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如此拿人命当儿戏,竟然说杀就杀,朕绝不能饶了他!”
曹髦回宫后依然是气愤难平。
诸葛诞从李同那里了解事情经过后,原先还以为陛下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王脩杀侍女逼迫陛下喝酒的行为,让陛下感觉受到了侮辱。
不过经李同后来又一番描述才大概明白,原来陛下单纯就是因为王脩杀侍女这种小事而愤怒,于是劝解道:
“陛下,请息怒,王脩此人确实狂妄,其冒犯陛下,该当死罪。但其杀家奴,仅属于私事而已,不得陛下如此置气。”
看着诸葛诞那似乎习以为常的表情,曹髦是一脸惊愕,如此随意杀人,就如同杀鸡鸭一样,居然只是被轻描淡写的认为是私事?
“尚书令,朕曾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残肢断臂,但都没今天这种事给朕的震撼大,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没有什么过错,居然说杀就被杀了,真是命贱至不如猫狗!”
“陛下,家奴本属于其家主私人财产,按照大魏律,主人有权决定家奴生死的。”
曹髦再次震惊,这简直刷新了自己的三观。
曹髦知道魏晋时期,有贱籍存在,但没想到人命竟然贱到如此地步!
“那天下的人皆是如此吗?”曹髦怒问道。
“陛下,市面上一个家奴并不便宜,像美姬这种就更值钱货了,一般没人像王脩这样,随意就杀的…”
“哈哈,想不到爱卿你的重点只是为了钱财的多少而劳神,难道你们就看不到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阿猫阿狗!”
曹髦怒极反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的真正可怕之处,简直是吃人!
面对曹髦的愤怒,诸葛诞着实有点不解,这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杀了一个侍女而已,陛下为何会如此小题大做?
看来陛下是有意要找王脩的麻烦了…
诸葛诞垂首无语。
“李同,朕要这个王脩抵命,去派锦衣卫,给朕把他抓起来!”,曹髦依然气愤难消。
李同应命后,正欲出去实施,一旁的诸葛诞立马反应过来,喊了声“慢”,随后稍微提声道:“陛下,臣为陛下考虑,请恕臣无状。
臣觉得杀一王脩并无所难,只是陛下若要以杀人抵命的罪名前去抓人,怕是不妥,大魏并没有杀家奴要其主人抵命的律法,若锦衣卫以此前去,陛下恐遭人非议…”
“真是岂有此理!”曹髦将案上的几本书籍,随意抓起,然后愤怒的砸到地上。
“陛下,息怒,若想治此人之罪,并不难,找个其他由头即可,请陛下三思。”
曹髦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淤气后,再次朝李同命令道:“你派锦衣卫给朕去仔细的调查这个王脩,但凡有一件作奸犯逆之事,你都给朕把他抓起来!”
“是!”李同应声而去。
曹髦看着李同前去的背影,气息也似乎顺了一些,冷静了片刻后,对诸葛诞说道:
“爱卿,汝可知老子曾言:君要爱民如子,百姓亦要视君如父。
朕的子民怎可随意遭人杀戮?
世家、门阀、豪族,这些权贵阶层,养蓄的私奴随其主、任意肆杀,竟犹如猪狗!
人命如此之贱,朕真是深为痛心。所以,朕决心要废除这种贱籍家奴制度,不知尚书令如何看待?”
“陛下,这…”诸葛诞一时不知如何答复,毕竟一直以来,家奴没有人权这种事,是贯彻在每个士大夫阶层内心的,没听说过处置自己的财产,还要受到惩罚的。
“陛下,家奴大部分来自于贱籍,本就是大逆之人与不入流行业、等贱民的后代,像陛下设立的教坊司,里面的官妓也属于贱籍行列,若要废除,则良贱无序,似是不妥。”
听诸葛诞这么一说,不禁让曹髦感到有些恍然,原来废除贱籍真不是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就能了事,涉及到包括士农工商在内的所有行业从事者的社会纲常秩序问题。
若要彻底废除贱籍制度,那么自己设立的教坊司,以及那些充军的逆贼之亲属等,都将被视为良籍,还有那些从事如戏子、娼妓等不被社会认可行当的从业者,也将变成良人。
从前世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职业不分贵贱,当然是公平的好事,但就目前这个时代来说,肯定不太适合,太超前了,贸然实施,恐怕产生的一系列后果,是自己完全无法预料的。
“尚书令所说有理,是朕冒失了,这贱籍制度看来仍需保留,不过朕依然觉得,所有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无罪轻易剥夺之,于天道不合。
家奴同样也是人,岂能随意杀之?人命关天,此事非解决不可!”
“陛下圣明,那陛下可下旨,任何人的性命、包括家奴等在内的贱籍之人,皆受大魏律保护,凡是有杀害他人的行为,都要经官府审判问罪。”
“善,爱卿建议正合朕意,但还得加一条,奴仆有触犯魏律而犯罪的,也要交于官府审判后惩处,其主不得私刑而授,违者其主亦受严惩!”
“是,陛下仁厚,臣谨遵陛下旨意…”
…
今日城西锦衣卫镇抚司大院内,显得有些忙碌,因为刚刚锦衣卫们抓来了,一名陛下特意下旨要求逮捕的犯人,这还是镇抚司自创立以来,第一起抓捕犯人到这审查的案件。
这镇抚司当初是伐蜀归来后的皇帝,亲自创立并命名的,属于皇帝特许的锦衣卫审案衙门,是独立于刑部衙门以外的特权审查机构,且有自己的监狱,诏狱!
虽然世家门阀们对于皇帝设立这样的机构很是反感,但无奈如今皇帝的权威,在灭蜀后已经如日中天,再无世家以及任何个人和群体能将其撼动,世家门阀们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暗自叹气。
不过,曹髦创立诏狱也不是为了大搞恐怖主义气氛,而是曹髦觉得在科举制度以及相互制约的官制,没完全成熟起来之前,绝对不允许有人能够威胁到自己的皇权。
抛开个人英雄主义、需要强大的皇权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不说。
就是自己以前那段被司马昭等世家门阀压迫的经历,也会时刻提醒着曹髦,要抓紧手中来之不易的权力,毕竟只有权力才能维护自己的生命,更只有这无上的权力,才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而创立诏狱就是震慑百官的最佳利器之一,也是维护皇权统治的、最直接且最有效的一种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