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金威常年在浙东南面到处抢掠以及忙着和倭寇头子争地盘,还有商议着如何瓜分金银珠宝,哪里知道扬州四道官面上的一些事情,而且金威嘴痛恨的就是朝廷官府,他也向来厌恶那帮子在他眼里就是孬种的狗官,但这些不足之处,海盗二当家却是了如指掌,这不得不令人胆寒。
金威不满道:“什么御史?这和他有个屁的关系,再说我的刀下什么官没斩过,上至四品知府,下至无品小吏。我和井上三郎商量好了,让他在浙南和闽北处搞大动静,我乘机北上直奔这杭州城,要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若非兄弟你及时赶到亦或者晚上半日,我也只好带着一众弟兄跑到海上去了。所幸上天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你听听,弟兄们今儿是多高兴,我想就连往日里过年都没今日开心!”说着说着,金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而接下来二当家的一句话,却令金威不得不慎重起来。
“大哥,您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威用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做出洗耳恭听之状。他能做到海盗的大当家的位置上,肯定不是什么有勇无谋之人,素日里用五大三粗的表象来迷惑他人,实则是心细如发之辈。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位义弟身负血海深仇,所以他才选择了反问之。
“若是大哥只局限于占山为王亦或者抢夺金银财宝,那么小弟奉劝大哥带着一众兄弟于三日后掌灯时分前撤出杭州府,否则再往后就难说了。我知道大哥您或许舍不得这块用无数弟兄的命打下来的肥肉,可这肉吃多了也容易不消化,一个不小心吃撑了走不动道就容易被人逮住。倭寇那边能替咱们撑多久,你就想想吧,还有江南,江西,金陵,淮南的官军都还没动呢?光凭咱们可守不住这杭州城!弟兄们当中指不定也有许多人是抱着抢上一些银两的念头,等过段时日就随便找个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去了。”二当家一面分析,一面劝说道。
金威怔怔的看着隐藏在硕大的黑色斗篷中,头戴面具的二当家,示意后者继续说下去。他可不信二当家会没有法子,这只是一种说辞罢了,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
二当家继续道:“若是大哥的心不止如此,小弟有把握可以让大哥您裂土封王!就是席卷天下也未可知!”
要说金威不动心那是假的,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是故一时间犹豫起来。
“昔年汉高祖不过是一介亭长,而那楚霸王却是名门权贵之后,可最终取得天下的却是开创了大汉四百年基业的高祖皇帝,还有当朝太祖皇帝于金陵起兵前,也不过是一斗升小民,甚至还因为吃不饱饭,去了寺庙里当了和尚,可谁人能想到他日后之成就!”
“可咱们是刀口舔血的海盗啊,而且弟兄当中正如二弟先前你说的那样,他们是走投无路才投奔了我等,可你当下说的可是要造反,推翻朝廷啊!这如何能够让一众弟兄信服且追随,你我纵使有心,只怕他们没那个意思啊。更何况我们这一路来杀了那么多人,这名声早已烂透了,那还有人愿意帮助咱们!”
“大哥果有此心?”二当家突然笑道,只是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很是怪异。
“若是事不可为,大不了往后余生一辈子呆在海上了,琉球那边我还留了些底子在那,也足够咱们兄弟二人花上几辈子了。哈哈......”金威亦笑道。
“好,大哥,你且安排一间密室,你且听小弟我为你筹谋!”
......
金陵甄家,一执事快步走入甄应嘉的外书房内,启禀道:“老爷,轿子已经准备妥当了!”
甄应嘉见他前来,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摆放在墙边的西洋钟,此刻离子时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来人!更衣!”甄应嘉自椅子上站了起来,顺道将自己手中那本只看了几页的书给合了起来,自打两个时辰前,他自门上收到一个自称‘局外人’的拜帖后,就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微黄的烛光映射在在白色封纸的拜帖上,就好似给它披上了一件黄袍。不过甄应嘉还是将这份拜帖给用烛火烧了,以免留下证据。算起来,这个拜帖上次出现的时间还是五年前的夏天,甄应嘉记得那日好像是过了端午没两天。
他能猜测出这个‘局外人’背后的主子是谁,只不过当下有些事情还不明朗,他还需要再等等。但是五年后的这个冬天,这封帖子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就表明那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而浙东道杭州府的沦陷恰好也在此时,这不得不让甄应嘉心中重新考量起来。
所以他再三思虑之下,还是决定按照帖子中给的地点去看看,顺道弄清楚浙东杭州府一事的前因后果,再做出自己的决断。
甄应嘉在更换好衣服后,便由执事以及心腹小厮打着灯笼,举着伞自角门而出,乘坐早已备好的轿子快速离开了甄府。
这一夜,江南又下起了雪,说来,这已经算是自入冬一来,江南迎来的第二场雪了。
轿子外时不时的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和轿子上下晃动时产生的嘎吱声融为一体,听起来倒是颇有节奏。
甄应嘉双目前视,望着随风摆动的厚实轿帘,帘子与轿子因晃动的原因时不时的会透进来少许光亮,然而甄应嘉却是毫不在意,他只是盯着帘子正中间的那一团黑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而后又传来铜环叩门的声音,随后又像是两个人悄悄的说了什么,甄应嘉知道这是到了。
“吱呀!”
深夜,一道偏门被人从里打了开来,而后轿子再度被人抬起,缓缓进了院中。
“老爷,老爷!”轿外传来心腹小厮的提醒声,令得甄应嘉渐渐回了神,他轻哼了一声,然后用手打了一下头耳两侧的窗子,小厮见状,连忙提着灯笼上前命人将轿子前侧压低,顺道亲自用左手将轿帘掀起。
甄应嘉头一低然后从中走了出来,四周一片漆黑,唯独顶上一间窗户透出些许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