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璟此时梗咽的说道:“陛下怎会如此去想。
要知孙大人的秦军此时还在陕西,待其练军成功后,出陕剿贼必定大捷,到时叛军倾刻间可灭。
何况九边还尽在我大明手中,就算到时事与愿违,我们还可以退守京师,等待各地勤王兵马。
京师有成国公所统领京营的十几万兵马,定然可以守住京师,因此绝不会出现陛下所说的情况,还望陛下宽心。”
崇祯突然感到浑身乏力,叹了口气道:“中葆(蒋德璟)不必安慰朕,中葆所说的朕心里明白。
如今孙传庭手中的秦军是我大明最后一副家当了,李自成现在又今非昔比了,而孙传庭兵员粮饷皆不足。
如若此时一旦出陕,赢了自然好,一旦输了那就是全军覆没,而说赢的话,又有几成把握呢?
如今流贼势大,朕也知晓,很多人都是十八子主神器,一个个想着明亡兴顺,而愿为朕死战的又有几个。
至于京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众卿应该比朕清楚,朱纯臣这个混账能练出什么东西?
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连三天都撑不过。”
崇祯叹了口气,沙哑说道:“至于勤王之军,还有谁?
像吴三桂,左良玉,刘泽清这些狼子野心之人会来救朕?
至于黄德功,秦良玉,周玉吉等少数人到是忠,可不是太远,就是兵力太少。
真赶来了也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何况大明也只剩这些忠心之将,也都有任务在身。
日后想要重振大明还是要靠他,因此也动不得呀。”
继而崇祯又怒道:“还有京城中的那些文武勋贵,哪一个不是狼子野心之徒。
不说全部杀掉,哪怕是隔一个杀一个,恐怕都有漏网之鱼。”
众人听得不敢接话,陛下此时正在怒头上。
崇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又问:“倪爱卿,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倪元璐苦涩道:“回陛下,如今的国库早已空空如也,陛下将百官捐银拨入国库不久,臣去清点时也早就没了。”
崇祯听后冷笑道:“朕知道朝廷缺钱,但也只是朕缺钱而已,那文武贵勋却不知有多富裕。
哪一个平日里不是穷奢极欲,穷?那只是在朕的面前罢了,他们无非是觉得朕拉不下脸,并仗着朱纯臣手里的京营而已。
觉得朕不敢动他们罢了,看着吧,朕一定要让他们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众人听的打了个寒颤,如果真要清算起来的话,恐怕到时要血流成河呀,而且一旦鱼死网破,陛下的胜率可不大呀。
崇祯看众臣们的面色变幻,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接笑道:“朕直说了吧,叫各位来此就是为了此事。”
众人听的脸色诧异的望向崇祯。
未等他们开口,崇祯直接说道:“朕其实从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事。
前阵子收购鼠尾是为了防范鼠疫,因为流民的原因,导致山西的鼠疫传到京师,恐不久就会泛滥。
朕已派人去寻访名医,不日便会到达,此举不过是稍稍拖延。”
崇祯继续道:“朕知道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京营,朕也看过了账目。
其账面上说是有十几万,但实际恐怕也就五六万而已,而且真正能战之兵恐怕又不知会少多少。
只是如今勇为营人数终究还是太少,朕也才扩招新军没多久,让英国公参与进来,并且以太子的名义。
这些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只是为了让朱纯臣那些人放掉戒心罢。”
崇祯叹了口气道:“朕心里清楚,想要拯救现在的大明,他们这些人是肯定有清掉的。
而且如此一来,还可以填充国库的钱粮。”
众人听的惊呆了,谁都没想到陛下竟然早就开始布局了,花费这么多的精力,所图必然不小。
而且以陛下的语气来看,绝不可能只朱纯臣那么一两个人。
倪元璐探道:“陛下的意思是用成国公的家产来填补国用?”
崇祯冷笑道:“朱纯臣一人的家产能有多少?像陈演,谢升,那么多文官贵勋难道不该死吗?”
【果然】,众人心中想道。
蒋德璟此时连忙开口:“陛下所说确实不错,可一旦当真如此,到时必定牵连甚广,定然使得朝廷动荡。
大明此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呀。”
崇祯点头:“三辅所言不错,因此朕只诛杀典型,其余人等不深究,也就不会牵连太广了。”
众臣听后点头,他们知道这是定下调子了,朱纯臣那些人必须死,其余的嘛,就看你自己识不识相了。
是想人财两空,还是要财不要命。
在场的人并不是死脑筋,所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嘛,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大明想要救回来,恐怕只能下猛药了。
这个法子也是不错,只是还有两个问题。
第一,要确保陛下手中的人马一定能弹压京营,否则到时恐怕就会是,陛下为何要造反了。
第二,要以什么理由出手,这么大的事要师出有名呀,否则天下必然不服。
还是蒋德璟开口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崇祯对于这两件事之前就有过思考了,于是直接开口道:“永明说过了,朕的这只勇卫营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强兵。
成军之后对付京营完全不成问题,因此能否弹压京营这个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至于理由,朕现在在他们的眼中已然是昏君了,要是厂卫和各位再添一把火……
而此时福王不日进京,此时在京师的勇卫营又是弱兵,人也少,你说他们有没有胆子去搏个从龙之功?”
刚开始众人还想着永明是谁,记得那个新晋的锦衣卫指挥使,陛下好像就叫他永明,莫非是那个年轻人?
可当他们听完之后,顿时被崇祯的话惊得不能言语,陛下的意思显而易见,是想让那些人谋反。
这个罪绝对是十恶不赦的,哪怕只是粘上了,那也是抄家灭族,祸及九族呀。
不过这个罪也确实符合崇祯的要求,谋反的范围真说起来也不会太大,而且能参与其中的必然是高官显贵。
对于那些中下层的官员,并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到时大明依旧可以勉强运转。
而且谋逆这个罪名,他的主动权完全在皇帝的手中,到时该怎么样,完全在于陛下。
此时殿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恐惧,或者说是一种无名的压力,这种感觉来自于眼前的崇祯。
也来自于陛下身后出谋划策的那个人,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