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天下第二繁华之地。因不是天子脚下,是故城内对宵禁并不如何严格,相反较于白日更加的喧闹。
秦淮河上的画舫巡游,河流两岸灯火通明。内城的街道上更是人来车往,未及掌灯时分,人们从各家各户中走出门,前往江南贡院,国子监以及大报恩寺一带。道路上花灯如炽,宛若流火,更多的小贩涌上街头高声的叫嚷,甚至还有夜间表演喷火的戏子引来围观人群的一阵喝彩。
然而令许多达官贵人最为向往的还是那些矗立在秦淮河岸边的青楼妓寨,里面时不时传出的渺渺歌声以及管弦丝竹的乐器声牵动着不少男子的心。
可这表面的浮华之下,也有着各个势力正在暗通款曲,互相传递消息。
“听说了没?今日应天府衙门出了事!”
“哦?!且说来听听。”
“我听说那位从京都来的监察御史已经抵至金陵,更令人心惊的是听说那位大人一下船,就斩了一个人,你猜这死鬼是谁?”
“真是好大的威风!”
“威风不威风咱们先不谈,关键是你是不知道这位监察御史的背景,人家可是姓王!金陵王的王!确切的说是京都王氏!而被斩之人还和郑家有关,郑家到现在还没动静,要我说,十有八九指不定还得登门谢罪。”
“此言当真?”
“那还能有假,应天府知府尹大人亲自传出的消息,而且更令人惊悚的是这位王大人将那斩首之人的人头亲自送给了尹大人。”
“呵呵,这倒是有趣了。真不知道这位新任的御史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个不好相处的,就是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了。”
“尹大人怕是今夜的觉不好睡喽。”
“哈哈,这倒是有理,只是应该不止他一个人。”
“对了,这位御史大人具体什么来头,这姓甚名谁,长何模样,年龄几何总该要搞清楚的吧。”
“现在很奇怪,郑家那边的消息是十五岁的少年人,面目俊秀,身着玄色大氅,可江宁织造局周家那边的消息却是一个约莫弱冠的青年,同样面冠如玉,手执一把宝剑。搞不明白!”
“搞笑,到现在连谁是真正的御史大人都弄不清楚,这让我们这帮人去找谁献礼!”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份消息,那就是这位御史大人似乎和薛家大爷关系深厚,咱们可以......”
“薛家大爷?那个五年前犯了人命官司的那个大傻子,他不是去京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人说是回来采购一些江南的土仪等等杂货,回头来年开春的时候运往京都贩卖,赚个差价,说白了就是捯饬!(注1)”
“捯饬?哈哈,这个词用得妙,这薛家若不是其祖上和其余三家先祖有了交情,再加上薛家那位当家太太是王家的嫡系一房的姑太太,早就被落下四大家族了。”
“此事不谈也罢,谁让金陵四大家族互有姻亲,想要动薛家,也得看其它三家的脸,试问除了甄家,谁有那个实力去撼动,且不说那位贾家的老太君还在世,就拿这位御史大人所在的王家来说,王氏一门当任家主乃是九省检点王子腾,人家在朝可是一品武官,你敢得罪不成?说来说去,就是这位御史大人和那位王大人是什么关系!”
“会不会是父子?”
“目前还没收到准确的消息,可能上面的人早就清楚了,且看看情况吧,若真的是父子,那就值得玩味了。”
“若真的是父子,那基本上算是踩着甄家的头了!不知道甄家那边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似乎从两年前,甄家就已经在打压王家了,只是不那么明显罢了。”
“岂能真的明目张胆,上面那些大人的想法又岂是我等这些人所能理解的。贾家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或者说史家!”
“史家两位侯爷,其中一位奉命去了荆州,另一位现如今还在金陵城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至于贾家,呵呵,想必也不用我说了。”
“陆大人是不是进京了?”
“好像是的,半个月前就乘船进京了,想必眼下应该在徐州境内。”
“五月间徐州遭难,真是生灵涂炭啊!陆大人不在扬州,那么咱们这位尹大人就是一条没了主人的狗,再如何的睡不安稳,也少了主人的安慰了。”
“关我们什么事,他们那一州就是死绝了,也和咱们没关系。至于尹大人,呵呵,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罢了,谁让他不是那贾雨村贾大人呢。真有事,也是朝廷该担忧的,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新来的监察御史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目的又是做什么。”
“这倒也是,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管好自身就行了。哈哈,来,喝!”
“喝!哈哈哈.......”
王攸以人头为礼一事已经在金陵城的上层人士中传的沸沸扬扬,可却丝毫不见有人行动,所有人都开始观望起来,确切的说是在等甄家的反应。
一个时辰前,黄昏的余晖洒在了甄家的一处小院的窗户上,折射处耀眼的光芒。这处小院很不起眼,可好在是一处幽静之所,院中的一棵银杏树的树杈上满是金黄色的树叶,风吹过树叶的缝隙,发出沙沙的声响,与之伴随的是轻轻落下的树叶。
“冬天来了!”一妙龄少女伸手直接握住了一片树叶,只见她眉眼如画,肤若凝脂,指如葱玉,身披一件明黄绣菊羽纱鹤氅。
“县主,不,姑娘,进屋吧,外面天要黑了。”一个贴身侍女急忙上前细语劝道,在其身后还有着几位嬷嬷正恭敬的站在不远处。
“馨儿,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县主!你为什么就不放在心上呢?”甄曦皱眉说道,面有愠色。
“姑娘,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馨儿急忙跪倒在地,求饶道,话音刚落,只见得那月门中走进来一个年轻公子。又见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似桃瓣,情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其腰间的鞓带上挂着一块玉佩和福袋。
“三姐姐,你又怎么了,好好的生什么气啊!”公子忙上前作揖行礼问道。(注2)
“宝玉,你怎么来了?”(注3)