淡地回了一句。
冒辟疆这里正因为李若琏否认锦衣卫也扰民而冷笑着,却突然听见崇祯要对他明正典刑,而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正在离开的崇祯。
明正典刑的意思是公开处以极刑。
而不是公开判决的意思。
所以,冒辟疆此时也就基于求生的本能,而忙喊道:“陛下!小生是复社四公子之一,于江南诸生中名望甚重,陛下真要诛小生而得罪江南诸生,留下千古骂名吗?!陛下,您还想不想要江南!”
崇祯站住了脚,转身看向了冒辟疆。
跟随崇祯一起来的王录这时候冷声问着冒辟疆:“你在要挟陛下?”
冒辟疆早就听闻如今大明首辅是陛下特简的一名叫王录的青年,但最是神秘,从未向通政司递过奏疏,也未在票拟上留下过自己的笔迹,甚至还从未见过除皇帝和吴王以及内阁诸大学士外的任何人,以致于无人知道其籍贯来历。
但冒辟疆现在倒没心思了解王录,因王录问自己,也就回道:“小生不敢!小生只是想让陛下明白一些,别一味听奸臣蛊惑,而做出自掘根基的事。陛下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陛下这样做,就不怕天下士子皆站到流寇或建虏一边去吗,哪怕是太祖当年,那么铁腕,也得用读书人,难道陛下就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靠读书人?”
“读书人并不都会为了你冒辟疆去骂陛下,乃至背叛陛下,至于那些因为你冒辟疆而要跟陛下作对的读书人,要么蠢笨至极要么坏的至极,用也无益。你挺把自己当回事的。”
王录笑着回道。
“姓王的!你怎么这样,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文臣,为何不替读书人说话!”
冒辟疆激动地叱问着王录。
王录没有理会冒辟疆。
崇祯这时候也懒得再理会冒辟疆,他前世已经被士大夫坑了,这一世哪里肯在相信冒辟疆,何况,他知道自己这一世的使命就是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而不是保住大明宗庙基业那么简单。
只是崇祯对冒辟疆口中的“复社”与“复社四公子”倒是比较感兴趣,也就询问起王录来。
王录回道:“这是江南文人们自立的一个社团,目的是匡正朝纲,救国救民,但因为成员复杂,结构松散,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救国纲领,一直以来于朝堂上也只是沉溺于党争,于民间则好于空谈。”
“那对朝廷的威胁大吗?”
崇祯问道。
王录笑道:“威胁倒是不大,但若不善加引导,会对拯救天下百姓的事业造成麻烦。他们最大的优势在于对舆论的把控,最爱做的是内斗。但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君子亦有小人。”
“舆论的把控。”
朱高炽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沉思片刻后道:“想必是因为祖父开创社学制度两百多年后,导致天下人读书人多如过江之鲫,以致于民间识文断字者甚多,而好立社议政讲学者也跟着增多。”
王录点头道:“胖子分析的没错,如今的明朝,与你们当年做皇帝时不同,宗族型关系开始在向社会型关系演变,以致于开始出现各种文社这样的社会性团体。”
朱高炽听后道:“真是不到民间不知社稷内部之变!”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咱也算是想明白了,这社稷也是在变化的,靠咱立的祖训和圣人书治国不够,朱由检,你得多去了解自己的社稷内部是何情况。”
朱元璋这时候也对朱由检嘱咐起来。
“孙辈谨记!”
朱由检回了一句,又道:“这次若不是南迁,孙辈还真不知道官绅竟已经对百姓骄狂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他们竟开始结社结盟。”
“天下读书人增多,尤其是江南这地方,几乎一个县读书举业的都有几千人,最要紧的就是防止这些读书人利用舆论来煽动民众,给朝廷推行相关政令制造麻烦,毕竟百姓多不具备明辨事理的能力。总之,舆论把控这块,朝廷如果不去占领,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去占领。”
王录这时候说起了宣传方面的事。
“这倒是个要紧的事。”
朱高炽点头回了一句,道:“关键是怎么动员?”
“任命善于创作戏剧、话本的士大夫创作利于天下兴盛的相关作品,以故事的形式让天下百姓知道外虏的可恶,流寇的破坏。”
“另外,创办在能使天下百姓看懂的报刊,不像《邸报》那样只登载消息,要在登载消息的同时,登载相关议论性文章和说明性通告,使百姓明白朝廷相关政策的用意,引导风气。”
“还有,设置奖掖项目,对为天下兴盛有积极引导作用的优秀作品和创作者予以相关奖掖,进而使天下文人不必为‘权色财气’而只游于权贵之门,为其喉舌,而依旧为朝廷谋事,为社稷安宁尽心。”
王录补充道。
接下来,崇祯便下旨设立宣文院,且任命礼部尚书刘理顺兼任宣文院正卿,负责天下文宣之事,同时令内阁与九卿荐举能为天下文宣事的官员。
王录倒是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阮大铖。
他记得这阮大铖在历史上很善于写戏剧剧本。
当然王录知道阮大铖是个没什么信念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历史上因此先投东林,后又投阉党,左右逢源。
不过,王录有意寻几个这个时代儒家信念没那么强的文人抨击一些束缚国民的思想,故而也就打算用用阮大铖这种没什么信念的人。
王录还特地让自己聘用的幕僚把自己推荐阮大铖为宣文院少卿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很快,阮大铖的好友马士英就先在淮安知道了阮大铖被王录荐举的事。
马士英得知后颇为兴奋,但也很不明白,心道:“首辅怎么知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