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切莫再犯糊涂了。这一次你的小命差点就折在今日了,若非老太太,你叫我来日如何向你老子交代。老爷素日里虽对你严厉,可何尝不是对你抱有重望,你怕他,娘知道,这也是你的委屈。可世人都是这般过来的,就连你那兄弟也是一样,甚至受的苦,流的泪比你还多,你自个儿想想,这些年你那兄弟遭受过什么。娘知道你和他不一样,也不应该拿他和你比,可有些事儿啊,你要提前明白,这也是你将来立身处世之本。”王夫人一一嘱咐道,“从今往后,娘会叫人考较你的功课,这也是为了来日你老子回京,他若知道你用功了,想来今日之事传到他耳朵里,他也能有所宽慰。”
“可是能不能再等上几日,最起码等晴雯的病好了,再搬出来也不迟!”贾宝玉嗫嚅的说道。
“晴雯?病了?”王夫人唬了一跳,这宝玉屋里的丫鬟病了这事怎么她才知道,按照府里的规矩,丫鬟病了,是不许住在园子里的,以防传给主子,这成何体统。贾宝玉见母亲王夫人面有愠色,忙垂首不言了。
“玉钏!”王夫人朝着门外唤道。
“哎!”玉钏快步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对着宝二爷行了礼,然后恭敬的等候着王夫人的吩咐。
“上次,就八月里的时候,宝玉屋里来我这送插花的是谁?”王夫人问道,为了让玉钏尽快的想起来,王夫人又提醒道:“就是后来我又赏了些衣物给她的那个!”
“回太太的话,是二爷屋里一个叫秋纹的二等丫鬟,当日里太太,二奶奶以及赵姨奶奶,周姨奶奶以及我们一众丫鬟都帮着太太您替三姑娘找衣裳,中途秋纹领着麝月两人一道过来的,太太因着二爷的孝心当时一高兴就赏了秋纹两件衣裳。太太要问的可是这件要紧事?”玉钏一字不落的说道。
“对,秋纹!原来是她,倒是个好丫头,明儿我亲自去瞧瞧。还有这秋纹和晴雯可是同一个丫头?”王夫人又问道。
“不是,秋纹是二等丫鬟,而晴雯是一等丫鬟,晴雯原是老太太屋里伺候的,后来被老太太赐给了宝二爷。至于别的奴婢就不清楚了,待会等袭人来了,太太可以询问袭人,她毕竟是宝二爷屋里的大丫鬟,凡事必定是一清二楚的。”玉钏虽不知王夫人是何用意,不过谨慎点总没错。当初姐姐金钏的死属实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尊卑是万万不能被打破的,这是府上的大规矩!是故玉钏知道晴雯的事,也不会详细的说与王夫人,以免王夫人认为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玉钏始终牢记王夫人素日里的教导,从不与贾宝玉走的太近,如此才能够安然无恙。
“都是伺候宝玉的,还分什么老太太给的,真是笑话!难道她还仰仗着老太太的势欺负宝玉不成?宝玉!你说!有没有这一回事?”王夫人冷笑道,然后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忙摇头道:“太太,这是没有的事,她们往日里并没有欺负我,太太若是不信,等袭人回来了,您再确认一遍就是。”
“嗯。”王夫人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眼下不宜大动干戈,宝玉情况不稳定,其余的日后再说吧。而且老太太那态度还不明朗,此刻若真的处置了这个叫晴雯的丫头,只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到时说不定自己又得被叫去挨训,不过这个晴雯王夫人倒是还未见过,也许见过也忘记了,索性先记下此事。
“太太,这马上就三更了,是不是该让二爷歇着了?”玉钏的一句话反倒提醒了王夫人,王夫人看着满脸愁容的贾宝玉,心头也是一软,然后又叫来周瑞家的,安排诸项事宜,便领着宝玉自往自己的小院中而去歇着了。至于袭人,王夫人睡前吩咐了玉钏说是明日再见。
京都冬夜的月凄冷孤绝,映射在每一个人的梦中。
大观园,苍泱筑,林黛玉正秉烛在梳妆台前伏案书写着什么,像是一首五言绝句。微弱的烛光映在纸面上,林黛玉目中充满着踌躇,思念甚至还有一丝怅然。
“姑娘在做什么?”紫鹃悄声的来到林黛玉的身后,问道。在幽暗的角落里,一道身影也微微的动了动,然后又寂静的沉默了下去。
“没什么!”林黛玉有些慌乱的将纸张一揉,成了一个团状。看着这个团状的纸张,林黛玉不由的落下了眼泪,但很快又被她擦拭掉。只是这个细微的举动并未逃脱紫鹃的眼睛,紫鹃知道林黛玉心里又有了结,往年里只要姑娘默默落泪,无外乎自个儿在自苦,原因有思念父母,感叹自身体弱多病,甚至有时候会为了落花,流水而伤感悲戚。
没亲事前,姑娘落泪,可现如今有了亲事,姑娘还是不自主的落泪,这明显就出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于是紫鹃询问道:“姑娘是不是在想攸大爷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否认道。可紫鹃何等慧心,林黛玉紧咬的嘴唇,微红的耳朵,以及美目中那一丝慌张,这些都被前者尽收眼底。不过紫鹃并未当着林黛玉的面拆穿,自家姑娘面子薄,禁不得调笑捉弄,真恼气起来,可是会发脾气的。
想到这,紫鹃不由的笑出声来,只是这一笑,反倒让林黛玉好奇起来,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紫鹃,然后又害羞的垂下脑袋,“坏丫头,我让你坏!让你坏!”
“姑娘自个儿的事怎么反倒怨起我来了?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可姑娘却是摇头否定啊。姑娘现如今有了亲事,以后就更要注重自个儿的言行了,毕竟姑娘马上就要跟着老太太和王家太太进宫朝贺行礼了。”紫鹃笑着说道,目光中隐隐有着兴奋。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谁说我要去的?还有老太太也没有准信出来,就你整日里搁这胡沁,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罢,林黛玉就将自己的手伸向紫鹃的脸部,紫鹃忙告饶道:“姑娘,我错了,我求饶。我瞧着姑娘白日里和笔箐以及纸岫去了凹晶溪馆,回来的时候脸上也无喜色,反倒比先前更加愁容不展,这又是为何?”
“紫鹃,你说他对我是真心实意吗?”林黛玉相当认真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