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金仓卫大营中今夜的慌乱插曲,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北面都中皇宫内,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一处幽暗的不知名的宫殿耳房中,一人身着单衣盘膝坐在房间的正中间的蒲团上,而另一人则是恭敬垂首侍立在旁,手中拈着一块干净素白的汗巾。
整个房间不大,却点着两个澄黄的熟铜大火盆。火盆中堆满的寸长银炭燃烧的正旺,把整个耳房哄得是温暖如春,与屋外的天寒地冻形成两个世界。
“几时了?”坐在地上的人闭着双目,不顾额头上,脸颊上的汗水,沉静的问道。
“回主子,再过上一刻,便是戌正时分了!”站着的人回答的滴水不漏,然后又道:“主子您都坐了有近三个时辰了,要不还是歇一歇吧,龙体要紧啊!”
这耳房中的二人正是当今圣上和大明宫内相戴权!
“交代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启禀主子,半个时辰前,秦大人过来递了封呈书,并指明老主子说的那事是千真万确!”戴权沉声说道。
“大胆!”圣上突兀睁开双目,好似一头雄狮一般发出咆哮,慌得戴权急忙叩首在地,屋外的侍卫以及宫女更是跪了一地。
良久之后,圣上又开口命道:“点灯!”
戴权窸窸窣窣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先将手中的汗巾收入袖袍内,然后熟稔的快步走到桌案前,手中不知从何处掏将出一个火折子,拔掉上面的帽子,小心翼翼的吹了一下,一个通红的点瞬间亮了起来,然后燃起了一团微弱的火光,将火焰靠近桌案上早已备好的蜡烛。
“嗤!”轻微的声音伴随着烛光渐渐的照至耳房中的每一处。戴权又端起蜡烛将别处的新蜡烛一一点亮,很快,整个耳房中都是变得通亮起来。只见圣上此刻身着紫金道袍,头戴香叶冠,盘腿坐在一张硕大的干草蒲团之上,身周两丈范围内按照九宫八卦,燃起无数支白色的蜡烛。
烛火荧荧闪烁,轻烟飘飘袅袅,时不时爆出一声脆响,虽说此刻屋中温暖如春,可是戴权的心口却是凉的如冰如狱,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坐在蒲团上的这位天子身上沁出的杀气。
这是天怒!
戴权在点完蜡烛后,又跪在了地上,屏住呼吸,大气都是不敢喘一声,生怕因为自己的一口浊气,不小心吹灭了某一根蜡烛,从而将那一股冲天的怒火引到自个儿的身上,彼时,自己连这道门都是出不去了。
“可恶!”圣上猛然仰头向天,披头散发的又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般的狂吼。
狂吼声激起的气浪,瞬间将蒲团四周点亮的蜡烛吹熄了一半之上,耳房内登时暗了下来,戴权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再去点,可是此时双膝酸麻,早已心力不支的他却是发现自个儿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了。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戴权艰涩的开口道,甚至连那块干净的汗巾也不知何时从袖袍中滚落了出来,好在未曾落在地上,被戴权死死的握在手中。
“摆驾凤藻宫!”圣上冷声说道。
“是!”戴权应声称是,跪爬着来到耳房门口,努力的抓住门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屋外喊道:“圣上摆驾凤藻宫!”借着起身的片刻,戴权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偷偷的瞄了一眼圣上,圣上的目光阴鸷的可怕,也冷的令人心悸。
不过戴权还是壮着胆子,缓步来到圣上跟前,双膝跪倒,拿出那块汗巾小心翼翼的替自己的这位主子擦拭汗水来。
许久之后,圣上又缓缓开口道:“派人去太极宫说朕知道了,还有老太妃那边也派人去通禀一声吧!”
“是!”戴权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又闻得圣上吩咐道:“替朕去准备一些玉石来,记得用上江南那边进上来的丝绸一一包着,回头一并带到凤藻宫去!”
“是!”戴权再三称是,及至陛下没了命令后,再度起身下去安排去了。
圣上冷眼看着熄灭的蜡烛,以及上房桌案上的摆着的三清画像,恨恨说道:“这一次,朕且绕过尔等,下一次,朕定斩不赦!哼!朕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居然冒犯于朕!该死!都该死!”
......
凤藻宫门前,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得到消息,领着一班小太监和宫女早早的洒水清扫,以待陛下临幸此地,实际上,凤藻宫已经不是头一次受到此荣宠了,到如今算来,自打元妃封妃后,相较于同一时期封妃的几位女子,元妃也算的上是荣宠不衰了。
夏守忠想起了上个月师兄戴权和自个儿说的那番话,要他不要再插手贾家的事,赶紧退出来。元妃这般得陛下宠爱,将来万一有了龙子,这一下子母凭子贵再往上一步,彼时若是自个儿敲诈贾家银两的事事发,只怕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正当夏守忠胡思乱想,犹豫不决之际,只听得远处宫道内传来陛下驾到的通报声,这声音正是来自师兄戴权!夏守忠急忙跪倒在地,请安行礼,而凤藻宫更是宫门大开,其内包括元妃在内的所有宫女尽数跪迎。
圣上早已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大踏步的进了凤藻宫,并提前进了屋。元春也是眉头微蹙,不过来不及多想,也赶忙进了屋伺候起来。
元春命抱琴去端茶倒水来,然后又让素日里使唤的女史昭容取些熏香来,回头替陛下熏制衣物,交代妥当后,便是进了内间。
“陛下,妾身见您今日神色倦乏,特意命人准备了安神静气的香!”元妃一面行礼,一面恭敬的说道。
圣上看着这张姣好的面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火出来,命道:“站在那,不许动!”
“是!”
“咻!”一个实物突然砸在了元妃的身上,疼的元妃轻嗯了一声,这一声呻,吟让圣上心里快意不少,复又狠狠的砸了一个用丝绸包裹着的东西过来,这一次元妃更是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许哭!朕命你不许哭!”圣上怒着拍着桌子,大声呵斥道。
“......”元春收了眼泪,只是呆呆的站在那,任由圣上施为。
“娘娘!都备下了。”门外突兀传来两道声音,让圣上顿了一下,圣上又命道:“出去,这里都交由你们娘娘一人伺候!”
“是!”
元妃也不敢直视天子,转过身子来到门帘处,将一应事物全部接了过来,然后就像是初入宫一般尽心的伺候起主子来。在此过程中,圣上时不时的朝她扔东西,力道也是越来越重,直到后来,元妃索性就认命的瘫倒在地。
她根本不知道圣上为何要这般对她,好似一瞬间往日的恩宠都消散干净。
只听得圣上口中自言自语说道:“你不是喜欢砸吗?好,我让你砸!我让你砸!”圣上直接掏将出五六个用丝绸包裹的玉石,一股脑的全部扔到元妃的身上。
“陛下!妾身有罪!”元妃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伏首哭诉道。
“朕说了,不许哭!再哭,你全家都得死!给朕受着,给朕受着!”圣上歇斯底里的狂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