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儿,你兄弟这几年也不容易,咱们家在都中的生意,铺子以及相邻各地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这些都要他一人在外面来回斡旋。你也知道他是个粗心的主,加上他那个人没个恒劲,心里又没有成算,让人蒙骗也是常有的事。”薛姨妈先是替儿子薛蟠圆了个面子,省的后面薛蝌盘货的时候,缺这少那的。虽说是自家子侄,可这盘物的时候,在场也有着不少外人,所以免得到时候失了体面,弄出笑话。
薛姨妈接着指向一旁的宝钗,笑着说道:“你兄弟自打和我那王家侄儿一并去了南面,这家中的事情就都经了你宝姐姐的手,可你姐姐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不好过于抛头露面的。好在你带着你妹妹一道来了都中,我也可以放心的将原本你兄弟管着的那部分事交由你去做。你放心大胆的去,也不要有什么顾忌,若是有了想法或者生意上出了什么差错,及时的和我说就是,一道商量着就行了。”
薛宝钗见薛蝌时不时的将眼光放在一旁的宝琴身上,不由的笑出声来,和薛姨妈说道:“妈,蝌兄弟上京的时候又不知道哥哥不在家去了南面,您怎么反倒将哥哥往日里做的事,行的责一股脑的都指派给了他,也不怕他累着。”
薛蝌闻言,当即脸上一红,忙作揖道:“姐姐也不必替我担心什么,大哥哥他不在家,自然而然家里的事就得由我来帮他处理。”薛姨妈听了宝钗的提醒,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于是说道:“蝌儿,琴丫头的亲事我会帮你做主的。只是这梅家毕竟是翰林出身,他们一家又去了任上,少不得得后年才能回京。你和你琴妹妹暂且等着了。”
“是,有劳太太了!”薛蝌如释重负的说道,有这位出身于王家的伯母做主,那么宝琴的亲事就基本无虞,他也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了。说罢,就要拉着宝琴一并给薛姨妈叩首,不过却被薛宝钗拦下了。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你母亲既然让你们从金陵投奔了来,本意就是让我替你们兄妹二人将来之事做主。这下可放心了?”薛姨妈微笑的看着薛蝌,复又将宝琴搂在怀中,好好的摩挲了一番,“你和蟠儿都是一样的,疼妹妹的紧。”
此话一出,就连宝钗的脸上也是多了一抹红晕,也不知哥哥和攸兄弟二人在江南如何了?正待宝钗神思飘远之际,门上传来轻叩声。
“蝌大爷,小的和其它几名执事以及铺子里的伙计都将事物备好了,请您过去查验!”门外的张执事低声请示道。
薛蝌对薛姨妈和宝钗复又作揖,然后就离开了房间,前往恒舒典后院的仓库。
这处净房北面的窗户离仓库并不远,仓库那边点明货物的高唱声不时的能够传入屋内。
“扬州江南道姑苏府产的苏绣二十匹!”
“扬州浙东道钱塘府产的镜花绫披帛二十六匹!”
“蜀州西川道成都府产的蜀锦十三匹!”
......
“中州河南道洛都造的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两套!”
......
“大红妆缎五十匹,蟒缎四十匹,上用纱各色一百匹,金项圈四个!”
“西洋产自鸣钟两套,西洋产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一套,西洋......”
“宝钗!停!”薛姨妈越听越是觉得这后面的东西耳熟,怎么好像是自己娘家的东西,于是急忙让宝钗喊停。薛宝钗见母亲神色有变,当下就知道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也急忙命一旁伺候的莺儿出去传令。
很快,外面的唱货声停了下来,薛蝌正按照账簿上所写的数目校对眼前的一样样当物,突然听得没了动静,忙抬起头望向一旁的张执事。张执事苦笑着指了指仓库门口的数名老面孔的嬷嬷,然后亲自走上去询问道:“董嬷嬷,这是?”
“太太命停!”董嬷嬷沉声说道,张执事和不远处的两名朝奉对视了一眼,发现二人皆是摇头,立马安下了心,随后他回到薛蝌身边,信誓旦旦的说道:“大爷,小的不敢欺瞒与您,这些东西数目丝毫是没有半分差漏的,若是有,小的甘愿受罚,哪怕被押送官府也绝无半句怨言。”
薛蝌见张执事这般笃定,又发下如此重誓,不由已经信了八,九分,要知道家中奴才偷盗主家财物按律就是打杀了也是无妨的。只是薛姨妈此刻命人叫停,不知是何原因。
“张执事,你且随我一道前去见太太。若此言不虚,我可保你无虞!”薛蝌放下话,当即抬脚离开了仓库,张执事也紧随其后,可还未出仓库的场院,只见薛姨妈在丫鬟的搀扶下亲自过来了。
“太太!”薛蝌,张执事以及一众朝奉,伙计皆退至两旁,作揖行礼道。董嬷嬷和身边的粗使嬷嬷挡开一条路,让薛姨妈快速上前查验。
“适才出自西洋的物件归于何处?”薛姨妈看向站在薛蝌身边的张执事,质问道。
“在这!太太请过目!”一名离西洋货物最近的伙计殷勤的回道,只是他的殷勤被张执事尽收眼底,当即呵斥道:“一边呆着去,这里哪轮到你来说话了!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不怕腌臜了太太!”
那伙计面色一窘,忙退了数步,不吱声了。薛姨妈也未搭理,她当即从一匣子中拿出那套做工精美,华丽炫目的蓝宝石珍珠耳环,仔细侦辩了一下,却是如她所想,这件耳环确实是王家旧物。
“蝌儿,你今日辛苦些,将这些东西清点完了再回家,我带着你姐姐和妹妹先回去了。”薛姨妈含笑着嘱咐了薛蝌一声,及至薛蝌应下后,当即领着嬷嬷和丫鬟离开了。
回荣国府的车厢内,薛姨妈拿出那一对蓝宝石珍珠耳环置于手上,薛宝钗和薛宝琴皆是被这一抹亮色所吸引了。
“宝姐姐,这个耳环上的蓝宝石和林姐姐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好像!”薛宝琴笑着说道。
“妈,这......”薛宝钗一脸惊疑的看着薛姨妈,可薛姨妈却是什么都没有解释,而是对着窗外随行的董嬷嬷吩咐道:“先不回荣国府了,去王家!”
“妈,今日天色愈发的暗了,要不明日再去舅母家吧!”宝钗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有些神色困怠的宝琴,建议道。可薛宝琴听说要去王家,顿时来了精神,她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环境造就了一名年轻的监察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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