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凤丫头回来了没?”贾母突然看向替她摘下护额的鸳鸯,询问道。鸳鸯回道:“回老太太的话,二奶奶早就回府了,约莫酉初的样子,我记得那时候门上刚挂上大红灯笼没多久,天刚巧黑下来。”
“酉初?!”贾母的目光移至挂在墙上的西洋自行钟,当下里不过酉正二刻,是不是也太快了些,莫不成中间出了什么变故。贾母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想了想,还是命道:“去凤丫头那,叫她过来,我有话问她。”
鸳鸯瞧得贾母脸色骤变,急忙应下便是告退去了凤姐处通传去了。
不一阵儿,王熙凤在平儿的搀扶下急忙赶了过来,王熙凤先让平儿守在门外,而后一个人步入了屋内。
未及贾母开口问话,王熙凤便当即解释道:“老祖宗安心,半道上的时候恰巧遇着了王家的队伍。我按着您的吩咐将事情大概告知给了我婶子,我婶子听完后,便是领着林妹妹一同往北去了。”
贾母听了,心里仍旧不大舒服,不过原本难看的脸色总算变得温和下来。王熙凤揣摩其意,料想贾母应该是为贾宝玉一事犯难,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因为石夫人为何没将林黛玉直接带回王宅,相反而是折道往北的缘故。
对于前者,王熙凤一时还未看揣摩清楚,亦或者说是看不透,是故不敢往上面说,当即退而求其次,再度开口试问道:“老太太可是担忧林妹妹被我婶子带向了何处?”
贾母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着落寞的说道:“我确实在想你林妹妹去了何处,毕竟今儿是除夕,她又是头一回在外面过夜,虽说你婶子是她未来婆婆,可我这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担忧的厉害。你若是知道她落脚何处,待会托几个妥当人给她把素日里吃的药,喜欢穿的衣服,带的头饰给她送过去......”正说着,贾母竟是不禁落了泪,看的王熙凤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凤姐忙上前宽慰道:“老祖宗您这是......”凤姐也跟着落了泪,但又不忘记用手帕替贾母拭泪,继续道:“我婶子说了:‘知道老太太您心里舍不得,怕亲外孙女受了委屈,明儿年初一掌灯时分就给您送回来,至于王家的大门暂且还不好给林妹妹开,若是从旁的小门进去了,难免又让家里的奴仆丫鬟们轻视了,反倒不妥且不合规矩。如是偷偷摸摸,那就更不成个事,叫人发现了,必少不得流言蜚语,辱及两家名声体面。’是以婶子便带林妹妹去了北城一处名叫朋来的酒楼,对外可以说是林妹妹去查看自家产业,盘点账目,如此一来,也有利于林妹妹的名声。”
“得此大妇,王氏一门当兴啊!”贾母在叹息了一声后,便是看向王熙凤,拍着后者的手提点道:“你也应当向你婶子多学学,凡事要看的高些,远些,如此才是家族长久兴盛之道。”
“老太太提醒的是!孙媳定会牢牢记住!”王熙凤应声称是道,随后乘机又问道:“宝玉可好些了?我回来的时候,远远瞧着那院子里都是人,所以没进去探望,还请老祖宗不要怪我。”
贾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宝玉的痴病你是知道的,眼下虽服了药,略有好转,可也得再看些日子才好。还有等攸哥儿回了京,就着手操办剩下的三礼,拖不得了。你回去后,抽空挑个吉日出来,回头拟个章程,再拿来给我看一下,至于嫁妆的事,这些就用不着你们操心了,也不走官中走,我自有安排。”
王熙凤听出了贾母的果决,也不再多问,再度应了下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婆子的通报,说是尤氏领着儿媳许氏送了些可口的饭菜过来要孝敬老太太,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你也回去用膳吧,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伺候。三更天放炮仗的时候,你也别过来了,就在家好生歇着吧,现如今你也是儿女双全的,这本就是你的福分。”
“谢老祖宗赏赐的福分!”王熙凤笑着回了一句,便是请辞带着平儿从后门离开了。
次日五鼓时分,贾母等又按品级妆饰,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这一次是祝元春千秋。入了凤藻宫,贾母,王夫人才明白昨日那周太监贺喜之言的深意,原来圣上于数日前,确切的是在收到王子腾大破瓦剌五万骑兵后,特旨恢复了元妃一切荣宠,而且还多了不少赏赐。
可是元春知道这些身外之物再多,也极有可能会在一瞬间被全部收回。
宫里有规矩,家人见面不宜太过伤悲,是以元春不便,也不敢将心中愁苦说与祖母和母亲,一面是怕她们心里担忧,另一面是因为这一次恢复荣宠后,原本伺候的侍女竟是被换了一大半,甚至还比往常里多了一些。
这种变化让元妃觉得天威难测,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此为后话。
贾母等人自元妃处领宴回府,便是去了宁府祭拜列祖列宗。回到荣国府后,于荣禧堂接受众人行礼跪拜。
天色渐暗,可贾母仍未见得黛玉的身影,心里难免着急起来,但为了掩人耳目,又不好派人去门口打探情况。只因昨儿黛玉不在府中一事只有她和王熙凤知晓。
从昨儿个府上未出其它变故来看,王熙凤定然是安排妥当,一点消息都是没露,至于紫鹃也是贾母特意带去贾宝玉那的。
无奈之下,贾母只好回了自己的住处荣庆堂。因还未到掌灯的时刻,从外面看来,整个屋子内是黑黢黢的。
贾母忙命手底下的人点灯,而她自己则是在鸳鸯和琥珀的搀扶下进屋,贾母没发现的是鸳鸯和琥珀二人都是嘴角微微上扬。
渐渐的灯被人点亮,紧接着一道倩影犹如乳燕归巢一般扑向了贾母的怀抱。
贾母一开始还以为是史湘云的捉弄,可当那声‘外祖母’出现在自己的耳边时,贾母便反应过来,是黛玉回来了。
紧接着,王熙凤也从帘帐后悄然走了出来,哈哈笑道:“老祖宗,孙媳这份新年礼物如何?您可得给我包一个大大的荷包啊!”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